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烈,我必杀你!
从陈国国都建康到北周国都长安要月余,使团日夜兼程,终于来到了已经被割让给北周的郢州城,这一天,为了迎接使团的到来,郢州城城门大开,拓跋烈的副将苏栩带着原郢州官员们等候在那里。 先是高大威猛的北周军开道,再是拓跋烈骑着照夜白,带着使团众人昂首而过,随后是十几辆辎重马车,上面堆满着陈国的金银珠宝,车轮在地上轧出深深的痕迹,而队尾,则拖有一根长长的铁链。 铁链的尽头系着一名白衣单衣的男子,只见他长发束成马尾,双手被锁在木枷里垂于胸前,脖颈与脚踝均戴着镣铐,每走一步身上的锁链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这不是陈国太子吗?” “好像是沈辰、现在要叫长沙郡王了吧?” 在场的北周人有轻声议论起来,苏栩抬看了一眼原郢州的官员,有人暗中捏紧了拳头,有人慌忙的转移视线,还有人暗暗道:“这帮畜生,这样对待殿下!” 最后,他目光落在了原郢州刺史,曹语冰的身上。 曹语冰一身玄色衣袍,面容肃杀,笔直得站在那里,没有半分表情。 苏栩嘴角上扬,他出声道:“走得也太慢了,还不快些。” 一旁押送的护卫听到后,对着沈辰的肩头反手就是一鞭子,道:“听到没,还不快点走!” 沈辰吃痛闷哼了一声,却也没有加快步伐,甚至还更迟缓了,护卫顿时觉得他有心和自己作对,又见苏栩正盯着这边,怒气上来一脚将沈辰踢到在地,提起鞭子劈头盖脸的抽了过去:“既然不想好好走,那我就把你打死在这算了!” 城门口顿时寂静了下来,郢州的官员看着昔日尊敬的太子镣铐加身,被仇敌肆意羞辱,白衣被抽打得支离破碎,露出渗着鲜血的鞭痕。 正当护卫抓着沈辰脖颈的镣铐要将他拖起来时,忽然,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腕,他尚未反应过来,一股澎湃的内力袭来,直接将他击飞到十尺之外,重重得落在地上。 曹语冰转身,将沈辰扶了起来:“殿下,你没事吧。” 沈辰摇了摇头,道:“我没事,但是语冰你……” 北周军训练有素,一看到有人袭击使团,立刻集结赶了过来,将两人团团围住,一名折冲都尉上前道:“你是何人,竟敢击伤我使团护卫?” 曹语冰扫过正笑眯眯看戏的苏栩,看向折冲都尉道:“我乃郢州刺史,曹语冰。” 折冲都尉一愣,不由得也看向了苏栩。 原来,自陈国七城被割让后,北周帝下旨命陈国官员们先留守原有职司,由苏栩全权代管,直到使团交割完毕,再另行派官员前来治理。 苏栩见所有人都看向他,方才打着哈哈道:“曹大人,你这是准备做什么呀。” “我还想问苏大人,这使团护卫准备做什么。”曹语冰冷然道。 苏栩刚想开口,前方听到骚动的拓跋烈正好闻讯赶来,他一见到曹语冰、沈辰和被内力震伤在地的护卫,就大抵猜到了什么,道:“曹大人,你这郢州都是我大周的了,怎么还记挂着旧主啊” “拓跋将军。”曹语冰拱手得道,“在下有幸得陛下信赖,继续为郢州城刺史,自然是为陛下尽忠职守,这长沙郡王殿下是身系两国合约之人,若有任何意外,轻则两国嫌隙,重则重启战端,因此,当在下看到这护卫竟要加害郡王殿下,情急之下才贸然出手,还望殿下见谅。” 曹语冰这话说得义正言辞,一副忠心耿耿为北周的模样,拓跋烈扬了扬眉毛,道:“曹语冰,你不要来和我玩这一套,是,他是大周的质子,或许到了长安之后,陛下还会给他封个侯什么的,但是——在没有到长安之前,他就是我拓跋烈的敌人,杀我天鸿军数千人的罪魁祸首,我想怎么对他,就怎么对他,而你……别说救他,我想要捏死你都易如反掌。” 曹语冰目光冷了三分,这时,沈辰上前一步,挡在曹语冰身前,道:“拓跋将军,方才只是个意外,时候不早了,我们快点走吧。” “只是个意外?”拓跋烈反问道,“他都打伤我的人了,你还要我放过他?” “拓跋将军,郢州城已经是大周的了,他也是大周的子民。你放不放过他,都只与你有关,与我陈国没有半分干系。”沈辰面无表情地道。 “哦?是吗?”拓跋烈拔出腰刀:“那我在这里斩了他,你也无所谓?” 沈辰做了个请便的手势,曹语冰则直挺挺得站着,一言不发,拓跋烈目光在两人之间游走,过了好一会,他方才收回腰刀,居高临下的扫了一眼原郢州的官员们,说道:“我很高兴诸位有郢州确实是大周的认知,很好,曹大人,希望今日只是个误会,来日,我们在长安同殿为朝,还要互相提点,好了,走吧!” 