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紫宸之变

    第三十二章　紫宸之变

    萧在雍说道：“诸位既不愿听从皇后凤旨，那么天子一人就是张主。可诸位又拿不出皇帝圣旨来，这不是叫人为难吗？本王倒有一计在此。”

    珉亲王说道：“定北王请讲。”

    萧在雍说道：“请诸位打开城门，待我亲自到皇宫，把怀王交付到皇帝皇后手中，才算是不辱使命。除此之外，恕难从命。”

    众使者脸色一变，珉亲王说道：“你是要自己送怀王入城，还是带着定北王军一起？”

    萧在雍说道：“为防变生肘腋，大军须得随行。”

    应侍郎怒道：“定北王军一旦入城，全城官民岂不是任你宰割？你打得好算盘！你以为你手握重兵，我们就会屈服于你？宁东王的江南水陆大军不日即至，你图谋京城，等着兵败身死罢。”又瞪着荣世祯：“平南王胆敢来犯，一样也是一死！”

    荣世祯说道：“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忠奸善恶，自有分晓。”

    珉亲王清了清嗓子，说道：“皇上龙体不安，咱们做臣子的，不能为他老人家兴利除弊，反而给他添了这许多麻烦，怎么说得过去？定北王，你为朝廷收复失地，又射死了火狮子，大好前途就摆在眼前，你可不要一念之差，走错了路啊。”

    萧在雍微微一笑，说道：“多说无益。孝哀太子案终得水落石出，真凶实犯都得伏法。诸位既不肯放我入城，明日我自会想办法打开城门。”抬起右手轻轻一挥，“送客。”

    应侍郎第一个站起身来，怒气冲冲就往外走。珉亲王等人跟着起身，与萧、荣行过了礼，忧心忡忡走了出去。

    萧、荣将诸位使者送出大帐，只见天气阴沉沉的，一行人马举着龙旗，顶着寒风，骑马一步一滑下山去了。

    荣世祯低声道：“丁嫔党树大根深，不想珉亲王也与他们同流合污了。”

    萧在雍说道：“你猜他们回城以后会怎么行动？”

    荣世祯说道：“我不知道。”顿了顿，“你方才说明天就要进城，我只怕丁嫔党情急之下狗急跳墙。”

    萧在雍说道：“不错，丁嫔党今晚必会兵变。”

    荣世祯一怔，说道：“啊？你……你故意逼他们动手么？”

    萧在雍说道：“丁嫔党只盼着尽力拖延时间，等到宁东王军赶来支援。可我不能在城外一天天耗下去，须得反其道而行之，速战速决，掌控全局。”

    荣世祯急道：“但这也太冒险了。万一他们丧心病狂加害帝后呢？”

    萧在雍说道：“我们若是投鼠忌器，畏手畏脚，那就正中他们的下怀。无论是帝后还是你我，这一战非赢即死，谁也没有退路。”

    荣世祯怔怔看着他，心中空落落的，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他转头望向风雪飘摇中的京城，城里城外百万生灵，不论高低贵贱，人人的生死都悬于一线。

    萧在雍凝视着荣世祯的侧颜，说道：“你后悔跟了我么？”

    荣世祯笑了笑，心里竟然异常平静，回头说道：“今晚轰轰烈烈跟你死在一处，我不枉此生了。”

    萧在雍微微一笑。在刺骨寒风中，荣世祯牵住了他的手，他掌心的一点暖意让荣世祯倍感慰怀，似乎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萧在雍传令全军加强戒备，时刻关注京城动向。遥遥只见那队使者奔入城中，又过了一两个时辰，天色欲晚，只听到京城里呜呜呜吹响号角。

    萧、荣来到山巅望将下去，只见朱雀大道上密密麻麻都是人影，刀光剑影折射着惨淡日光，远远看过去闪闪烁烁，犹如夕阳下的溪涧水光。

    荣世祯心中一震，说道：“帝师正在集结，丁嫔党要动手了！”

