番五 二十四
“我已经坐上车了,马上就走。”话筒里传来朱玉杰的声音。 雷启云把电话递给了王小叶,王小叶听着朱玉杰平淡无波声音,知道他心里一点也不平静。 王小叶接过,“玉杰哥,你们要离开的那天,车站门口确实发生了一件事。当时我在车上坐着没注意,听到别人说有人被砍伤,晕倒在车站门口的路边,那个人是个男的。” 话落,王小叶在心里补了一句,所以你不用去了吧? “哦,”朱玉杰应了一声,语气淡淡,“我知道了,我还是去一趟,回来再说。你们要小心些,注意安全。” 王小叶心里不是滋味,放在膝盖上的手来回挠着,半天才回了个“哦。” “你认识朱玉杰多久了?”雷启云盯着她挠膝盖的手看了两眼。 “记不清了,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王小叶缓缓的说着,“我们俩个村子搭边儿,经常见面。 不过那时候,他家……他年龄比我大,个子却小总被别人欺负。 我年龄小胆也小说不上话,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人欺负。 乔乔姐看到他被人欺负总帮他,还教他打架。 乔乔姐那时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打的过就打,打不过就跑,不丢人。逮着机会再还回来就是。’ 再后来玉杰哥奶奶去世了,他也就走了。其实玉杰哥能去你家,也是因为乔乔姐去找大妈,然后决定把他送你家的。” 雷启云记得他初次见到朱玉杰时,面黄肌瘦,一看就是营养不良。尤其是眼里时而闪出惊慌,像被猎人抓住的小兽。 当时自己还以为他就是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敌视了好一阵子。 后来他在学校表现的好,成绩升的飞快,被同学夸,老师夸,还被那个不轻易开口夸人的雷信诚夸。 自己坐不住了,就变着法儿捉弄他,让他在同学面前丢脸。为此自己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被雷信诚打的养了半个月,才敢出来见人。 后来是因为高考结束,太过激动的和一个同学发生争执。没想到那个同学在出了学校后,纠集了七八个小混混找碴。 也是那一次才发现,朱玉杰不太壮实的身体也能打架。如果不是自己,他完全可以毫发无伤的离开。 也是那一次,两人都挂了彩,偎坐一起心平气和的说话。 也是那一次,朱玉杰提起了叶枫乔。因为朱玉杰说他能打架是叶枫乔教的,所以他一直自以为叶枫乔是个比他们年长的男人。 后来朱玉杰打电话让他重租一套房子,叶枫乔要过去。他还大大咧咧的说,租什么房子,我这儿还有空房间,让他选一间好了。刚好有时间向他讨两招,用来防身。 朱玉杰相当不奈的说,不方便。自己还骂他鸡婆,都是大老爷们有什么不方便的。 朱玉杰说,人家一个女孩子和两大男人住一块算怎么回事。….雷启云得知叶枫乔是女孩子时,脑回路上的线断了电似的闪了下,半天才回了一句,是个女的,你怎么不早说?她这么能打,不如放我身边保护我吧? 朱玉杰直接挂了电话,没理他。 听着王小叶挑挑捡捡的说着朱玉杰小时的事,雷启云心里微微发酸。他知道朱玉杰小时过的艰难,绝不是因为被同龄人欺负这么简单。是自己不能想象的困苦难言。朱玉杰没有主动说过,自己也没有问过。 医院里,杨香拿着调解书递给方童。“你自己收好,不要弄丢了。” “婶子,谢谢你。”方童接过,捧在手里看了半天,小心的折好收起来。 “那——他们家里你有没有你的东西要带的?亓大运说,亓林明天就放出来了,你要是有东西要拿,就让如男——还是我陪她去吧,今天过去拿回来。” 方童想了一下才说,“倒也没什么东西。对了,还有一张卡,那是叶枫乔留给我的。” 方童脸上闪过一抹自嘲,“那是她留给我逃跑的钱,我却连逃跑都没有能力。” 杨香听到方童说叶枫乔,不禁眉目之间染上一丝愁绪,还是勉强笑笑安慰她道,“别多想了,现在不是好了。其它的不要了,那卡放哪儿了,你告诉如男。等下我和如男一起过去拿回来。 还有,这医院人多眼睛多,更何况亓林妈也在,要是有人碎嘴就多生事端。我和你叔已经跟花儿爷说好了,今天晚上让亚哥来接你过去。 晚上我就不过来了,你和如男要小心些。” 方童点点头,看着杨香要走出门的背影,思虑再三还是喊住她,郑重的说了声谢谢。 杨香笑而未言,当她接到叶乔锐的电话来照顾方童时,就知道自己应就是揽了一堆麻烦事。 所以当她接到王孝男的电话就知道,这个坏小子也是知道自己心软,索性好人当到底吧。 杨香和方如男顶着大太阳,走到医院门口时。看到了大门底下的一处阴影里,蹲着一个男人。 