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下去。
温亭之人高马大,自然比韩郁要强壮许多,韩郁指着床边让他乖乖的坐在了床边,然后叫人检查了一遍房间里所有的地方,确定不存在对他生命产生威胁的东西,以免对方半夜起来拿东西杀了自己——但是韩郁笃定为了他那个还被自己关在牢不可破的地牢里的奸夫,温亭之宁愿逆来顺受,是不会冒险杀了自己的,站在房间里打量了那个男人片刻,韩郁最后才掀开被子,先是命令温亭之躺进去,然后自己也躺在了温亭之的身边。 温亭之这一天几乎都在和人打架 ,一个又一个熟悉的兄弟在自己的身边被斩首、残忍的杀害,自然是心中也受到了不小的撼动,再加上晚上的饭也没得吃,又累又饿,也不管现在是不是和这个阴阳怪气的男人睡在一起,刚沾到床 ,很快就陷入了睡眠之中。 听见男人绵长的呼吸声,韩郁蹙眉,黑着一张脸,不悦于男人先于自己睡着,随后又撑起身子,粗鲁的拉过温亭之的手臂,终于满足的枕在了温亭之的手臂上,温亭之的肩膀宽阔,韩郁甚至可以枕在他的肩膀上。 温亭之身上十分温暖,男人常年运动量很大,所以十分体热,韩郁蜷缩在温亭之的怀抱里,很快便沉沉睡了过去。 不再是冰冷的被窝 ,不会再被狂风骤雨吓醒,韩郁满足的睡在温暖的睡眠环境中,梦境中,他再一次回到了四年前的那个夏天。 韩郁站在自己的房间里,楼下是那棵茂盛的梧桐树,灿烂的日光几乎要把一切都融化,韩郁的眼睛因为近视而微微的眯起来,他没办法浸润在日光中,那会让他眼睛十分疼痛,但是他已经一年没有用眼镜了,他只能待在昏暗的室内。 于是,在最阳光最灿烂的正午 ,他只能如同怕光的吸血鬼一般,站在遮光的窗帘后面,透过缝隙,看着高大英挺的男人和那个废物哥哥,站在庭院的花园里,两个人在切磋拳脚 。 大哥怎么都不是温亭之的对手,在第三次被撂倒在草坪上之后,干脆上前搂着温亭之哈哈大笑起来,然后一向温和但是不苟言笑的温亭之也跟着笑了起来,那男人俊朗,笑容实在是灼目,树荫的树叶随着穿过庭院的风交错,在他的脸颊上投下了斑驳陆离的光阴,模糊了那明朗的笑意,只是此时此刻,这笑容却并不是对着自己。 韩郁恨恨的攥紧手中的窗帘,猛地用力,窗帘全部扯了下来,厚重的窗帘落地,韩郁微微侧过脸,避免光线直射,视线里荡漾起一片惨白的光芒,直到淹没全部的梦境。 猛地从睡梦中惊醒,韩郁转过脸,脸颊边上是结实温暖的触感,他发现自己正保持着睡觉的姿势,依旧是蜷缩在温亭之的怀抱里,男人的胸口肌肉很有弹性,睡起来如同是个枕头,而温亭之也并没有推开韩郁,一直保持着睡觉之前的姿势。 幽幽看着男人在昏暗中得不睡眼,平和宁静,回想起这几年来,男人就是这样,只要是没有真正威胁到他的时候,他似乎什么都能包容,心胸十分宽阔,能容纳一切的污垢。若是和自己同样阴沉的人,韩郁说不准也并不会这么感兴趣。 因为梦境的缘故,韩郁刚擦自然是脸色沉沉的从睡梦中醒来,他猛地坐起身来,看了看墙上的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五十了,韩郁一脚把温亭之从床上踹醒。 温亭之睡得正熟,冷不丁的被韩郁踹醒,他睁开惺忪的睡眼,一眼便看见穿着一身棉质睡衣,薄被到腰处,冷冷看着自己的韩郁。 “怎么了?” 温亭之揉了揉自己的碎发,在看见韩郁的一瞬间,刚才还有些懵懂的视线便变得清明起来,朝着边上坐了坐,而不是手臂贴着手臂坐在韩郁的身侧。 “你跑什么,恩?”韩郁一把拽着温亭之的手腕,用力的攥在自己的手心,细长的手指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有些冰凉,刺激的温亭之更加清醒,温亭之想要甩开,但是想到韩郁那些令人发指的手段——韩郁曾经因为一个下人嘴贱说他先母的不是,而残忍的亲手割掉了对方的舌头,温亭之还是放下了结实的手臂,没有再挪动位置。 房间里没有开灯,韩郁转身点燃了床边的一个烛台,端着烛台,放在两人之间,凌厉的眉眼因为睡眠而温和一些,视线却依旧是冷冷的落在温亭之的身上。 韩郁微微垂下眼帘,看着眼前的烛台,现在这种老旧的蜡烛依旧在帝国广泛沿用,并没有被彻底的淘汰掉,他曾经无数次端着这个烛台,在凌晨的时刻,偷偷地走到温亭之的房间里,冰凉的指尖缓缓地解开男人的衣裳,裸露出胸口,然后他矗立在床边,一言不发的看着他。 