拓跋烈率先打马而走,队伍随之也重新动了起来,沈辰正费力的将锁链提起来,却见曹语冰伸手过来:“我帮你拿着吧。” “语冰,不用,你——” 尽管沈辰推辞,曹语冰依旧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下,坦然得为沈辰分担着沉重的锁链,与他一同走在马车的末尾。 苏栩远远地望着两人,对着拓跋烈道:“这曹语冰,确实与众不同呢。” “那也看他愿意不愿意做个聪明人吧。”拓跋烈似笑非笑得道。 到了郢州府,曹语冰说要带沈辰前去换衣上药,拓跋烈并未阻止,只说等着他们晚上出席郢州府特意办的宴席。 谁料这一等,沈辰就失踪了。 拓跋烈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他正和郢州官员们假模假样的推杯换盏,听到护卫的禀报,苏栩笑道:“第一天踏入到北周地界,他就要跑了吗?” 一旁的官员听到,凑上来道:“大人,要我派人去全程搜索吗?听说他失了武功,应当跑的不远。” “是啊,没想到这沈辰到现在了还这般桀骜,不知悔改,难怪不受陈国国主待见。” “那当然、不然怎么会被当做弃子送来北周。” 耳边尽是众人对沈辰的奚落,甚至不少原有的郢州官员也落井下石,拓跋烈看向曹语冰道:“曹大人,方才我记得是你带殿下去换药了,怎么这回却失踪了呢?” 一旁的官员都竖起了耳朵,曹语冰慢条斯理得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拓跋将军,我可只是给殿下请了大夫,殿下身边护卫皆是使团的人,与我有何干系?将军该问汪大人才是。” 汪承道此时正抱着一个美貌的歌伎亲热着,忽然听到他的名字,尴尬得回头道:“不好意思、曹大人,你说要问、问什么?” 拓跋烈把酒杯放了下来,道:“看来汪大人已经沉醉在温柔乡里了,也罢,既然一路都是某负责护送,自然得某亲自去把这殿下给请回来不是。” 他似乎知道沈辰在哪里似的,挥退了侍从,慢悠悠的一个人骑上了他的照夜白,来到了暮色下的郢州城城墙处。 郢州城伫立百年,伤痕累累的城墙透着经年沧桑,他拾级而上来到高处,见到披着黑色外袍,长发披散的沈辰正孤身远眺着城郭。 数月前,这里狼烟四起,尸横遍野,北周三十万大军与郢州城军民鏖战了整整一个月。 直到某天,营地火光四起,兵荒马乱,沈辰一袭黑衣,于暗夜中刺杀于他。 那晚的沈辰双眸明亮,锐利如刃,如刀锋一般勇往直前。 而现在,他的背影却如此的寂寥和萧瑟。 “殿下,郢州的美酒佳肴都在等你,怎么从府邸里跑了出来啊。”拓跋烈上前道,“这可太辜负大家的一片心意了吧。” 沈辰回过头来,夜色中他星眸如漆,他注视着拓跋烈良久,方才轻轻笑了起来,笑容稀薄而凛然,看得拓跋烈心底一凉,下一秒,沈辰竟然亮出长剑,向他刺来! 拓跋烈顿时后退,反手拔出腰间长刀,迎面而上。 沈辰出身三清派,剑术绝伦,武将出身的拓跋烈自知不是对手,加之又吃过暗亏,因此格外谨慎,但他很快发现,被废去武功的沈辰,其实只是靠着精湛的剑术招式和体力勉强与他拼命。 对,拼命,这是他最直观的感受,失去了内力的沈辰无法与他正面抗衡,干脆不顾生死起来,哪怕拓跋烈长刀到他面门,他也要继续进攻杀死拓跋烈。 再又一次差点割破沈辰的喉咙,拓跋烈不得不自己收回长刀后,他吼道:“沈辰,你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你!” 沈辰笑道:“那你来杀我啊!” 他竟然向拓跋烈的刀上撞去,拓跋烈瞳孔一缩,立刻撤开长刀,谁料沈辰借机贴身上来,忽然嘴里吐出刀刃,向他脖颈处割去! 利刃划过脖颈,鲜血一下子喷涌而出,拓跋烈大怒,终于出掌,沈辰被磅礴的内力震飞滚出去数十尺,趴在地上吐出一大口鲜血。 正当拓跋烈点了穴道止血,准备提刀上前时,他见到沈辰忽然诡异得笑了起来。 一排黑衣人不知何时从城墙上冒了出来,手持弩箭齐齐围住了他们,沈辰挣扎着身子站起来道:“语冰,快动手!” 拓跋烈回过头看去,曹语冰正立在暮色之中,他面沉如水,眸色冰凉。 忽然,曹语冰抬手挥了挥,所有的弩箭全部一下子调转方向,对准了沈辰。 这下,轮到沈辰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