    萧在雍一言不发，静静望着城中景象。

    只听悠扬的号角声中，帝师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开向皇宫，整整齐齐停在紫宸门之外的广场上。紫宸门是皇宫的正门，此刻朱门紧闭，绝无动静。帝师队列中冲出几骑人马，奔到紫宸门下叫阵。从丽棠山眺望过去，那几骑人马小如蚂蚁。

    荣世祯说道：“必定是老三领兵逼宫。老二不在，老三把帝师接过去管了。”心中不由得焦虑，扭头望着萧在雍，问道：“他不会真的不利于帝后罢？”

    萧在雍说道：“他要尽快夺得大权，才能号令于我。欲成大事者，万般皆可抛。”

    天色一点点暗了下来，寒风中又飘下了点点白雪，萧在雍俊雅的面容显得晦暗不清，一身银甲如霜胜雪，纯黑披风飞扬招展。

    荣世祯说道：“帝师人多势众，御林军只怕顶不住，咱们要不要入城声援？”

    萧在雍说道：“薛珍临走时与我约定，到了至急关头，他会放烟花向我求助。万一他另有什么计谋布置，咱们却冲动入城，反而帮了倒忙。”

    荣世祯点点头，说道：“不错，还是以烟花为信号。”凝神瞧了半晌，惊道：“啊，帝师开始攻打紫宸门了！”

    只见帝师排开阵型，前排先锋架起撞锤，大踏步冲向宫门。宫墙上忽然冒出一大群御林军，飞箭如雨，竭力阻挡。帝师先锋把盾牌挡在头上，冒着箭雨继续撞击宫门。不一时宫门破了一个大洞，墙头的御林军见机不对，举着灯笼迅速退回。

    荣世祯心焦如焚，说道：“怎么还不放烟花啊？”

    这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了，帝师点起无数火把，只见金殿朱墙，白雪纷飞，帝师犹如一条火龙张牙舞爪涌入紫宸门，御林军的灯笼光线较暗，相形失色。

    皇宫的高楼华厦不时遮挡视线，荣世祯看不清御林军如何抵挡帝师，只见得火龙如同一线，不断向后宫推进。

    接着那一条火龙头首相接，层层叠叠圈住了一座宫殿，看位置当是崇化宫。火光跃动不定，刀光粼粼闪烁。行军号角声、钟鼓示警声、呐喊厮杀声顺风送来，在丽棠山上都能听到。

    荣世祯此生从未见过这番景象，恢弘壮丽的火龙围宫之下是舍生忘死的喋血鏖战。

    忽然嗖的一声巨响，崇化宫中一道烟花冲天而起，在半空中化作火树银花，照亮了半边夜空，流星四溅飞散，飘雪茫茫无边。

    荣世祯倏然惊觉，忙道：“薛大统领求助了，咱们快去支援！”

    萧在雍转头号令道：“大军进发，围攻京城。”他麾下将领们躬身领命，正要分散而去，忽然几个骑兵暴雷也似奔来，说道：“启禀王爷，后方粮草着火了！”

    荣世祯大吃一惊，说道：“什么？”众将领都慌道：“怎么早不着火、晚不着火，偏偏这个时候着火？”

    萧在雍沉吟道：“粮草乃全军生计所赖，决不能出半分差池，快去救火要紧。”众将领急忙奔向后山。

    萧在雍又向荣世祯说道：“你在这儿等着。”荣世祯说道：“你要保重！”萧在雍点点头，翻身上马匆匆而去。

    片刻间只见后山升起滚滚黑烟，又听到人们呼喊灭火的焦急声音。

    忽然又是嗖嗖声响，崇化宫中又有两道烟火急飞上天。荣世祯回头望去，只见那火龙越逼越紧，双方拼杀得万分激烈。

    荣世祯顿足道：“这可急死人了！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拖住了定北王军？”他真恨不得一个人分成两半，一个去后山查看火势，一个杀入京城护驾。

