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画傀：上了贼船就别想下来
“家暴？”胡天鸣一脸茫然，“被谁？” “他的爱人，陈泽。”费因语气肯定。 “不会吧？”胡天鸣半信半疑地皱起了眉头，“他们两个看上去感情挺好啊。” 费因一声轻笑：＂你管那叫感情好？那你可真是太天真了。＂ 胡天鸣一愣，不解地看着费因，费因又继续说：＂你想，现在明明是夏天，陆恩却穿着长袖高领的衣服，把身体遮得严严实实，好像生怕被别人看到似的。” “也许人家只是着了凉，怕冷而已呢？” “还有那天咱们一起吃饭的时候，陆恩一直不停咳嗽，陈泽却照样自顾自地抽他的烟。可是反过来，陆恩连上个厕所都不能随心所欲，干什么都得看陈泽脸色。这你又怎么解释？” “这么一说，其实那天我也觉得他们两个之间的气氛有点怪怪的……”胡天鸣拄着下巴侧头想了想，“可是，我还是觉得陈泽不是那种会对人施加暴力的人。＂ “为什么你这么笃定？”费因抱臂在胸地看着他。 “毕竟我跟他是大学同学啊，在宿舍做了四年的邻居。在我印象中，陈泽一直都是个爽朗活泼的暖男，不论对谁都很有绅士风度。” “人都是会变的。” “就算是这样，我也很难想象他会对他的爱人动手。有没有可能，那天他只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心情不太好而已呢？” “不开心的事？比如说？” “比如说，网上的流言蜚语什么的。”说到这里，胡天鸣忽然一拍大腿，“我懂了！会不会是陈泽遭到了陆恩粉丝的骚扰？” “陆恩的粉丝？骚扰他？” “你听说过抢跑这一说吗？” 见费因一头雾水，胡天鸣有模学样地把冯畅之前的那套理论搬出来，给费因解释了一遍。 “你是说，陆恩的粉丝会因为嫉妒陈泽而找陈泽麻烦？” “我不确定，但是有这个可能。毕竟他们俩结婚的事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再加上现在的粉圈疯狂得很，有点过激行为也不稀奇。” “不论如何，这事都值得好好查上一查。”费因将吃完的碗筷收拾起来，在胡天鸣肩上轻轻一拍，“能不能把N.N老师发展成下一位客户就看你的了，助手小胡。” 胡天鸣长长地叹了口气，不论他想与不想，自己这下都算是彻底上了费因的这艘贼船，想下也下不来，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时间过得飞快，一晃眼已是盛夏。自从迈入七月之后，上海就开启了桑拿模式。白天，户外温度每天都在刷新上限；晚上，电视里本地新闻每天都在播报今天又有多少人中暑送医。 然而在这样一个酷夏里，胡天鸣却不得不离开他赖以生存的空调房，顶着炎炎烈日，来到位于五角场的某家书店。这当然不是因为他多么有求知欲，多么热爱读书，而是因为今天，美少年漫画家N.N将在这里举办一场新书签售会。 这些日子里，胡天鸣一直在网上搜索关于N.N——也就是陆恩的一切，不论是他的个人微博也好，访谈也罢，网上能够找到的关于陆恩的一切，都被胡天鸣从头到尾翻了个遍。 然而要想了解陆恩，光靠这些当然还远远不够。为了得到更多一手消息，胡天鸣还打进了陆恩的粉丝群。今天举办签售会的消息，正是他在粉丝群里看到的。 签售会是下午两点开始，粉丝们却提前一个小时在书店外排起了长队。午后的太阳毒辣得让人怀疑人生，而身为队伍之中的一员，胡天鸣却感到如芒在背。 N.N画的是BL漫，受众大多为女性，男粉的存在就如同大熊猫一样惹眼。虽然在现场的队伍里，胡天鸣并不是唯一的男性，但其他男人都是陪女朋友来的，只有胡天鸣是孤身一人，再加上他一米八的个子这么往女人堆中一站，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为了化解尴尬，胡天鸣只能低头，假装自己在看书。他手里拿着的正是陆恩七月刚刚发售的新作。 然而胡天鸣只是草草翻了一下，就看不下去了。先别提大太阳底下看书有多艰难，单说这漫画的内容，感觉就是披着恐怖故事的皮，讲了一个矫情而又意识流的故事，实在不是他能欣赏得来的。 距离两点还有十分钟时，队伍终于开始往前挪动。胡天鸣跟随着人流进入书店，来到书店临时搭建的讲坛下方的观众区，签售会终于要开始了。 五分钟后，书店里爆发出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今天陆恩是一身浅色，白T恤水蓝色衬衫，下半身配灰色短裤，打扮得依旧干净清爽。