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周皇后萧楚吟

    月白殿。

    沈辰坐在殿中，身前长桌前摆放着一架七弦琴，琴面髹黑漆，金徽玉足，古朴素雅却蕴含内敛灵韵，他随意拨弄着琴弦，发出恬然之声。

    在他对面的李肃羽正悠然煮着茶饼，他今日衣着浅杏色大袖衫，上绣鹧鸪鸟图纹细腻生动，栩栩如生，长发披在腰间，只插着一支玉簪，随风飘逸，潇洒自若。

    他将煮好的茶汤勺在碗里，献宝似的炫耀道：“这可是最好的蒙顶石花新茶，殿下尝尝看。”

    沈辰端起来浅尝一口，眼皮子也没抬道：“凑合。”

    李肃羽不太开心，酸溜溜道：“这剑南的蒙顶石花，确实比不过北周帝赏赐给你的顾渚紫笋。”

    “不须北周帝赏赐，我亦是喝遍了黄芽团黄、碧涧明月。”沈辰淡然道。

    陈国据有江南，在三国中最为富庶，沈辰贵为太子，自然什么茗茶都见识过，想到这茬，李肃羽好似更不开心了，闷头自己喝茶。

    沈辰见状道：“既然茶也煮好了，那就说正事吧。”

    “这就是正事。”李肃羽认真道。

    沈辰一脸不信。

    “凡是你的事都是正事，给你煮茶也是。”李肃羽勾起一抹笑容，目光贪婪而又肆意的盯着面前之人。

    沈辰无语，避开目光道：“不想说那就快滚，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李肃羽见戏弄够了，方才轻笑一声，懒懒散散的依靠在凭几上，道：“蒙顶石花是为了小小庆贺一下——萧皇后和宇文岚的消息有了。”

    沈辰眼前一亮，李肃羽又道：“但也仅仅是消息……而已。”

    见沈辰面露疑惑，李肃羽扇子一收，娓娓道来。

    “北周帝皇后萧楚吟出身世家萧氏，是当时吏部尚书萧炯次女，因出生时为二月，视为不祥，被送去灵州萧氏族人处抚养，灵州苦寒，汉戎杂居，萧烨又是流放官吏，生活艰辛，因此萧楚吟自幼为生计奔波，待她稍长大，在凛风堂一边打杂一边偷学武艺，被驻地灵州的丰安军大将军张翼看到，张翼爱其才，收为弟子。”

    “是燕燃枪张翼？”沈辰惊讶道，“他的枪法在江湖上曾有威名，去北疆投军时凛风堂主还十分惋惜，没想到他竟然是萧楚吟的师父。”

    李肃羽颔首道：“听说萧楚吟天赋极高，入门后进步神速，以霜天枪力挑北疆悍匪，闯出名头，在朔方一地声名远播。”

    “成德二十五年，宇文离为即将成年的太子宇文岚选妃，世家诸女卦象皆不吉，此时萧氏想起萧楚吟，将她生辰八字送入宫中，占卜为大吉，即册封为太子妃。”

    “……这萧楚吟如此霸道，宇文离不怕她一巴掌把宇文岚怕死在榻上？”

    李肃羽笑道：“你觉得她凶悍，但两人婚后十分和谐，宇文岚朝政之事皆不避讳她，后来带兵出征河西，萧楚吟为他在长安侍奉帝后，奔走谋算，若说东宫之位的稳固，萧楚吟功不可没。”

    “但是……等闲变故却人心。”李肃羽道，“宇文岚登基后，后宫充斥着世家女子，其中有一位王氏女，美貌聪慧，博学宏览，宇文轩十分宠爱，封其为贵妃，她在萧楚吟之前生下了大皇子。”

    “传说萧楚吟自此落寞寡欢，以求子的名义前往灵州礼佛，回来后很快有了身孕，次年诞下宇文岚。”李肃羽道，“北周帝厌恶世家，在前朝和门阀斗的你死我活，因此尽管他宠爱王贵妃，仍旧在宇文岚周岁那年封其为太子，带在身边悉心教导。”