    他身边的云南侍卫七嘴八舌急道：“皇上皇后危在旦夕，世子该劝定北王救驾为先。”“粮草烧了就烧了，有什么要紧？只要能掌控京城，要多少粮草就有多少！”“倘若三皇子夺得大权，我方大势休矣！”

    荣世祯本来对萧在雍所言不假思索，但独个儿仔细一想，事有轻重缓急，眼下入城救驾要紧，于是扭头便上马，飞也似冲过营地，只觉浓烟愈发呛人，四处士卒都在奔走联络。

    众云南侍卫护卫着荣世祯，正要奔向后山，忽然树丛后闪出一群人来，是萧在雍及其将领。

    荣世祯叫道：“王爷！”翻下马背，一溜烟飞奔而前。

    萧在雍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说道：“山火危险，你不要往后去。”

    荣世祯反握住他的手，说道：“宫里又发了两记烟花，情势一定十分危急，还是快去攻城罢！”

    萧在雍说道：“粮草失火，军心易乱。”

    荣世祯说道：“那么我这儿还有八百云南侍卫，虽在吴亭镇火狮子手下略有折损，但也能应一时之急。我先带大伙儿去城下虚张声势，至少能分散帝师的兵力，薛大统领在宫里也能稍作喘息。”

    萧在雍略作沉吟，说道：“罢了，我们还是一起去。”转头嘱咐道：“留下三百人继续救火，余者随我去打京城。”诸将领命而去。

    不多时战鼓擂擂，雄师下山。宫中又发了六七记烟花催逼援军。漫天火花映着漫漫雪光，如真似幻，银汉流丽。

    萧、荣骑马领军冲锋，不一会儿到了京城墙下。宫中却陡然寂静下来，再无烟花腾空。

    定北王军架起攻城器械，又有两员将领到城下叫阵。过了片刻，只见城头上火光攒动，一群人拥着一个人站上城头，一个太监尖声叫道：“大恒朝传国玉玺在此，定北王及平南王世子跪下听命！”

    萧、荣抬头看去，只见老三高应奎盔甲鲜明，昂然而立，手里高高托着一物，火光照耀之下，依稀发出一点莹润光芒，他身后尽是帝师军官和丁嫔党的文武官员。

    萧在雍眯了眯眼睛，说道：“宣王。”

    高应奎冷笑一声，扬声喊道：“萧在雍，你口口声声说要见到圣旨才能放我二哥，现在传国玉玺本尊就在我手里，你还不老实跪下？”

    他长得瘦长身材，声音倒是十分嘹亮，城上城下都听得清清楚楚，数万人不约而同安静下了来，方圆数里竟无一丝声音，只听得寒风冷冽，雪花飘落，火把噼噼啪啪，不住燃烧。

    荣世祯惊道：“你竟然夺得了玉玺？你们把皇上怎么样了啊？”

    萧在雍说道：“紫宸门兵变，人人有目共睹，宣王叛乱逼宫，这玉玺自然是你抢来的了。”

    高应奎说道：“皇后以侍疾为借口，将父皇软禁起来，不许旁人求见。方才我带兵冲入崇化宫，救出父皇，妥善安置，皇后和皇孙都在我的掌握。父皇十分感动，所以把玉玺传给了我，并且将我立为了太子！”

    城下定北王军都吃了一惊，云南侍卫私语道：“皇上竟然封了三皇子为太子？”“三哥怎么能越过二哥的次序？”“老二残废，已经做不了皇帝了。”

    荣世祯见我方军心似乎摇动，忙呵斥道：“谁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高应奎将手往后面人群一指，说道：“这里满朝权贵百官都是见证，这玉玺是父皇亲手传给我的，东宫之位也是皇上亲口封给我的。”

    萧在雍说道：“你身后这四五十个人就是满朝文武？四王八公不在，六部尚书不全，你丁嫔一党就能一手遮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