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A城地处全国最繁华地段，曾是几代古国都城，风景秀丽，河网纵横，物产丰富，是重要的商业集散中心。

    城中有季，顾，晏大三家族，三家在百年的斗争里分食着A城这块蛋糕，互不相让，也互相合作。

    晏家仗在前几代的资本积累多，走的路最稳健，闯在了三家最前。仗着家大业大，近十几年来一改以往作风，开始疯狂开枝散叶，从政经商行医等等只要是挂着人一生都会体验的行业都有晏家的产业，可以说是稳稳操纵着A城甚至全省整个行业圈的命脉。

    上层的经济圈子里最常谈起的也无非是三大家的经济动向，毕竟三大家抖一抖，可关乎全城人的荷包稳不稳。

    即便外表这般昌盛，内里的腐朽不缺暴露的时间。

    晏家接二连三的出手失利，导致股价大跌，高级管理层内部人心不稳，甚至出现董事会上过半董事决议更换董事长的传闻。

    此时，晏家主宅也迎来了意料外的访客。

    “我们的要求并不高，也是真心实意想与晏家结缘，晏总您说呢？”

    身着高级定制西装的男子约摸近三十岁但气度不凡，面对着A城的风云人物，叱咤商圈一生的晏家掌舵人晏长生依旧不卑不亢，保持微笑，淡然的说着来访的诉求。

    听完他的话，坐在主位的晏长生依旧沉着脸，一言不发。暗自打量着这让他感到一丝陌生的孩子。

    来者是霍家长子霍严。说起这霍家在A城没什么根基，小门小户，而霍家家主是实诚人也是石头心，碰了晏长生的铁板也不恼不急，硬是磨得晏长生没脾气，允了他的业务，也准霍家跟在晏家后面做活，那时候起霍严就经常跟着父亲和晏长生打交道，可以说是晏长生看着长大的孩子。

    商场上能回回把握机遇，预见商机的晏长生这回万万没料到的是由他一直瞧不上眼的霍家站了出来帮晏家，甚至有些能一把助他们度过难关的势力。

    霍家提出的条件从商人利益至上的原则来看也并不苛刻。只是让思想守旧的晏长生一时难以消化。

    霍严带来帮助条件就是：让晏家长子晏辞嫁给霍家二少爷霍宽，以及20％晏氏股权。

    晏长生沉吟再三后，委婉劝离霍严，说是给他点时间考虑。

    霍严根据多年跟随父亲接触晏长生的经验来看，自是知道今天此行毕不可能成功，但是晏长生没有让他坐冷板凳或者发怒把他赶过去，就说明他是真的在考虑这个方案要如何执行了。

    霍严笑着礼貌道别晏长生，回自家静候晏长生的消息。

    不过比霍严预计的时间还要早些，晏长生同意了这门亲事，只不过他家需要2个月的准备时间。

    霍严表示愿意等待，毕竟晏家是个大家族，礼仪程序少不了，也会再次正式提亲。两个月后，霍家会如约迎亲，并实现诺言。

    距晏长生应允婚约后的第三天，A城千里之外的C县来访了一批不速之客。

    C县地处西南山区，是有名的贫困县，今年有了政府各方的帮扶才慢慢修好了路，发展起了自己的产业，大多人也有了份能糊口的工作，孩子也有了书念。

    正逢高考后的暑假，从县城回到村里的高中孩子都跟着家人在地里干活。

    曾经荒凉的地都被重新开垦，不宜种菜的荒山也被种上了药材。有的这些放假的的孩子忙活一阵子的。

    “哎，你们家孩子这次考怎么样？”几家妇女在树下乘着凉，忙着手中的活，少不了唠家常。

    “别提了，他能不倒数我就松口气，到了初三还是这成绩，我和孩他爹准备把他送县城舅舅家跟着打工算了，还省点学费。”被问到的妇人一脸无奈的摇摇头。

    “能跟着打工也是学本事，你别说咱村几个去县城读书孩子都大差不差，除了老云头家的云来，哎你说，都是吃一样的米长大的孩子，咋就差那么多呢？云来这娃娃，又能干活的读书也厉害，云老头瘫着那么多年，他外婆也不认字，他咋就那么优秀呢？这次说不定是咱们村第一个大学生呢！”另一名年长些的妇人由衷的感叹道。

