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
海登离开之后,阿兰收拾着一片狼藉的床铺,忽然有点不爽。 他不是什么娇生惯养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雄虫,但是对于每一次交配过后都要自己动手洗衣服洗床单这件事,突然爆发强烈的不满情绪。 以前上网在雄虫聊天室里匿名聊天的时候(只有唯一的一次),其他的雄虫都在说自家的雌性有多宠爱自己,百依百顺、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最夸张的是连路都不用自己走,无论做什么事都是被公主抱着去,甚至是上厕所?雄虫娇嫩可爱的小脚只需要套上最昂贵的奢侈品牌的鞋子做个摆设,还得是满钻系丝带的仙仙银粉凉鞋。 可是他阿兰·卡文迪许,除了在幼年的时候被家人和哥哥抱着走过,从此再也没能享受这种奢华待遇。 他也从来没穿过仙仙的银粉凉鞋,只有千篇一律的黑色短靴、黑色长靴、黑色皮鞋,和黑色雨鞋。 不,安德鲁抱过他,以公主抱的姿势,还给他洗了澡,穿了衣服。 啊—— 他往后呈大字型仰面躺倒床铺里,并非觉得自己的衣服床单应该由别人来洗,只是相较于这种琐碎的生活,他更喜欢自己原本勾心斗角权利斗争的政治生涯。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他遏制住自己无限发散的思维,一下子摄入太多别人的精神力,会产生排异反应,这时候胡思乱想是正常的。 没有办法,他还是得自己动手洗衣服,洗床单,洗被套。 他起身,把自己的长发随手扎成马尾,把所有要洗的东西抱在怀里放到井边,一只脚踩上井沿,撸起袖子,正准备加油干, 门被敲响,“阿兰?” 是穆尔。 “进。” 穆尔推开门走进玻璃花房,手里还提了一个类似保温食盒的东西。 阿兰以脚踩井沿挽袖的姿势歪头斜睨他,高马尾扫在颈侧,放荡不羁却又无端的撩人。在阿兰的注视下,穆尔的脚步越来越慢,还没走到他面前他就停下了脚步,又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你没有吃饭……” 见阿兰没有接话的意思,他提了提手里的食盒,“意大利面和牛扒。” 阿兰一直没有开口,穆尔站在原地似乎愈发局促,眼神从原本直视阿兰的双眼到他的鼻尖,他的唇……猛然贴地。 他不知道阿兰还在等他说些什么,可他不想逼着自己说话,这种情况下他会不自觉的流露出嘲讽的腔调——因为紧张。他不想嘲讽阿兰,更不想被他误以为自己又在嘲讽他。 想和阿兰好好的说话,心平气和的相处,但原本还算平和的气氛总会被自己弄糟。 他低下头,目光集中到手里提着的食盒上, 不应该做意大利面的,他喜欢小蛋糕……可时间太紧,没有时间再现烤,他只能简单做了主食过来…… 他是不是因为这个不高兴?还是应该做小蛋糕的,可是那样又太晚了,食堂要锁门,也会影响到他休息……阿兰睡得早,花房里朦胧的灯光总是很早就熄灭,而且看他的身材,他应该不会睡前还吃高糖高热量的食物。 穆尔紧紧抿着嘴唇,唇角绷直,冷酷的脸漫起阴影——提着食盒的小指却在微微颤抖, 他忐忑,只因为阿兰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那样定定的看着他,就让他陷入惶惑不安。 阿兰直起腰,放下袖子遮住白到发光的手臂,终于开口了, “谢谢穆尔上校,我确实有点饿了。不过现在我更需要的不是食物,” “那需要什么?”穆尔追问。 “需要一个洗衣工,”他朝井边的衣物努努嘴,“好让我得闲吃饭。” 穆尔想也不想的说:“赛陀没有这种职业。” 阿兰又开始定定的注视他。 几分钟后,穆尔无法再假装没收到他的眼神暗示,只好咬咬嘴唇,走上前去把食盒递给他,然后真的挽起袖子紧了紧腰带弯腰准备帮他洗衣服。 “你不用洗衣盆的吗?” 要洗的衣物都铺在井边的水泥板上,大被套的一角拖在地上,这样洗衣服,洗出来和没洗有什么区别呢? “问得好,”阿兰叼着牛排点点头,“所以赛陀首领为什么没有给这座简陋的小破木屋配备洗衣盆呢?” 穆尔动作一顿,“抱歉,……还有什么需要的吗?我一并让他们送来。” 阿兰却歪头问他,“穆尔会做饭吗?” 