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成全
盛寻精神状态不佳，身体又疲惫到了极处，所以虽然心理压力很大，被强迫躺在床上的时候还是渐渐合上了眼皮睡了过去。他睡得并不沉，心里总记挂着事，所以会时不时睁开眼睛醒过来。但这种“醒”并不清醒，只是迷迷糊糊的看一眼周遭，能看到项勤在身边的时候他就会安心的继续沉睡，寻找不到他身影的时候心里就觉得着急，可又抵挡不了身体的疲倦还是睡了过去。 总之，睡的很糟糕。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盛寻做了一个噩梦，陡然从梦中惊醒过来，整个人几乎是弹跳一般坐在床上，脸色苍白，脖颈上还带着热汗。 他的反应太剧烈，原本就守在一边的项勤立即看了过来，眼底流露出些许担心。等盛寻回过神来的时候，青年脸上的担忧已经不见了，神色有些淡，问他：“做噩梦了？” 回想起梦境截止前的那幅画面，盛寻很想抱一下他，但最终忍住了这个冲动，只有手指蜷了蜷。 项勤站起身，“要喝水么？” 盛寻轻轻点点头。 项勤出去了，很快又走了回来，手里拿了两个杯子，杯子里都倒了水。杯子不是普通的玻璃杯，陶瓷的，上面有本地特色的绘画，图案一模一样，只有颜色不相同，一个是蓝色，一个是绿色。 是情侣杯。 盛寻后背有些僵硬，被项勤看到任何他和项易的情侣物品，就跟被他看到自己手上的婚戒一样让他浑身充斥着不舒适和内疚感，所以不等项勤询问，他先道：“绿色的是我的。” 项勤把绿色的杯子递给他，将蓝色的放在了床头柜的位置。“是特意定制的吗？这里的市场没看到完全一样的杯子。” 盛寻低头喝了一口水，心虚的不敢回答。 “你买的？还是他买的？” 青年不是质问，也没有冷笑，语气挺懒散的，好像只是随意闲聊一样。 盛寻又喝了一口水，回答他：“他买的。” 项勤就笑了笑，“没想到我哥还挺浪漫。”他早已彻底观察过这间屋子，但之前是观察布局，这会好像要将细节都看个仔细一样。他穿着项易的睡衣在卧室里转，看书架上的书名，看壁柜上的装饰品模型，也看两个人拍的结婚照。项易和盛寻的结婚照拍得很好看，一个长相英俊，一个精致漂亮，都穿了看起来就很昂贵的西装，不需要特意摆什么姿势，只要站在一起就很养眼，是能被照相馆放在玻璃窗上当宣传照的那种。 大张的结婚照两个人的动作比较正常，没什么亲热的举动，只是一起看着镜头。但床头柜上的照片就显得亲密了很多，有一张甚至是亲吻照。 亲吻照放在床的另一边，床太大了，以项勤的距离没法好好看清楚。他像是来了兴趣，特意绕过床要去看清楚那张照片，刚要伸手拿起来，盛寻已经先一步急切的将照片抓到手里藏在身后，眼中溢出些痛苦，“小勤……” 项勤故意曲解他，笑道：“放心，我不会做出毁坏你们照片的事，我就是好奇想看看。”他朝盛寻伸出手，表情很和气，却带着股不容置喙的坚定。 盛寻跟他对视了几秒钟，慢慢将相框抽了出来放在他手上。 确实很亲密，盛寻依然看着镜头，丈夫在摄像师要拍下的时候突然凑过来亲了他的脸颊，于是照片将盛寻眼底那一抹惊讶和脸上自然流露的笑意都保存了下来。 盛寻很少温和又自然的笑，这张照片送到项易手上的时候让他喜爱到不行，甚至想将这张照片放大，被盛寻拒绝了才洗成了现在的尺寸。 项勤盯着照片看了好一会，嘴角微微勾了勾，评价道：“真登对。” 盛寻闭了闭眼。 把照片完好的放回原来的位置，顺手将手指搭在底下的抽屉上，但在拉开之前，项勤还是很有礼貌的征求盛寻的同意，“这里可以打开吗？” 盛寻没法拒绝。 他脑子有些乱，其实想不起来抽屉里到底放了些什么东西，等项勤拿出来才想起来是一套首饰。盛寻爱好奢侈品，也喜欢精致昂贵的饰品，他以前的东西要么放在了中心区的公寓里，要么丢失了。项易补偿了他，这几年来都会给他送礼物，近一年来更是去参加了好几场拍卖会，给他拍回几件贵价的饰品。 项勤像是带着好奇一般将那些东西都看了一遍，然后把它们放回原位。拉第二层抽屉的时候他没再询问盛寻，然后从里面拿出了一盒拆封的套子。 大包装的安全套，项勤很仔细的看了下外包装的说明，笑了一下，“六十枚的套装，用了多少了？”他打开盖子，把里面花花绿绿的包装拖曳了出来，拉出很长的一条。但即便很长，数量应该也不超过半数。项勤看向盛寻，看着他抿紧的嘴唇，摆出好奇的态度来，“三十多个套子，你跟我哥要用多久？”他还估算了一个数，“一个星期？” 