    “嗐，你这说的，人比人，气死人，越看我那赔钱儿子我越来气。你说我和他爸两个一起做活，赚的钱都花在他身上，一点效果没有，人家云来处的条件比他差多了……”为孩子气愤不已的妇人狠狠咬断了手中要打结线。

    没等她说完，一名体型瘦长的妇人接到话茬：“云来那条件？呵，如果真换给你家，你铁定遭不住呦——”拉长的语音意有所指，众人心领神会。

    云来的身世是全村公开的秘密。

    云来的妈妈云锦是最早走出山村的一批年轻人，云锦长得也是出落的漂亮，身材苗条，伶俐机智，没出去几年就寄回来不少钱，还给家里旧屋翻了新。一时成为村里最富贵，最让旁人眼红的家庭。这时自然少不了街头巷尾的流言蜚语。

    云锦能赚那么多，是被城里的大老板包养了。

    这话传的有模有样，少不了同期进城的年轻人的添油加醋。只因云锦找了个体面工作留在了城里，几个在城里待不下去回村的人心里不平衡嘴上逞能，再加上云锦除了寄钱回家极少回家，就这般“坐实”了被包养的名头。

    云来就是在云锦被包养时期，诞下的私生子。

    云锦生下云来后便回了村，整日闭门不出，杜绝了与外界的交流。没过几年，在云来五岁时撒手人寰。同年云父进城务工出了车祸，卧床不起，全靠云母一人苦苦支撑全家生计，所幸云来自记事起就很懂事，帮着外婆分担家务，再大点了就开始帮忙做农活。

    即便云来如此懂事乖巧，在闭塞陈旧的村庄里，他的出生依旧被众人不耻，是茶余饭后拿来耻笑的谈资。

    “妈——妈——”几个半大的小孩从远处跑来，喊声此起彼伏。

    “喊什么喊！你妈没死呢！喊那么大声做什么？”被打断谈天的妇人们被几个孩子拉上隔壁使劲把她们往外拽。

    “不好了，不好了，村…村头…刚我们几个和我爸干完活回来的路上，遇到王家那酒鬼，他乱说话，云来哥和他又打起来了，酒瓶把头都砸破了，流了好多血！”

    “什么？你们几个快去找村长去！走走，我们去看看怎么回事！”

    一众人赶到的时候，架已经打完了，一个被架着一个躺地上捂着头。

    被架着的是云来，盛怒之下的他如果没被人拦着怕是要再给地上的人两脚。

    “哎呦…哎呦…哎呦要死了哦……”在地上躺着呻吟的就是村里有名的王酒鬼。和云锦同期进城打工又回村的人之一，回家后以为自己有了本事学人做生意，结果赔的家徒四壁，老婆也跟人跑了。自此一蹶不振，天天酗酒，就爱调戏村里女性，无论年长年少，在村里是出了名的讨嫌。

    他会挨云来的打，众人不用猜也知道。

    王酒鬼好色，平时还收敛点，喝醉酒后就胆大包天。他也不止一次喝上头，把云来当成女孩子调戏，也不是第一次被云来揍。

    村长和看戏的人前后脚到，看了圈情况也明白怎么回事，劝散了村民后，安排了两个力气大的把王酒鬼架到医务室包扎，自己带着云来回办公室。

    “受伤没有，你啊你，什么时候改改这狗脾气，一言不合就动手，像什么样子？”村长比云来外公年纪小些，按辈分算云来该叫他声大伯，看着村里几代人长大，说起话分量十足，但平时和蔼可亲也被小辈人亲近。因为云家的状况，平日对云家的照顾也不少，为此看云来就像看自家带大的小辈。

    挨训的云来一点不恼，反而笑嘻嘻的望着村长，“嘿嘿，您知道我的，在村里打架我从没输过，不会受伤的。”

    “过来把你的脏手洗洗，一脸的汗。”村长给云来在瓷盆里放好了热水，手帕。

    “说那么多道理，我都说烦了，你也不乐意听，我就说这最后一次，以后把脾气收一收，不准再打架，村里我能给你兜着，以后你出去上学了谁给你兜着。”

    “知道啦知道啦，我这都多久没动手了，要不是今天王酒鬼找事，我也不稀得揍他。”云来洗干净脸，乌溜溜的眼睛雪亮，“您放心吧，出去后我一定不给您惹事。”