方如男止住脚步,看着那个男人。才五十出头的年纪,两鬓斑白,低着头微微驼起背靠在墙上,老态明显。 方如男心头微酸,走上前去,低低的喊了声,“爸。” 男人抬起头,眼睛红红的,看着是方如男,他面上迟钝的闪过错愕。忙用手揉了把眼睛,站起时身子歪了下,可能是蹲的太久腿麻的没有知觉,靠在墙上才没有摔倒。 方如男伸出要去扶他的手,因他靠在墙上而僵硬了一秒收回。 男人干呵呵的笑着说,“没事,没事,腿有点麻了,一会儿就好,一会儿就好。” 方如男想陪着笑一下,可怎么也笑不出来。先前满腔的怨气与气愤,交织化成一股悲伤又委屈的复杂感情。 望着这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苍老的脸。心里所有的委屈与怨怼,都变成了泪意,汇聚在眼睛里,堵在喉咙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杨香原站在几步之外,看了半天。这父女俩,都低着头不说话。这样站下去,站到什么时候? 不得已走上前,“如男爸啊,你什么时候来的?别在这站着了,我们上去吧?如男。” 杨香喊了声默不作声的如男。如男轻轻清了下嗓子,“爸,我们上去坐一会儿吧。” 男人面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艰难的张了张口,“我,我就不上去了……我就是想来看看,来看看。你,你们……” 看了看两人,想起来什么,慌里慌张地去摸身上的口袋。 可能着急,也可能紧张,或许……忘了自己要做什么。只到第二次摸到裤子右口袋,从里面拿出,一根红色细棉线,缠的紧紧的大拇指粗细的百元钞票,递到了方如男面前。 方如男看着面前和先前偷偷塞给自己的钱一模一样。 “爸!”方如男再也忍不住,泪水冲了出眼眶,双手捂着脸哽咽出声。 男人拿下方如男的手,把钱塞给她。 方如男能清晰的感受到那双汗津津粗糙的手,在微微的颤抖。 “拿着,给你二姐买点吃的……爸没本事,顾不了你们姐仨。对不住你们,你们——俩要好好的……”这个木讷憨厚的男人,说不出话。 泪水顺着脸颊而下,滴落在手上,才意识到自己在哭。松开了握着如男的手,抹了把泪。眼前还是一片朦胧,看着眼前三妮的面孔,竟和死去的大妮,如此的相像。像的仿佛是她本人站在面前一样。 男人的心更是纠心酸痛,脑海里闪着大妮跪在自己跟前。 她脸上被泪水打湿,声音倔强而坚定,“爸,不管你信不信,别人说我的那些事,我没做过。 我现在不回家,不是恨你……你总有一天会明白。 我留了些钱埋在青竹坡咱家的竹林里,你去看看就知道在哪儿。那些钱你不要给妈,是我留给方童和如男的,不管她们以后谁考上学,都能拿出来应急。 爸,你答应我,就一定要做到,我不想她们像我一样……我走了,你保重。” 看大女儿起身绝然的离开,没有两天就听到她的死讯。自己先前以为是她要嫁人了,以后不会和自己这边来往,不好管家里的事才来找自己。 ……都要嫁人了,不能好好的活着吗?即使不认,也能在想你的时候,远远的看一眼。这个狠心死妮子,就这样走了,再也见不到了。 想到大妮,他哽咽出声,“我走了。”说完转身离去,只是脚步匆忙而紊乱,让他更显狼狈。 杨香叹口气,“唉。别难过了,把钱收好,我们快去快回。你还要准备一下要用的东西。” 方如男明白杨香说什么,收拾了眼泪点点头,两人一起出了医院。 两人把方童的卡拿了回来,顺便查了一下,里面竟有一万块钱。 方如男回来之后告诉方童,方童也吃了一惊,没想到叶枫乔会给她这么多钱。如果当初自己真的拿着这钱跑了,够自己找到工作前,好生安顿自己的了。 想着,越觉得特别对不起她。想着把这钱给杨香,还没说完一句完整的话。 杨香就说了句,谁给的钱你还给谁,我不要。 其实杨香也呐闷,这孩子哪来的这么多钱? 医院里看着所有事的状态,一切正常。就连亓林妈,除了亓草带着善因善果来看了一趟,发出点声音,她们娘仨走了后,她也安静的待在病房。 直到晚上亓小来过来送饭,亓林妈才略显焦急的问她,“你哥出来了没有?” 亓小来心里老大不情愿,面上还顾得着说,“我也不知道,我来给你送饭,还没来得及回家呢。俺大伯不是说了明天会出来,你别着急,瞎担心。你顾好自己就行。”m. 亓林妈心里慌慌的没底,也没了昨天的胃口。买的饭只吃了一半,放下筷子。 “这——你不喜欢吃?你想吃啥?我明天给你带。” . 王敬同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王敬同的楚墓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