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脾气超好的兰
“比我想象的要快呢。” 阿兰和安德鲁坐在路灯下的长凳上,安德鲁朝他目光所示的地方看去,远远的有好几个军雌在回三号楼的必经之路上拦截了菲利克斯,几下就从他身上搜出了那个长盒子,当场打开来检查。 是个什么也没有的空盒子。 周围围观的几个胆大的囚犯很快散去,大呼失望,还以为会搜到什么违禁品,结果只是个空盒子。 安德鲁瞄了瞄头顶附近的摄像头,赛陀监狱共有超过4000个360℃超清摄像头,几乎没有监控死角,每个人的一举一动都会被完整清晰的送到屏幕后的军警眼中。 但一般军警们不会看的如此仔细,只是偶尔抽查,这一次却…… “那真是坎贝尔给你的?”他问阿兰。 “坎贝尔确实给了我什么。”阿兰回答。 不让安德鲁继续提问,阿兰微微一笑,“先送我回去吧,安德鲁。” 在小木屋的床边,阿兰往左手臂上绑了布条,在安德鲁疑惑的目光中从枕头下取出一支一次性使用注射器,撕开包装纸,取下针帽,细长的针头对准了自己左手臂上青色的血管。 “你干什么!?” 安德鲁用力握住了他的手腕,将注射器夺了下来。 嫩白的肌肤上立即浮现一片五指形状的青紫,安德鲁自责的捧起他的手背轻吻,“我不是故意要伤害你,阿兰,但我看不得你受伤……” “可你反而弄伤了我,”阿兰摇了摇手臂,“你放心,我不是要自残,只是需要一点点血液而已。” “用我的。”安德鲁说。 “不。”阿兰从他手里轻柔却也不容置疑的取回注射器,再次将针头对准了自己的血管,尖利的针尖刺破表皮,斜向缓缓没入。 安德鲁并不觉得打针有什么,但如果是阿兰的身体被针刺入,他会觉得难受。因此他拒绝去看细长针尖是如何缓慢的消失在那只纤细的手臂里,而是抬眼去看阿兰。 他看到阿兰一瞬不瞬的盯着嵌在自己手臂肌肉里的细长针尖,看它是如何一点点顶破自己白皙的肌肤,针头推开表皮,再一点点缓慢的没入体内。阿兰目光沉静,手上的动作非常平稳,无论是拿着注射器的那只,还是正承受针头吸血的那只,都没有条件反射的半分抖动,仿佛针头刺入的不是他自己的肉体,从里面流出的猩红液体也不是他自己的血液。 他确实只取了一点点血,在5ml的刻度临界处收手,也不对手臂上的针孔做处理,举着注射器笑着说:“现在,这里装了能让整个赛陀陷入疯狂的‘毒品’。” 他的信息素自体表散入空气的那一瞬间就会被工作中的抑制环吸收掉绝大部分,还能闻到他信息素的只可能是嗅觉极度灵敏的高等级雌虫。 但自体内直接充入密封注射器的血液却不然,它没有暴露于空气中过,也就无法被抑制环捕捉,血液中的信息素得以能够全部保留。 “你要干什么?阿兰?”安德鲁皱眉看他,“你不是已经有一条走私货链了吗?如果你遇到什么困难,跟我说,我会帮助你……为什么要出卖自己的信息素?你这样做,是在把自己置入最危险的境地,一整颗星球的雌虫,和唯一一只美貌的雄虫……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阿兰微微睁大眼睛,露出惊讶困惑的表情,“是你在想什么啊?安德鲁,我又不是疯子。” 他转身在床沿坐下,拉动注射器的活塞柄,注视着那一‘块’血液跟随活塞的移动爬过整个筒壁,在透明的塑料材质上留下淡淡一层玫红色。 他重复推——拉的动作,确保血液将筒壁的每一个角落覆盖,然后推动活塞柄,将这5ml的珍贵高等级雄虫的血液倒在手心里。 血液汇入掌心的那一刹那,安德鲁陡然站起身,如同一座拔地而起的铁塔,呼吸急促粗重,眼珠发红的紧盯阿兰, 过了几秒,他才重新坐回床边,有点眩晕的扶住额头。 “这太危险了,阿兰,你要知道赛陀监狱里的每个人都被迫常年禁欲,尤其是性欲旺盛的高等雌虫,你身上劣等的抑制环根本无法在他们面前隐藏你的信息素,一旦遇到血液这种高浓度信息素载体,他们会当场发狂。” 雄虫所有的体液都蕴含着信息素,血液里信息素浓度大约为65%,精液里大约含有45%,其它体液包括唾液、汗水,大约为3%,基本可忽略不计。 阿兰盯着他坐的塌陷的地方——那里的床单都湿了,而后双手合掌,将那点儿血液用掌心‘碾碎’,凑在鼻尖嗅了嗅——当然,雄虫是闻不到信息素的,也不会对此产生反应,但阿兰总觉得自己的体液奇异的好香,这不是错觉,他觉得自己的汗水都好香。 听说荷尔蒙的悸动和契合会使人闻到喜欢的人身上的香味。 啊,果然我是喜欢自己的么? “你应该对我有抵抗力,安德鲁,”阿兰轻飘飘的对安德鲁说,“你闻过我的信息素,还‘吸收’过呢。” “正因为我试过你的信息素,”安德鲁神色严峻,“我对它‘成瘾’,终身无法戒断。” 阿兰用手托起下巴,媚眼如丝,“可是……我怎么知道你是否真的对我成瘾了呢?” 安德鲁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什么意思?阿兰?” 阿兰思考片刻,笑道:“刚才你的心率猛增,血液流速加快,产生头晕症状,瞳孔扩大充血,这些就是雌虫对雄虫的所谓‘成瘾症状’吗?” 安德鲁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研究这些,但能隔着这么一段距离听到他心脏的跳动速率加快,说明他的五官灵敏度已经不低于a+级雌虫,这对于雄虫来说,已经是世所罕见的高强度肉体了。 “非常可惜,”阿兰遗憾的摊手,“我没有机会上系统的生理课,只能用实践总结经验了。” 安德鲁闻言更觉得奇怪,“去虫族等级评定中心评定等级时,等级评级为s或以上的都会被额外要求进行高等级虫族各方面素质相关培训,尤其是关于高等级雄虫信息素对于高等级雌虫的成瘾性这方面……你没被培训过吗?” 阿兰摇摇头,“我没去过等级评定中心,都是在家里……我的家人帮我手动评测的。” 他眼里浮起温暖的光,很快却又露出那种回忆起某人,却又不敢再回忆的复杂目光。 “所以,判断一个雌虫是否对一个雄虫的信息素成瘾,最直观的,就是在闻到足量的信息素时瞳孔是否呈现成瘾性的扩大充血症状,对吗?”他总结道。 安德鲁点头,“但这些症状都是暂时性的,虽然高等雄虫信息素对于雌虫来说是巨大的诱惑,但毕竟高等雌虫本身也具有超乎常人的自制力和肉体强度,不会一直陷在这种狂热的状态里,即使他的身体已经将这种味道铭记,永远无法忘却。” 阿兰垂眸,把玩着手里的注射器,轻声继续问他:“那么,此刻这注射器里残留的信息素,足够一只高等雌虫对我成瘾吗?” “这……” “不太够,是吗?”阿兰低语。 “你要让谁对你成瘾?”安德鲁沉声问他, “信息素成瘾并不代表什么,这只是一种生理性依赖,在选择雄虫时他会下意识的更偏向于自己信息素成瘾的那只雄虫,但如果客观条件使他确实无法得到他,他依旧可以克服心理不适去选择其他的雄虫,也许这种生理性依赖会伴随这只雌虫的一生,但并不会影响他的身体健康,最多让他心理失衡,容易出轨罢了。但是,信息素成瘾绝不是‘爱’,甚至,这种信息素成瘾对那只‘被’成瘾的雄虫伤害更大一些,因为他极有可能在不愿意的情况下被逼迫交欢。” 安德鲁极有耐心的解释利弊,试图说服阿兰放弃在赛陀监狱暴露自身信息素的危险想法。 “而且,信息素成瘾并非不可转变,雌虫会对他第一个接收到大量信息素的雄虫信息素成瘾,但如果后来他又接收到大量更高等级的雄虫信息素,这种成瘾就会被‘覆盖’,成瘾的对象会转变为那只高等级雄虫。” 听到这里,阿兰忽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听你的描述,普通的‘成瘾’单纯只是某种增长交配乐趣的小情趣,”他注视着安德鲁,眼眸里藏着一口深不可测的碧绿幽潭,“那如果……我要你永久性、唯一性、排他性的对我深度成瘾,你能做到吗?” 换言之,这一生只能对我起反应,任何其他的雄虫,在你眼里都将是过眼云烟,不留痕迹。 “……啊?” 安德鲁迷茫的望着他,呆呆的表情让他这张凶相的脸看起来傻傻的, “这……从未有过……”他好像喝醉了酒一样舌头打结,满脸的不知所措,“这对雌虫来说很不公平,而且,阿兰,我爱你,我已经只会对你有反应。” 可立即他开始后悔自己说的话,直觉告诉他阿兰会因此生气,更可怕的是也许会对他失望。 阿兰沉默了片刻,耸耸肩,“好吧,这对雌虫来说确实不太公平。”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又找了个细长的盒子将那支充满他信息素的针筒装了进去交给安德鲁, “这才是真正要交给菲利克斯的东西,”他语气淡淡,“坎贝尔弄到了雄虫信息素货源,本来拿了一支这样的样品伪装成普通注射器带入了赛陀,但因为某些原因那支样品失效了。” 安德鲁浓眉狠狠的皱起,“那你就牺牲自己做他的货源!?你想过一旦信息素被滥用后你自己的下场没有!?” 阿兰双手抬起示意他放松,“放松,安德鲁,只是前期的市场调查而已,整个赛陀就只有这么一支信息素,没有哪个精明的商人敢真正去闻一闻的。更何况,真正的货源们还在某个星球上悠闲的睡觉呢,我只是一支起展示宣传作用的样品罢了。” “你不要被坎贝尔蛊惑!阿兰!商人都狡诈如狐!”安德鲁声色俱厉的警告他。 阿兰有点儿疲惫的揉揉太阳穴,“你管的太多了,安德鲁。就这样,好么?把它交给菲利克斯。” “……我管的太多?”安德鲁声音干涩,“你让我看着你把盒子交给菲利克斯,你让我送你回来,你让我看着你抽血……你当着我的面做这一切……不就是在逼我做你的经销商吗?我之前是拒绝了你让我做经销商的提议,但我现在愿意了……我不敢不愿意,阿兰,如果你一定要做这件事,让我做你的经销商,菲利克斯只是三号楼的‘挂名’商人,他莽撞暴躁,冲动鲁莽,他根本不适合做经销商,他只会搞砸你的计划!” 阿兰说:“冲动、暴躁,现在看来也并不是什么缺点。” 安德鲁苦涩的笑了,“我知道……但我以为你让我看到这一切,是已经给了我劝阻你的权利。” 阿兰移开视线,没有回答。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担心你……”安德鲁低低的说。 “……好了,安德鲁,把它交给菲利克斯。就这样吧,照我说的做。”阿兰有些冷淡的指指玻璃花房的门口,站起身准备送客。 “阿兰……”安德鲁几乎是哀求的看他。 “好了,”阿兰加重了语气,“我的脾气很好,没有人能让我真正生气,但是,也请你稍微照顾一下我的情绪——不要为了一个小问题和我争论不休,也不要重复质疑我的决定,可以吗?安德鲁。” 他走到花房门口为安德鲁拉开门,在盛烈的日光中倾身优雅送客, “‘晚安’,安德鲁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