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凶残兰
晚集合的钟声响起,安德鲁站起身,“我该去集合了。” 阿兰送他出去,“那么……晚安,安德鲁先生。” 安德鲁朝他笑了笑,原本较为凶相的面容因这个笑而舒展柔和,出门之后他脚步微顿, “我还有机会听你的歌声么?”哪怕交易并没有谈拢。 阿兰敛眸微笑,“您听说过‘投币点歌机’吗?只要投喂可口的食物,阿兰就会为他歌唱。” 安德鲁的表情有些奇怪,却听阿兰继续说道:“……当然,对象只能是安德鲁先生。” “你真是……”安德鲁完全放松了神态,“你真是……” 阿兰含笑追问:“是什么?” “……一场梦啊。” 叹息般的回答,融化在闯入门扉的晚风。 …… 夜半,阿兰正睡得迷迷糊糊,忽然听到极轻的一声“哒”,听起来像是脚步瞬间下落后同时收缩肌肉减轻音量的声音。 他慢慢的睁开眼,与一双野兽般鲜红嗜血的眼眸隔着小木屋的天窗玻璃对视。 那人龇着满嘴锋利的獠牙,对他发出无声的怒吼。 阿兰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重新进入梦乡。 还没有完全睡熟,“吱吱呱呱”的诡吊声音又开始折磨他的耳膜,他再次睁开眼,那个变异虫种又在用长而尖利的指甲抠挠天窗玻璃,见他醒来,很是急切的趴低身体,脸颊、手掌、胸膛通通不留一丝缝隙的紧紧压在玻璃上,阿兰甚至看到他因为脸颊肌肉受到压迫而流出了口水。 阿兰坐起身,仰头看他,变异虫种手指甲抓挠玻璃的速度便变得更快,眼睛睁的很大,眼眶都要裂开,红血丝在眼底蔓延,耽耽逐逐,像要立马打碎玻璃吃了阿兰。 阿兰苦恼的轻叹一口气,站起身,踩着床沿踮起脚去够开关天窗的把手。那只虫子见状反倒没那么急切了,只用力瞪着眼睛看阿兰,血珠一般的眼珠子跟随着他的动作转动,在阿兰扳动天窗把手后,还主动抢先抬起沉重的窗框。“咔哒”一声,限制窗户打开弧度的铁支架扣入缺口,缝隙定格,而虫子的头已经迫不及待的闯进了天窗打开的不算很大的缝隙,往里伸长,伸长,直到极限,等终于能够贴到阿兰的颈窝,他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忽而心满意足的咧嘴笑起来。 阿兰的指尖摸到铁支架扣入的缺口,轻轻一拨,又是“咔哒”一声,支架松开,窗户松动,他握住窗框,手臂肌肉缓缓隆起流畅有力的弧度,而后,用力快速压下—— “嘎吱!” 清脆的一声响,虫子的头颈被卡在窗户缝隙中间,颈骨断裂凹陷,两只血瞳眼膜充血,巨大的痛苦使他立即低声咆哮起来。 阿兰重新推起已经变形的窗框,虫子拖着半残的脖子,捂着衣领小心翼翼的缩回了头。他用双手捂着衣领缩回头,像是在借此固定自己断裂的颈骨,又像是在保护衣领下的什么东西。不敢再靠近阿兰,他趴在天窗边瘪着嘴瞅他,脖子扭曲着怪异的弧度,看起来还怪可怜的。 阿兰“嘭”的一声再次关闭天窗,躺回床上闭上眼睛。 但虫子直勾勾的目光总是如附骨之蛆黏在他身上,实在是无法入睡,他狠狠蹙眉,愤怒的起身开窗,冰凉的手指往虫子眼皮摸去。 见他主动触碰他,虫子立即迎了过来,却在冰凉指尖触到他眼皮的瞬间瑟缩了一下,整个身体往后缩去。察觉到危险,他那头半长不长的金毛都有些炸起,像一头又害怕又不甘心的炸毛狂狮。 “滚。” 阿兰的态度是白日不会出现的冷淡,碧绿漠然的眼珠如同初春结冰的湖泊。 那一刹那血红色的瞳孔里闪过了名为‘惶恐’的情绪。 他在原地磨蹭犹豫了很久,嘴唇微微张开,似乎想要说点什么,开口却只能自喉咙里发出“吼吼”的类似野兽示威的低沉咆哮。 而阿兰面无表情,一点儿反应也不给他。 良久他沮丧的垂下头,身体往后挪了一点儿,在挪第二下之前他飞快的又抬眼看了看阿兰,见他的表情依旧冰冷,才不情愿的继续往后挪动身体,直到从阿兰的角度无法再通过玻璃天窗看到他。 阿兰倒头又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