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虚阁 - 耽美小说 - 见雪深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49

    谁?!

    解雪时一惊之下,下意识地拿剑鞘一挑,只听“噗嗤”一声轻响,剑鞘虚不受力,倒像是挑破了一层极薄的窗纸。

    原来是盏小巧的红纸灯笼。

    提灯人纹丝不动,只任由灯笼被一剑挑落,撞翻在石阶上,儿拳大的窟窿里,斜窜出一支火舌,将这灯笼的骨架照得纤毫毕露。

    材质平平无奇,唯有形制与城楼外的殊异,呈莲花状,莲瓣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墨字。

    解雪时面色骤变。

    这灯笼乃是他亲手所制,他又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那还是在棠和三年,临近盂兰盆节的时候,赵株害了一场大病,风寒入骨,镇日里痉挛不止,几乎已经烧去了半条性命,解雪时一面不眠不休,揽求天下名医,一面亲手制了百盏河灯,遍抄经文,聊作挡灾祈福之用。

    谁知这河灯竟是被偷藏了一盏,又在这当口出现了。

    其间用意,昭然若揭——赵株的劫数,恐怕远远还没到尽头!

    有个声音徐徐地含笑道:“太傅好生偏心,他有百盏莲花灯,独独不容我这一盏!”

    解雪时冷冷道:“非我不容你,你又何曾容情?连这等鄙陋之物……”

    “鄙陋?”那人道,“我辛苦偷来的,我爱重得很!”

    他话里虽然带笑,其间怨愤之意,却如蛇吐信一般咝咝作响。

    那张病芍药般的脸,这才出现在石阶尽头,乍看去唇红齿白,几乎透着股森森的鬼气。

    几乎在他现身的瞬间,身后齐齐亮起了数百支火把,以冯绍方这首的这一支禁军,着轻皮甲,负铁臂弩,极尽轻装简行之能事,不知在黑暗里蛰伏了多久。

    如今乍一现身,火把几乎照红了大半夜空。

    他们竟然赶回来了!

    解雪时心中微微一沉,心知是中了黄雀在后的伎俩。

    “既然太傅不肯给我,我便还给他。”赵椟冷笑道,上前一步,一脚踏在红纸灯笼上,发出喀嚓一声脆响。

    这一声似乎激起了他心中无法掩饰的暴虐欲望,令他大笑一声。

    十三瓣莲花灯,在巨力下迸裂开来,无数支细细的小火苗从裂口里流窜出来,他连踏数脚,又用鞋底重重在泥地上一碾,一面喘着粗气,双目紧盯着解雪时。

    “我把灯笼还给他,他也应当把你还给我!”

    他疯态毕露,腮上的肌肉尚且因着某种压抑的力量突突狂跳着,两手更是摸索到了解雪时的肩上,逼着对方和自己四目交汇——

    却无论如何都只能撞进一片黑阗阗的目光里,像是坚硬而光滑的琉璃镜,除却照出他自己的疯态之外,没有半分温存的余地。

    解雪时一言不发,只上前一步,俯身去捡地上烧焦的灯笼架。仅仅是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就令他口角淌出一缕污血来。

    赵椟目光一动,下意识地落在他丝缎般垂落的乌发上,两腮犹有未拭净的脂粉,看起来血色鲜妍,唇上狼藉的口脂混合着血水,纷纷淌到了襟口上。

    他心中恶气顿消,倒是那些乱糟糟的绮念又卷土重来。

    他下意识地用手指摩挲着解雪时的颈窝,只觉得那皮肤滑腻,仿佛在吸附着他的手指,不由将声音微微放柔:“你跟我回去,我就给他个守皇陵的出路,横竖你只要个天子,朕就依你之言,把这龙椅坐稳了,如何?”

    他自以为柔声细语,将赵株一条性命拿捏得稳妥至极,解雪时果然垂首道:“此话当真?”

    “绝无虚言,”赵椟道,“只要你……”

    他喉节滚动间,却捕捉到了一缕极其细微的喀嚓声,有什么明晃晃的银光在眼角处一闪而没。

    解雪时一手虚援着他的衣袖,一面缓缓直起身来,赵椟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眼睛,迎面已经腾来一道银光!

    是长剑出鞘!

    他重病在身,因而上手准头大不如前,剑锋横在赵椟颈上,直接拉出了一道窄窄的血线,还在蝉翼般震颤着。

    他的手在发抖,脸上都是冷汗。但赵椟绝不可能轻视这虚浮无力的一剑。

    ——他这是打算挟持天子了。

    赵椟心中冷笑一声,却被他一手扯住,就着横剑于颈的姿势,转向数百禁卫。

    除却颈中细微的蜇痛之外,他只能听到耳边解雪时冷冷的声音。

    “备马,开城门!”

    第68章 

    天子在禁军丛中被劫, 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

    冯绍方本就性情急躁,当下里腮帮子一跳,目眦欲裂间,已掣出长剑在手,怒喝道:“挟持天子,你好大的胆子!”

    他是赵椟一手提拔上来的亲信,对天子的谋划知之甚详,哪里敢叫破对方的身份?解雪时手里的长剑,又素来是凶名在外,他急怒攻心间,竟是暗暗背身作了个手势。

    弩手立刻会意,在他身后弓步待命。

    谁知这千钧一发间,他却听得天子轻轻咳嗽了一声。

    冯绍方强压怒意,只将手掌一抬,挥退了属下。两列禁卫齐齐收剑入鞘,留出一条可容二人的小路来。

    “还愣着做什么?牵马来!”冯绍方断喝道,“要好马……罢了,就取我的青白眉来。”

    解雪时掌心越来越湿滑,都是沁出来的冷汗,那剑柄似有千钧之重,直欲脱手而出。只是他处变不惊,面上丝毫不曾露怯,反倒令冯绍方慑于其凶名,不敢妄动。

    反倒是赵椟微微一笑,引颈在解雪时剑上蹭了一蹭。他颈上一片狼藉,都是血淋淋的剑伤,仿佛被琴弦勒出来的红印,挟着他一枚清瘦凸出的喉结,显得尤其狰狞可怖。

    赵椟柔声道:“先生折的那九十九盏河灯,都顺流漂走了,我没赶得及,唯有这一盏,骨架有损,挂在了岸边,先生应当没留心吧?那天的水很冷,我辛辛苦苦捉回来,展平了一看,当头就是赵株的名字,气得我也小病了三天。”

    他话里带笑,仿佛只是同解雪时促膝而谈,一手却藏在衣袖里,似乎在把玩什么东西。

    解雪时对他这笑里藏刀的秉性已有防备,当即一手按住他的衣袖,他力气未使足,只是个虚招,赵椟却像是骇了一跳——果然有什么东西骨碌碌地从他袖中滚了出来,跌落在地上。

    解雪时闻到那股血腥气的时候,已知不妙。

    那赫然是一截断指!

    细长如柳条,断口处鲜血已经流干,透出一股可怖的灰白色。又被赵椟一脚踏上,碾出了爆豆子似的一声脆响。

    解雪时霍然变色,厉声道:“赵椟,你简直蛇蝎为心!”

    赵椟微笑道:“太傅,你且猜猜,我切尽他十根指头,要费多少功夫?”

    “你说……这是谁的指头?!”

    “朕听说,剖腹取子时,尚且要切断母子间的脐带,朕不过切胞弟一根手指罢了,太傅何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