穆尔不明白他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但还是回答道:“会……怎么了吗?” 阿兰又问:“我想要一个自己的小厨房,可以吗?” 穆尔看看玻璃花房内部的摆设,“这不太安全,会造成很多隐患……” “只要使用的人足够小心谨慎,小厨房就还是安全的。” 穆尔松开手里拎着的湿床单, “你是指……”他有些不确定,“……我吗?” 阿兰完全终止进食,轻笑,“所以你愿意为我做一顿饭吗?穆尔?” “为什么?” 他并非是问阿兰为什么要他给他做一顿饭,而是,为什么是他。 “我从来……”他定了定神,下意识避过眼神,“……没有给别人做过饭。” 你是第一个。 但阿兰不会知道。 阿兰闻言挑眉,“你给别人也洗过衣服吗?” 穆尔摇摇头。 “可你刚刚给我洗了。”阿兰说。 他随手扔下食盒,没有吃完的意大利面和牛扒滚落在地,“这些食物,不带感情,没有温度。” 他用手指卷卷自己弯曲的发尾,表情冷冷淡淡的,“我知道在垃圾星,人与人之间只存在利益交换,感情维系非常薄弱,往往昨夜还是一起行动的伙伴,今天就为了分赃自相残杀。而食物,就是每个人最私有最珍贵的东西。在垃圾星上,只有真正的家人才会互相分享食物,至于把自己拥有的食材烹饪成饭菜给家人吃?那是垃圾星上最奢侈最温暖的举动了。” 他凝目注视穆尔,明明表情冷淡,一双幽邃的翡翠眼眸却又似含着万千情意, “穆尔为我做的饭,会有温度吗?” 穆尔的眼睫颤动几许,喉结上下滑动,良久之后,他艰难的开口: “……只要你是真心的。” 阿兰嗤笑一声,“你又如何分辨我是真心还是假意呢?” 穆尔闭起眼,声音晦涩的像是从胸腔里挤出, “……我会为你做。” 不管你是真心还是假意。 ——我已经为你做了。 阿兰唇角勾起一个笑,缓步走上前去,揽住他的脖颈,下拉,深深的吻过去。 穆尔极度热情的回应他,两条舌尖黏黏腻腻的纠缠不清,像两条渴求对方津液的鱼, 不知道是谁脱了谁的衣服,穆尔赤裸着坐上井边铺着的床单,阿兰跨坐在他腰侧,马尾已被解开,玫瑰色的长发打着卷儿铺散满肩,如同牛奶浴里浮沉的玫瑰花瓣。 意乱情迷之时,阿兰猛然捉住了穆尔试探着摸向他项圈的手指,指尖摩挲到一个硬硬的戒指, 他把这个戒指从他指尖取下来细看,就知道这是一个电子指纹记录仪,专用来记录指纹,解锁各类型的只能用指纹开锁的电子锁。 “大神的指纹?” “嗯。” 阿兰随手把玩着戒指,动作随性,仿佛不知道这本是赛陀一件被多少道密钥重叠保存的重要物品, “还有谁有这个戒指?” “这戒指只有一枚。”穆尔说。 “你就这么戴出来了?”阿兰笑了,“别忘了还有四只3s在暗中窥伺。” 穆尔握着他的手臂,颈项微微弯曲,头埋入他肩膀处凌乱的发,故音调瓮声瓮气的,“我想和你道歉……我不该没有征得你的同意就上报达瑞的情况……” “所以?”阿兰把戒指套回他食指根部,很是漫不经意的问。 “我没戴过颈圈,但我觉得这就像是被拴的宠物狗,”穆尔声音很轻,听起来有些小心讨好的意味,“我想你不会喜欢这种被束缚的感觉……” “呵呵,”阿兰捏着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没有一点私心?不想闻我的味道,不想闻我的信息素?” “想,”穆尔大胆的直视向他,大概是感觉到了今天的阿兰对他很不同,难得坦诚的说,“我想闻你的信息素。” 做过几次了,却从来没能闻到过他的信息素,他真的很想闻一闻阿兰的味道,是不是也是那么温柔,干净,清新的如同雨后的天空。 阿兰的笑容更加灿烂,五指包裹着他的食指,将手指连同戒指一起隐藏下去,“不过很可惜,我喜欢这个项圈,我觉得这很,情趣。” 他握着穆尔的肩膀,很轻松的将他同自己互换了位置,而后,用膝盖分开他的腿,胯部直接顶在了穆尔身后干涩的缝隙, 穆尔的表情出现一丝慌张, “给我一点信息素……好么?” 直接被贯穿的感觉实在是太痛了,他不想再在阿兰面前如此狼狈,甚至是哭。 “你不需要,穆尔,”阿兰温柔的亲吻他的额头,带着怜爱珍视的意味,“我会给你很多很多的亲吻……” 穆尔看着他,眼眸里刚刚亮起的光再次一点一点的黯淡下去。 果然,他依旧只是在耍弄他而已。 他低头,藏起自己乱颤的有点潮湿的眼睫,轻声说: “那你一定,要给我很多很多的亲吻。” 对我好一点吧,阿兰, 我好怕你给的痛,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