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阶梯上,步子重似千金要把这楼阶踩穿了,总有些回忆纷踏而至—— 刚入帮会那会儿,知道了有烟土这个发横财的东西,杜金明给他们练胆,让他们去抢土。老头子盯上了一批从印度运来的“红土”,派他和两个兄弟带着杏棠在四马路上埋伏,伺机把这批货劫了。 白啸泓跟着严肇龄去过几次,胆子大脑子活,轻车熟路的摸清了门道,很容易就下了他们的枪劫了他们的货。 事先湘姐让人查清了,统共是六十块烟土,劫过货以后才发现是六十二块,那两个弟兄商量着把多出来的两块私吞了,见者有份,换了钱四个人平分。 白啸泓动了歪心思,明面上爽快地答应了两兄弟,谁知前脚刚商量好,白啸泓后脚就把自己和杏棠撇干净,去杜金明那儿告了两兄弟的状,那个时候他就知道,他不能盯着眼前的蝇头小利,两块烟土和师傅师娘的信任相比简直微不足道,他想走的更高,就要明白有舍有得的道理。 杜金明知道以后心里暗自揣摩,这小子能成大器;湘姐自不必说,白啸泓学的一手绘画的好本事,平日里呆在杜公馆给湘姐画了很多画像,人人都夸画的比月历牌上的明星小姐还漂亮,两个人心中的天平自然是都倾向了白啸泓。 他是好过了,那两兄弟就不好过了,在杜金明眼里,这就是背信弃义的勾当,手脚不干净活该千刀万剐,便下令革除二人入帮的名籍,剁了双手逐出帮会。 季杏棠知道以后心中一阵惊悸,白啸泓出卖了自己的兄弟,更何况刚入帮不久都是这两兄弟在扶持照看他们。 他向老头子求情,说:他们是有这个贼胆要私吞烟土,可是自己出的主意,有贼心的是自己,心甘情愿代他们受罚。杜金明把四人都唤来对质,季杏棠一口咬定和白啸泓没有关系,是自己见利忘义起了贼心蛊惑了两兄弟。 这事儿拖了两天,白啸泓好说歹说也说不动季杏棠,末了还是没保住他。杜金明借机杀鸡儆猴、清肃帮规,让人把季杏棠吊起来抽了三十六鞭,不给饭吃又在冷盐水里泡了一天,季杏棠一场高烧险些丧了命,再醒来的时候内外伤患疾痛交加,捱过了这一遭保住了残命却是吃什么东西都尝不出味了。 白啸泓走到了门口,心里的苦楚无法言喻,他拗不过这个人更拗不过自己的心,他亏欠的实在太多,这辈子怕是抵了命都还不起,现在什么争名夺利的念头都没有,只想抱抱这个人。 季杏棠睡的很熟,他很累,无论在哪儿,躺在床上他总是睡的很沉,只有睡着的时候脸上才是云淡风轻一片柔和晴朗。 白啸泓从后面轻轻的拥住了他,可一抓住这个人他就身不由己的想要占据,恨不得把他紧紧的攥在手里,箍紧些再箍紧些。 季杏棠迷糊地睁开眼,翻过身看见了白啸泓,他闭着眼眼角红红的。 白啸泓轻声说,“你怎么可以瞒着我,艾森压根就没治好你的病,要不是刘婶她们疏漏了,我还蒙在鼓里。” 季杏棠也不多揶揄,只说,“告诉你也不过是让你多担了一份心,太累,艾森也累。” “把艾森请来就是给你治病,他行医施善我们付给他钱,总归要把你这病治好。” “若是能治好,两年前就治好了。西医在胳膊上扎针,中医在舌苔上针灸,吃了那么多药丸子,灌了那么多汤药水,治不好的不强求,横竖不过是个味道,不碍事。” 白啸泓听他这么说,心疼的更紧,半张脸陷在鹅绒枕里,他抚了抚季杏棠的脸,揽住了他的脖子,“说什么傻话,是病总要治的,两年治不好三年,三年治不好四年,总有一天治的好,吃了那么多苦,好不容易苦尽甘来,怎么能让你一点儿甜头都尝不到……” 季杏棠笑了笑“嗯”了一声。 白啸泓说,“等忙完了这一阵,别在这儿折腾自己了,跟我回老家滨南罢。早些年爹娘去世那会,披麻戴孝都没有就匆匆入了棺材,棺材也就那么几口薄板子捆些稻草,灵柩浮在田埂上也没入土,现在想起来也有十年了,不能锦衣夜行,也该风光地回去起家业修祠堂。” 谁不是人生父母养,这么一想季杏棠自愧不如。父亲葬在离殷王府不远处的一块地下,殷王府倒塌了成了废墟,后被夷为平地再起高楼,一处话凄凉的孤坟都没有;母亲染了瘟疫去世,尸骨和同样罹疾死去的乡邻一起烧了,骨灰杂糅在一起刮到了野地里。他这辈子都没有机会为人子尽孝道。 白啸泓伸手舒了舒他的眉眼,“让人给叔婶建个灵牌一起供进去。” 季杏棠眼里有些酸楚,心头却觉得有些暖,偏过头说,“净说荒唐话,你们白家的祠堂怎能供季姓的人。” 白啸泓嗤嗤的笑,一时口不择言,“有何供不得,你若是死了也是供得了的。” 季杏棠也笑,“你连我死了都替我盘算好了,倒不用劳烦子孙。” 白啸泓抱紧了他,“舍不得,可不敢再说这种话”,看定了他的眼睛又说,“世道乱人心惶,同根生相煎急,子嗣乱斗同室操戈,身量越是大越难免,倒不如断子绝孙。” 季杏棠听的明白,本就不能膝下尽孝,若是无后可还有脸面去见父母,这么一想,眨了眨眼,眼神便不由自主的躲闪,他不能像白啸泓一样洒脱,活在冒险家的乐园里他从来不是个冒险者。 白啸泓很想亲亲他,现在想想,哪一次不是强逼要挟或者把他逼的发疯才能趁人之危,这么个冷情冷性的人…… 白啸泓正望着他痴痴的想,季杏棠就缓缓地凑近了,蜻蜓点水一般啄了啄他的嘴唇,忽地腹里的那团火又烧了起来,翻身覆到他身上一阵热烈的拥吻。 爱意热情又奔放,像沙漠里的玫瑰肆意的生长,季杏棠胸腔里的空气都要被吸干了,交颈相拥谁也不肯撒手。酣畅淋漓之际,季杏棠说出了他的条件,“你,放手豪冠;我,给你。” 白啸泓看着他带些红稍的眉眼和那颗夺人心魄的小痣,觉得自己很可笑,为什么永远都是这出戏码?这和做皮肉生意的有什么区别?白啸泓哼笑一声从他身上起开,风轻云淡的说,“你值几个钱?难道我上你一次要砸了数以万计的黄金?你不免也太高看自己了。” 世情怎地这般恶,人情怎地这般薄。 季杏棠羞愧难当没有说话,他确实没有别的法子说动这个人,只会动些龌龊心思。他抬起手腕眼神飘忽地看了看时间,低声说,“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 季杏棠刚撑着身体坐起来,白啸泓的胳膊把他抵在了墙上,脸上满是愠恼,眼神凌冽骇人,刚才的温情脉脉一丝都不复存在,季杏棠只能祈求,因为那点儿温情美丽的像泡沫。 第2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