他在尖叫声与手机拍照声中走到讲坛中央，冲着台下的粉丝与读者深深一鞠躬，打了招呼。接着走到主持人身边沙发上坐下，开始了十五分钟的座谈。 关于这场座谈的感想，只能用尴尬两个字来形容。 “真不愧是美少年漫画家。老师不说的话，没人能猜到您今年35吧。能不能向粉丝介绍一下您的护肤心得？” “这……”陆恩握着话筒，表情很是为难，“其实我平时只会画画，不怎么保养。” “没保养还能保持这么好的皮肤！？这就是所谓的天生丽质吗？？” 胡天鸣尴尬得脚趾抠地，看来这主持人不但脑子不好使，素质也堪忧。明明是漫画家的签售会，可是主持人却一直揪着陆恩的颜值说事。甚至还说出“老师您干脆去参加偶像选秀吧”这样的话。饶是陆恩再怎么好脾气，此刻也是如坐针毡，但他又不能当场发火，只能全程尴尬假笑。 “老师出道是在十年前，应该算是内地网络漫画创作的祖师爷了。” “不不不。祖师爷这个称呼我当不起，在我前面还有许许多多同行与前辈。” 主持人终于把话题从颜值上扯了回来，陆恩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但是像您这样这么多年坚持下来的漫画家可不多啊，尤其您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透明漫画家。能不能跟我们分享一下您这些年的心路历程呢？” “刚开始，在网上创作漫画的确实不多。”陆恩一边回想一边说道，“一开始我也只是抱着好玩的心态。” “我记得那个时候老师是在微博上连载热血少年漫画来着。” “对，当时我的画风还很稚嫩，不管是人设、世界观还是剧情都很俗套……” 为了了解陆恩，这几天胡天鸣在网上搜索信息的同时，也把陆恩至今为止出过的漫画全找出来，粗略地翻看了一遍。正如他自己所说的，十年前的他笔触还没有现在这般成熟，故事也是勇者斗恶龙式的王道奇幻冒险，作品中充满了友情、努力与勇气这些热血漫画常见的元素。在当时，这样的漫画简直浩如烟海，中规中矩的陆恩无人问津也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了五年。直到，我遇上了我的经纪人。” 说到这里，陆恩顿了一顿，目光小心翼翼地环视全场，像是在确认台下观众们的反应。 陆恩口中的经纪人，就是陈泽。 果然一提到陈泽，台下的气氛就有些变了，粉丝们开始议论纷纷，交头接耳。 “老师的经纪人就是您的助手，也是您的先生对吧？”主持人像是嗅到了腐肉的鬣狗一样，立马接茬说，“据我所知，就是在他成为您助手之后的第二年，您创作出了那部一鸣惊人的作品。” “……是的。”陆恩点了点头，不知为何显得有些紧张，低头抓住自己的裤子。 “一个王道热血漫画作者，却画起了当时根本不被主流社会价值观认可的耽美漫画，到底是什么让老师的创作风格发生了这样的巨变？莫非……这就是所谓的爱的力量？” 这个主持人，看来是存心要把陆恩往火坑里推。 直到现在，陈泽与陆恩的关系仍是陆恩粉丝中最受争议的话题。在对陈泽的看法上，粉丝们分裂了两派，成日吵得不可开交。一派认为陈泽是陆恩的伯乐。正因为他介入了陆恩的创作，陆恩才会一改当初的王道热血漫画风格，走上了现在的绮丽诡异的纯爱路线。 但另一派却认为，陆恩最初的热血漫画风格质朴纯粹，那才是他自己真正想画的东西，现在的作品只是迎合市场的媚俗之作。 持前者看法的粉丝多半是从入坑的新粉丝，而持后者看法的则几乎都是从新人期开始一直追随陆恩的老粉丝。 果不其然，主持人一抛出这个话题，台下就彻底炸了锅，甚至有粉丝直接喊说我们是来看N.N老师的，不想听其他人的话题。谈作品就谈作品，扯什么私生活？当然也有相反意见，说既然人际关系影响了老师的创作，有什么不可以谈的。 场面一度变得十分混乱，陆恩慌了手脚，眼神无助地左顾右盼。 这时，一个人影从台下大步流星地冲上了讲坛，一把抓住了陆恩的手，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他一把拉了起来，正是陈泽。 或许是陈泽力气太大，陆恩被他拽得一个趔趄，要不是有陈泽挡着他，陆恩恐怕已经当场摔倒。 原来他也来到现场了啊。胡天鸣起初有些意外，不过转念一想，陈泽既然是陆恩的经纪人，那他会出现在签售会现场也没什么奇怪的就是了。 “有你这么当主持人的吗？”陈泽怒目而视，当众叱责起那个口无遮拦故意拱火的主持人，然后驱赶苍蝇蚊虫似的冲对方挥了挥手，“十五分钟到了，座谈到此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