    “就贫吧你，话说回来，你的志愿填好了吧？学费的事儿你不用操心，驻村的干部已经帮你去联系了贷款的事儿，你只管安心学习，家里你外公外婆会有人帮你照看的。”

    听后云来一时沉默，搓着手不敢看村长，没了村头小霸王的气焰。

    “咋？你可别和我说你没填，你不想去读了。”村长眉毛一挑，心道不好，眼睛一下瞪的老大，“我们几个老头子给你看了几天的大学专业，就白瞎了？考试前就和你说了不要操心钱的事儿，你这就当耳旁风了？？”

    “没有没有，您先别急着生气，都按你们说的交了志愿…只是…”云来心虚，说起话吞吞吐吐，“一是我觉得我这次发挥的一般，没有之前的感觉好，二是…那个学校虽然好但离家太远了，我打听过生活费路费都是不小的开销，我就没把它填第一志愿……”

    “你这孩子，你真的是要气死我！”村长气得半死，一屁股坐凳子上扭头不想看云来讨好的笑脸。“走走走，看得你都短命…”

    云来知道自己这样做是浪费了很多人的心血，但他知道自己的决定对他家来说是最好的办法，他没法狠心一个人奔赴去遥远的发达都市求学，留着外公外婆在家。

    云来知道村长说的是气话，在他关上门离开时，他听到村长在打电话帮他问怎么筹路费生活费的事儿。

    折腾了一天，回到家时已日落西山。云来一推开门没看到人，扯着嗓子就喊外婆。

    外婆穿着围裙急急忙忙从厨房出来，“哎呀，小声点小声点，我们老两口还能在家丢了不成，我耳朵还没聋。”

    “那我喊了你那么多声你都不理我，今天吃芋头烧鸡对不对！我闻到味儿了！”云来抱着外婆就软了身子，扭来扭去撒娇。

    “嘿，你这狗鼻子真行啊，是前几天你没回来的时候，我跟着村里人专门去赶集买的大公鸡，今天给咱家幺儿好好庆祝一下。”外婆笑着捏了捏云来脸颊。“快去洗手准备吃饭，记得不要用凉水洗，你几天要来事儿了，可不能受凉，不然你又要肚子痛。”

    嘱咐完外婆喜滋滋的就去烧菜了，嘴里还不断念叨我的孙孙是大学生了！语气里满是骄傲。

    云来听话的用热水净了手，布好桌子碗筷，把瘫痪的外公从床上背起来，就等着外婆准备的大餐。

    夏日的夜晚，山间的暑气消散，晚风吹来带着一丝清凉。

    用过饭后，外婆陪着外公进屋看电视，云来收拾好餐桌，用热水洗好碗筷后，搬出了藤椅，随手洗了颗西红柿就躺在院子里乘凉。

    外婆和外公讨论电视剧情时偶尔有争论，过会又会笑做一团。云来被晚风吹着，听着蝉鸣，电视机声，外公外婆的谈话声，忙了一天后的疲惫翻涌而至躺着昏昏欲睡。

    就在他要睡着时，一阵规律的敲门声吵醒了云来。

    “谁啊——大晚上不睡觉吵人…”被吵醒的云来没好气的去开门。

    门一拉开，看到外面几个身着西装的人，把云来吓了一跳。“你们是不是找错了？”

    “没有，云来少爷，我们正是在找你的。这是我的名片，我是晏家的管家魏理，此次来访是想与你谈关于资助你上学的事。不妨我们出来细说。”魏理做了个请的手势，身后的人自动让路，顺着看去外面停着辆豪车。

    云来皱着眉打量着几人和车，又想到村长确实有帮自己联系，这些人看着不会像骗子。将信将疑的跟着他们出了门，确认外公外婆还在看电视没有注意到他们。

    坐上车后，前排的人递给魏理一份文件袋，魏理接过后拆开了其中一份递给了云来。在云来看完前还不忘好心解释。

    “这份是你和我们晏老爷的亲子鉴定报告，绝对权威，足以证明你是晏老爷的亲生儿子。”

    “这份是我们要签订的合同，双方责任义务你可以多看几遍，对你的承诺里有什么不满意的可以再提，我们即刻添加。也希望你能在短时间内答复我们，并同意上述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