盛寻难堪极了，又难过，“小勤……” 项勤凑了过来，鼻尖几乎要擦着他的鼻端，问道：“要一个星期吗？还是应该差不多？你那会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你一夜也是要这个次数的。”他低头看了下包装盒，“但日期不太近了，所以你们很早就有备孕计划了是吧？” 他问的十分认真，像是十足好奇这个答案。 盛寻喉结一滚，轻声道：“没有很早……”他的手指无意识抓了下床单，“更多的时候，是吃避孕药。” 项勤笑了起来，很潇洒的笑容，“我忘了，比起戴套，你更喜欢无套内射。”他突然道：“可我记得你要求我戴套，还有好几次，是只有对我例外吗？” 盛寻呼吸一紧，想到自己曾经的计划，心脏尖锐的疼了一下。 项勤把安全套放回抽屉里，似乎对别的抽屉里的东西也失去了兴趣，只是凑过来伸出手抚上盛寻的后颈。盛寻留着很长的头发，发丝浓密厚重，紧紧贴在那里，宽大的手掌摸上去便摸到一手的汗液。项勤问道：“很热吗？”他拿了纸巾为盛寻擦拭，盛寻像个木偶一样动弹不得，只会用复杂的眼神盯着他。 撩起他的长发，将他后颈和后背上的汗水都擦拭干净了，然后忍不住闻了闻他的发香，问道：“为什么蓄起了长发？为了迎合我哥的喜好吗？” “不是……” 项勤道：“幸好你留了长发，不然詹姆斯可能会认出你。” 詹姆斯就是那个海盗小头目的名字。 盛寻想到那张面容，浑身忍不住颤了颤，使他抛却羞耻的抓住了项勤的手腕，再次劝解道：“小勤，你别再回到他们中间去……” 项勤就笑了，“这四十八小时内，我哪里也去不了。” 盛寻稍稍松了口气，手指却不舍得放开了，绞尽脑汁的想一些事情，很快他就想到了，“你饿了吗？冰箱里有食物，我可以给你做饭。”他想要起来，项勤却阻止了他的动作，然后把一支手机塞给他，“我去准备。”又道：“早上看到它的时候，它已经没电关机了，我帮你充满了电，但是没开机，应该会有人想要联系你。” 盛寻看着他，神色更复杂了些。 项勤道：“我哥暂时回不来，诚叔的婚礼日期，本来就是我私下拜托他选在这个时候，为的就是把我哥调离这个星球。这样的话，我出现在这里才不会发生身份上的泄密，毕竟我跟他长得像，虽然气质不同容易让人忽略，但如果站在一起的话，观察力敏锐的人还是可能察觉出来。而偏偏我接触的那群混蛋都有着不错的观察力，所以必须找理由将他调离。” 项勤突然又笑了一下，“说起来，事先调查组告知了我你的名字，波利先生，我哥的新婚伴侣。他们询问我认不认识你，我回复说不认识。” 盛寻咬了下口腔里的嫩肉。 项勤徐徐道：“谁知道波利先生居然是让我一辈子难以忘记刻骨铭心的那个人。” 盛寻再绷不住平静的表象，表情几乎要裂开，哑声道：“对不起……” “没关系。”项勤对他笑了起来，这抹笑容很接近三年前的他，阳光开朗，干净纯粹没有丝毫的杂质。“比起你骗我这件事，我更希望你活着，而且看起来过得还算不错，我就安心了。” 他这样坦诚，盛寻心里却没有丝毫松懈，反而慌得厉害，总觉得紧紧攥住的东西在流失一样。这种感觉这样鲜明，比前一夜项勤对他羞辱的时候还要慌得多，使他情不自禁想要靠近项勤。他确实再次抓住了青年的衣角，仰着脸用热切的视线看着他，但并没有得到同样的回应。 项勤扫了一眼卧室，角角落落都充满情侣的气息，每一寸都有着两个人生活的痕迹。他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这种生活，而梦境成真，主角的一方还是盛寻，但另一个人却并不是自己。 怨恨在昨夜看到盛寻那口血的时候消散，怨气则在看到两个人共同的生活物品的时候消失。项勤低头看着盛寻抓着自己的手，突然道：“我从小跟我妈妈生活比较多，她是一个对孩子很温和的女性，我犯错她不会打骂，只会温柔的纠正我，灌输我一些美好的品质。”他握住盛寻的手，却不是将它握得更紧，而是让他一点一点将自己放开。 “其中，就有一种叫‘成全’。” 项勤对上盛寻的视线，眼底漾着温和又释然的笑意，“寻哥，我成全你。” “这次行动结束之后，我不会再纠缠你，让你过你自己想过的生活。” 盛寻怔怔地看着他，在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心空了。 原来世界上最难受的事不是心会痛，而是空洞。 项勤缓缓道：“以后见面，我会好好叫你一声嫂子的。” “祝你跟我哥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