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裂缝

    施琦心乱如麻地回到厨房，闭上眼睛给自己打了会儿气，然后继续拍摄。等拍完后又一头扎进房间里搞剪辑，一直忙活儿到大半夜。

    他看了下手机，白杨没有给自己发信息，便觉心更乱，直接打了电话过去。

    “小白杨你干嘛呢？”

    “我在公寓准备明天的课题，怎么了？视频弄完了？”白杨的声音很好听，温柔平静得让人安心。

    “弄得八九不离十了吧，创业真不容易啊。”施琦打了个哈欠，这时施承的那句话又闪回他脑海——你确定他真喜欢你？

    “剪视频那么久啊，吃饭了吗？”

    “……还没呢，对啦，你喜欢我什么啊？”

    “怎么问起这个了？”白杨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俩不配啊？”

    “确实有那么一点不配，”施琦挠挠头，“毕竟我这个吊儿郎当的样，而你是博士，搞科研的国家级人才，怎么看都不搭啊。”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这话一出施琦的心凉了半截，但接下来一句又让他心口一暖：“但世事难料啊，我也没想到我怎么载你这货身上了。”

    “嘿嘿，说明本少爷还是有魅力的。所以你到底喜欢我啥？”

    听白杨半天不说话，施琦又急了，但又不敢催，直到对面回答道:“真要说原因的话，在你身边我会很开心吧。”

    “就这？还有呢？本少爷长得也不差吧，而且有钱又大方……再而且，小白杨你干嘛想那么久？是不是现编的？！”

    那头的白杨笑出声来：“爱情本来就是一种很复杂的感觉，是你偏要我给个简单的原因。”

    “很复杂？”施琦想了想，觉得也是，毕竟喜欢上差异这么大的自己，肯定是个复杂的化学反应，“行吧，这是你这个博士的思维，真他大爷的复杂，像我就很简单。”

    “噢，你就喜欢我的皮囊对吧？”白杨语气里带着试探的笑。

    “屁！本少爷喜欢你的全部！里里外外！”

    “好，我知道啦。”那头的声音温柔，但施琦还是不满意，有如心口被挠得痒痒，光是声音已经不能让他满足了，可这个点他不能把正在准备明天工作的白杨弄过来，那样白杨不会开心。

    施琦只好又继续找开心的话题跟白杨聊，他说到了自己的生日，问白杨要给他准备什么礼物。

    “给你准备礼物可是件难事，让我好好想想。”

    感觉这么问好像把压力给到了白杨，施琦忙又道：“没事啦小白杨，你准备什么礼物本少爷都开心，意思一下就行，又不是那些小女生，男朋友没送礼物就生气得哭唧唧的。”

    “哦？你在影射你自己吗？”

    “我什么时候说我自己了啊？”施琦有种被戳中的错觉，“欸话说回来，我还没出生的时候我爸妈都希望是个女儿，想凑个‘好’字嘛，连名字都取好了，结果知道后都失望了，但也懒得改名字。”

    “原来如此，你本来应该是施家的大小姐啊。”

    “嘿，我如果是女的话还真是呢，那你就真是我们家的女婿了哈哈哈……”话痨的施琦又扯了些有的没的，直到意识到时间不早了才赶紧结束。

    夜聊之后的那一觉睡得很安稳，第二天施琦起了个大早下楼吃早餐，看见梁冰正独自一人坐在餐桌旁吃饭，穿着一身正装明显吃完就要去公司。

    “妈怎么就你一个人？”平时家里施老爷子早上五点就起来独自用餐，而施耀文和梁冰夫妻俩都是正常时间一起吃早餐，施琦一般得到十点以后才起来。

    梁冰看见他略显讶异：“今天怎么起那么早？”

    “睡得早就起了，爸去公司啦？”

    “他和你哥在书房聊事情，”梁冰看了看表，又看了眼自己的儿子，忽然叹了口气：“小琦，我吃完了得先去公司，你慢慢吃，在家好好休息，这段时间别再乱跑了。”

    “我知道啦，你开车也注意安全。”

    等梁冰走后，施琦吃了两口就忍不住放下碗筷，蹑手蹑脚地向书房走去，决定偷听父亲和大哥的谈话。

    他开始还担心书房的隔音会不会太好他偷听不到，结果发现自己多虑了——这父子俩看来完全没想到他会早起，房门大开着，只把声音稍稍压低了些：

    “时隔这么多年了，他这次突然到北京的目的只是为了拿钱吗？我很怀疑。”施耀文的声音里充满焦虑。

    “其他几个人在警方面前都誓死不招，嘴硬得很，当然也有可能姓梁的根本没告诉他们，或者说没打算这么快告诉他们。”施承的声音冷静很多，“他已经做好了这群马仔会被警察抓到的准备。”

