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虚阁 - 耽美小说 - 不可向迩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99

分卷阅读99

    “看我这记性,应该是你爸爸放的,包括今晚的‘圣诞夜’,也是他请求我们帮你补办的,我想大概是他知道你一直很喜欢过圣诞吧。”

    向迩低头看着那领带和领带夹:“你之前还说你和他只联系过一次。”

    “……”里欧以笑应对,死活不肯承认自己说过谎话。

    “他是怎麽说的?”

    “大约四五天前,他打电话给我,说你准备单独回来,余下就是他请求我们帮助你布置这些了。”

    “所以你问我,他为什麽不和我一起回来的话,也是故意的。”

    “……”

    “我不能理解为什麽这些事也要瞒着我。”

    “你爸爸说,你应该会更喜欢以朋友名头布置的惊喜。”

    向迩抿嘴:“他就是这样,又自以为是。”

    话是这样说,他仍将领带收进衣帽间,一屉饰物拉开,跟来门边瞧着的里欧不禁吹声口哨。他眼尖并且懂些门道,那屉领带、皮带及手表,每份都是够奢侈的品牌,满当一玻璃抽屉,更是价值不菲,可惜碰上的小主人幼稚又低调,平日连手表都极少佩戴,还记得一回随意挑选一块戴在手腕,进校便引起诸多揣测,毕竟新品,毕竟奢侈,难免招来艳羡。

    但向迩厌恶这种内含歧义性的注视,回家后将手表摔在父亲面前,叫喊着自己再也不戴这些东西,气冲冲爬上楼,躲进工作室不肯现身,后来几天也鲜少开口,任凭父亲又告饶又诱哄,后来当真再没戴过手表等饰品。倒是一回从邻居家的小姑娘那得来一块儿童防水手表,粉蓝色,表盘是位迪士尼公主的面孔,色彩艳俗又廉价,他却很喜欢,把这只唯独受到宠爱的手表郑重塞进一众奢侈牌中,浅色系中乍然多了一道艳丽,父亲跟在他身后哭笑不得,却纵容他的随心所欲。至于他那天发狠掷表的理由,直到许久之后,父亲才明白那来源于何:他的孩子是曾经被集体抛弃过的人,嘴巴紧闭不是不在意,而是抑制着在意,在外豁达洒脱,任性委屈的一面便只好留到家里,在唯一亲近的父亲面前发泄。但是多矛盾啊,他可怜这个孩子的闭口不言,却也可耻地为这份特殊感到荣幸而熨帖。

    没有聚会的圣诞夜过得无趣,里欧绞尽脑汁想为向迩闹些特殊的活动,但都被一一拒绝。向迩困得厉害,靠着门边,眼皮都要合在一块儿,听见引擎声响抬一抬,看车屁股消失,再半闭着眼摸索回房,往床上一倒。原以为安静片刻后是昏睡,可他睁开眼来,盯着天花板上两块交叠的光圈入神,那感觉仿佛他隐隐失重,总想这两天过得如走马观花,到头来回想,所有事都模糊,唯独左手手腕那截红绳和坠在底下的小月牙,摸在掌心还有些实感。

    合衣睡前,他还迷糊记着里欧临走前的嘱咐:中文学校那有你爸爸剩下的东西,周日前必须拿走,千万记得。

    第二天就是周日,向迩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比原定时间晚上两个半小时。踩着云似的起床洗漱,面包咬一口又吐掉,胃部热热的发疼,他难受地捂了一会儿,撩起毛衣衬衫检查,感觉肚皮里像是有人在打壁球,壁是他的肚皮,球就是胃,咕咚咕咚,看着竟然有些像卓懿受着胎动那样。他撩着衣服在客厅走两步,户外晒着积雪的阳光穿过玻璃照来他肚皮,他上手摸一摸,又觉得好笑,接着碰上一点淤青,细数它由来,约莫是几个月前,他和楚阔街上打架,被其中一个壮汉两拳中胃,到现在还有一些痕迹。

    说到楚阔,他今天一大早便算准时间来简讯轰炸,向迩认真地逐条审阅,看到最后放弃,真不知道这人哪来的时间抄那麽多肉麻兮兮的句子,活像他上了天堂或下了地狱,这辈子都没法再见一面。而和他深夜发疯不同,其余朋友和长辈仅是简单问候是否安全抵达,尤其向境之,更是简单,他不问“到家没有”,而说“照顾好自己”。向迩想,他不问其他,大概是因为无论在哪儿,他都有手段能够完全控制自己身边所有人和事的缘故吧。

    向迩出发是下午两点,中文学校这时候课程不多,女校长唐娜自收到消息便在门前等待,她平易近人,和向迩关系不错。

    “你爸爸的东西其实都收拾得差不多了,这次托你来拿的,是他为他学生四处收集的原文书,”唐娜为他推开办公室的磨砂玻璃门,“都在这儿了,前段时间才陆陆续续送回来,那些学生都很感谢他,听说有些书都已经绝版,不知道他是从哪儿收来的。”

    向迩随意翻看一本,是意大利文。

    唐娜坐进办公椅,问道:“你爸爸这次没有回来吗?我给他发邮件,他说他还会在国内待一段时间,可能久一些,也可能很快就会回来,我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女校长是向境之底细少数的知情者,向迩简短道:“他有工作,行程确实很难安排。”

    “那倒也是,”唐娜赞同,随即问他是否愿意随她进教室一趟,“你知道你爸爸在学校很受欢迎的,学生都很喜欢他,他当时突然辞职,我们一下子找不到接班的老师,他的书法课不得不停课近两周,大家都很遗憾,而且经常有人跑来问我,你爸爸还会不会教课,我没法回答,所以我想,如果你去见见大家,他们见到你会比每回见我更开心。”

    向迩迟疑:“但我没什麽能说的。”

    唐娜:“没问题,你就当是学校指派做义工了。”

    向境之原先那班的学生人种各异,肤色多样,但仍以亚洲面孔为主,这群人唯一的共同点是年龄,没有一位的岁数低于六十,向迩听唐娜喊他们学生,觉得违和却有趣。而他进教室时,这群学生正忙着学做水饺,多是捏一个破一个,看着自己失败,探头瞧瞧身边,又为同伴相似的笨手笨脚发笑。

    最先发现门口有人的是位坐着轮椅的小老头,他似乎不大合群,不参与也不出声,只握着轮椅边上一根红木拐杖发呆,感到身上暖融融的阳光蓦然消失,他扭过头,恶声道:“你是谁,走开,走开!”

    中国人,南方口音,看来脾气暴躁。

    向迩听话走开两步,刚在人群中现出一面,当即有位老太太哎呀叫道:“是不是耳朵来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向迩被整整两圈的老人家围在中央,听他们七嘴八舌地提问,半天才从其中捡出两项能回答的:“我来拿爸爸留在这儿的书。他也许很快就会回来吧。”

    老太太说:“好久不见,你长高好多的呀。”

    向迩记得她,很精神的老太太,但不忍解释她的“好久不见”其实是三年光阴。

    三年前,他随爸爸来到这座新城市,起先忙着办入学手续,校方表示需要时间审核,向迩只得先在家待着,而那时爸爸已先他一步找到安顿点,也就是这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