    “所幸宇文岚不负期望，聪敏仁孝，风姿俊巍，为朝臣拥护，也令王贵妃越发不安，在大皇子即将去封地就藩前夕，王氏联合世家攻讦皇后，散布流言称太子非北周帝血脉。”

    沈辰目光闪了闪，在北周诸多的流言蜚语和狗血八卦中，有北周帝荒淫无度，有北周皇庭乱伦和奸，倒是没听说过宇文岚血统的质疑。

    “自然是因为质疑的人，都被北周帝给杀了。”李肃羽看出沈辰的心思，“北周以宗法立国，怎么会允许太子的来历遭到非议呢？”

    “那这王贵妃的流言，又是从何而起？”沈辰道，“看北周帝的个性，怎么看都不会允许自己的皇后给他戴绿帽子吧？”

    “北周帝有一同母胞弟宇文辙，自小一同长大，关系极好，年少时自请去灵州就藩，为北周守疆，被封为肃王。”

    “他在丰安军帐下习文学武，所以算起来，萧楚吟和宇文辙才是青梅竹马的师兄妹。”李肃羽暧昧道，“萧楚吟那次去灵州礼佛，回宫后有了身孕，都说并非佛祖显灵，而是萧楚吟在灵州与宇文辙有染，怀的是宇文辙的孩子呢。”

    ……这北周皇庭还挺够混乱的？

    “那北周帝最后信了谁？”沈辰问道。

    “王贵妃人证物证十分齐全，北周帝大怒，要召肃王回长安奏对，是当时的中书侍郎、如今的洛阳刺史张思狮站出来为皇后仗义直言，用计揭穿证人谎言，大皇子见阴谋败露，带兵逼宫谋反，被左卫大将军岑骁捉拿，等到王氏一族伏诛，大皇子被关押后，北周帝才发现萧楚吟失踪了。”

    北周皇后失踪一事在凤栖大陆也曾传的纷纷扬扬流，沈辰有所耳闻，都说北周帝亲自去了灵州等地，遍寻无果，回来后性情大变，解散后宫，专宠男色，成为凤栖大陆有名的荒淫昏君。

    想到这里，沈辰心思一动：“你说，会不会他在找萧皇后时中毒了，从此改了性子只喜欢男子？”

    “这世间可没有只好男色，不近女色的毒——西夜都没这种东西。”李肃羽耸耸肩，“我看他是受刺激疯了，加上对世家有恨，建了梧桐宫来报复他们呢。”

    从北周帝疯疯癫癫的状态看起来，沈辰觉得也许二者兼有之：“那宇文岚，到底是不是北周帝亲生的？”

    “这就不知道了。”李肃羽把玩着手里的茶饼道，“若是亲生，再疯又怎么会对亲子下手，但若非亲子，他怎么会容许宇文岚继续坐太子之位？”

    沈辰叹息一声：“那拓跋烈呢？他和太子究竟什么关系？”

    “拓跋烈本是奴隶，在某次意外中救了太子，被北周帝赦免身份前去从军，拓跋烈果敢勇猛，擅长谋略，很快就一路平步青云。”李肃羽道，“但要说他真正的机遇还是北周宫变，当时他回宫廷述职，最早发现异象前去保护太子，因此被提拔为天鸿军主将，自从位列柱国大将军，成为北周的战神。”

    “所以，对拓跋烈来说，北周帝才是给与他所有荣耀和身份之人。”沈辰若有所思，“也难怪他不站队太子了。”

    “这宇文岚对他是真心还是利用，谁又知道呢？”李肃羽语气似有嘲讽，“从龙之功又如何？最后还不是狡兔死走狗烹？”

    “那你呢？”沈辰忽然直视着李肃羽的眼睛，“你想要的是什么？是从龙之功？还是富贵荣华？”

    “我什么都不想要。”李肃羽展开扇子，凑到他耳边轻声呢喃，“殿下，我只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