    “那个谁的案卷你去调了吗？有什么发现？”

    “调了，”施承短暂的停顿了一下，“就是普通的意外，没什么猫腻。”

    那个谁是谁？施琦听得一脸懵。

    “真的？我一直觉得他的死和姓梁的有关系，毕竟当时万一他一个想不开去自首了，我们和姓梁的都吃不了兜着走。”

    “我很仔细地看了，也问了警官，就是一场普通的煤气中毒。”

    煤气中毒？这四个字施琦好像在哪里听过。

    施耀文叹了一口气：“这段时间还是不安全，我只要一想到姓梁的还在北京乱窜就睡不着觉。我担心小琦要是继续在网上搞他那个什么短视频，姓梁的看到了会不会有别的想法……毕竟社会上仇富的人还是很多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这和施宸天天在网上蹦跶还不一样，毕竟施琦刚被救回来，绑匪很可能认为是一种挑衅。我会去和他好好说的。”

    “不用了我已经知道了！”施琦终于忍不住冲了出来，“我顾全大局，这段时间不搞短视频就是了呗！”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难受得很。他好不容易找到喜欢做的事，现在却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搁浅——万一这绑匪逃之夭夭抓不到了，他岂不是一直不能做了？

    施耀文和施承对视一眼，咳嗽了一声尴尬地问：“你不要激动……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听的？”

    “从你们讨论绑架我那帮人死不招供开始，还有什么煤气……”施琦说到这里字顿住了，表情僵硬，他终于想起来自己在哪里听过那四个字。

    那是白杨父亲过世的原因。

    “那个煤气中毒的人是不是……”

    “施琦，”施承见他表情不对便打断，上前抓住他的手臂，“我们单独到房里说。”随后看了父亲一眼，示意眼前的局面由他来处理。

    施琦感觉脑子过载了，他看着施承关上房门，然后坐到他旁边，问：“那群人和小白杨爸爸什么关系？”

    “当年帮我们家做过事情。”施承已经预判了他的思路，直接回答：“我反对你和白杨在一起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什么？”

    “你先答应我这段时间不搞短视频了，现在剪辑的都不能发，为了你的安全着想，还有这段时间出门必须带保镖。”

    “答应答应！我出去带好几个保镖！我把视频账号都交给你保管好吧？但你别注销了啊那可是我的心血！”施琦连连答应，“所以为什么反对我和小白杨在一起？”

    施承看着那急切的眼神，施琦急得似乎都要扑上来把他按到地上了。沉默了一会儿，回答：“白杨很危险。”

    “危险？是因为他爸爸和那些人的关系吗？可你刚才说不是这个原因啊？”施琦被搞晕了。

    “我说的危险和那件事没关系。”

    “那和哪件事有关系？”施琦疑惑，“我想想，大哥你说危险，是不是说小白杨腹黑啊？我早就知道他腹黑了啊，而且狠起来确实还有点变态，所以一开始我都快被他玩死了……但也就那样而已啊，而且一开始是我去招惹他，人家肯定要收拾我的嘛。”

    施承听着自己弟弟的一堆碎碎念，表情依旧冷峻。他摇了摇头：“不是。你不知道。”

    “那到底是什么你告诉我啊？！”施琦一把抓住施承的两条手臂摇晃。

    “我没法告诉你！”施承突然吼了出来。

    施琦被吓傻了。施承虽然看起来冷酷，但从小到大从没有这么吼过他。

    他松开手，后退两步，害怕又不解地望着对方，片刻后小声道：

    “为……为什么？没有道理啊，又不让我做自己喜欢的事，连喜欢的人也不让我接触，总得给我个理由吧？”

    “没有理由，”只听施承说，“要不是你是我同父同母的兄弟，我没那么多耐心劝你。你如果不听，那就自己去承受后果。”

    说着直接起身，绕开施琦走出了房间。

    他一路快步走出了家门，刚才那种压抑的感觉才慢慢平息。施承抬头看着阴沉的天空，眉间的褶皱迟迟无法消失。那个吴警官压低的话又回响在脑海里：

    [　施先生，白启的煤气中毒，确实不是意外，但这个真相我们并不想看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