而此时此刻,这个男人,韩郁曾无数次想掐在深夜里掐着他的脖子,用自己少年时期单薄的肩膀,用尽全力扛着他充满力量的双腿,按在身下狠狠蹂躏的男人,正一根头发丝都不少的,睡在自己的身侧。 “滚下去。” 小窗有窗外的风吹来,带来了阵阵海棠花的香味,忽明忽暗的灯火中,韩郁殷红的嘴唇显得如同鬼魅,长长的睫毛在眼窝里投下一小片阴影,说话的声音森冷的如同传说中暗夜里的生物一般。 温亭之一愣,不知道自己又是哪里惹得韩郁不高兴了,此时此刻,他身上穿着一身单薄的睡衣,室内的取暖的壁炉已经慢慢的熄灭了,这片土地矗立的庄园一望无际,漫山遍野的植被和土地种植园,但是入夜的时候森冷而湿润,寒气很重,常年都要点燃炉火睡觉。 “没听见我的话?滚下去。” 韩郁一脚把温亭之又踹了下去,温亭之再一次冷不丁翻下了床,心里面骂了一句韩郁,撑着手臂起身就要离开。 “站住 ,你要去哪。” 男人的声音再一次幽幽从背后传来,温亭之没睡好还得受着气,他梗着脖子,没好气的说,“不是你让我滚的,现在又管我去哪里?!” 韩郁依旧是冷着一张晚娘脸,掀开被子,站起身来,啪——的一声,打开了房间里的灯光,瞬间,整个主卧灯火通明。 “我让你滚下床,没让你离开我的房间,除了我的房间,你还想去哪,恩?莫不是要到满地老鼠和稻草的地牢里,给我大哥暖床?” 温亭之几乎已经没有脾气了,他站在卧室中间,看向韩郁,语气依旧是十分的冲,“那你要怎么样?” 韩郁低下头,穿好拖鞋下了床,好整以暇的从书架上拿了一本书,然后慢条斯理的走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顺手从旁边的茶几上拿了一副金边的近视眼镜,单手架在自己的鼻梁上,视野里的视线陡然间清晰了起来,沐浴在灯光中的男人更加的硬挺,韩郁勾了勾嘴角,拍了拍自己的身侧,“过来。” 温亭之警惕的看着韩郁,最后还是慢慢腾腾的走了过去,韩郁交叠双腿,悠闲地坐在沙发上,慢慢的掀开手上的书本,翻到上次看到的位置,安静的等待着,直到那个男人出现在了自己的视线余光里。 韩郁抬起头,温亭之也看着他,带着金边眼镜的男人如同整个帝国总是在报纸上出现的那些最精英阶层的银行家们,目光灼灼的眼睛躲藏在反光的镜片后面。 “跪下。” 韩郁低下头,看着手上的书。 “你……你说什么?” 温亭之倏而瞪大眼睛,他甚至在这一瞬间,想要快点逃出去,管他什么楚耀、什么该死的楚家,远远地离开这里,离开眼前这个心理变态! 韩郁修长的指节轻微动作,看着男人的肌肉开始变得紧张起来,他缓缓地翻开下一页书,“我再说最后一遍,现在,跪下来,乖乖的,趴在我的腿上,不要想着逃跑,如果你逃跑了,我今晚就剁了你心爱的楚耀,让你以后永远见不到他。” 已经自动把韩郁对于楚耀的描述屏蔽在脑外,剩下那些残酷的内容,温亭之几乎是深信不疑,这个男人说到做到,越是残忍的事情,他越是能兑现承诺。 不敢相信自己的怎么回落到如今的境地,温亭之迈着沉重的步伐,一点点的挪动到韩郁的跟前。 韩郁自然是心情大好,难得眉眼舒展开来,他把书从自己的面前挪来,分出一条腿,看了看温亭之,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腿,示意他趴在自己的腿上。 温亭之认命的跪了下来,脑袋伏在韩郁的大长腿上,韩郁腿上的肉并不多,也并不结实,只是有一些劲瘦,跟强壮完全没办法沾边,温亭之像是蛰伏的巨兽一样,温吞的靠在了韩郁的大腿上。 韩郁一边看书,一边抬起手,轻轻地抚摸温亭之的碎发,轻声说:“人类向来不以体力论长短,我们现在身处在无尽长夜中。这个长夜中的火源熄灭了,你就蜷缩在我的身侧……那是自然……弱小的动物都会在黑暗的森林里寻求庇护,今后,我便是你唯一可以取暖的地方,唯一可以靠近的火源。” 窗外不断传来凉凉的风,房间里的火源早就已经熄灭了,到处都泛着凉气,温亭之觉得夜风十分的寒凉,还带着山林间的湿气 ,他的身子止不住的轻轻地颤抖了几下,几乎要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