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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未果的棋局只好作罢。 回到寝殿,我低着脑袋,嗅着鼻尖,生怕苏澜骂我。没想他却深衣一解,漫不经心地唤我: “晞儿,过来。” 我悄悄抬了抬头,见他身姿颀长,一身金白绸缎,已张开双臂,等着我上前为他宽衣。 我上前一步,头顶传来的声音沉沉明晰: “昨日你问我,北国先帝为何在即将灭昭之际却突然隐退了。” 我一愣,今日他居然不嫌我问题多了! “是因为他杀了自己的皇后。” 听到“杀”字从他口中吐出,我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这一细微动作显然被苏澜察觉到了。 他轻轻叹息一声,略有几分无奈,随即一拂袖,转过身,冷冷道: “抬头。” 我愣了愣,睫毛忽闪了一下,又抬起头看他。 苏澜正低头望着我,那双眼瞳墨色深沉,漆黑如夜,淬着冷光,令我不由地深陷其中。 他微扬着脸,漫不经心地瞟着我,开口道:“这个翠云结是你掉的?” 我“啊”了一声,这才看到他手中的东西,正是那日被几只猫獭偷去的翠云结。 不想还是被他看到了。 好在苏澜对此没什么反应,想来应该是没认出这是阿遥的。 于是我赶忙收下,一面道谢:“这是别的宫女送我的。” 他却打断了我: “如今便是我送的。” 我一头雾水地“啊”了一声,不解圣意地连连应是,他却不再重复了,转而问我: “苏将军方才叫你去他殿里掌灯,你去不去?” 圣意难测,显然我是必不可能实话实说的。 我思来想去,生怕自己忤逆了苏澜的意思,忙连连摇头道:“自是不愿的。” 苏澜的脸色未变,倒是不再绷得那么紧了,却依旧看着我,不言不语。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莫非我答错了? 幸好幸好,为时不晚,于是我面色不改,又极为流畅地接着道: “但既然是陛下需要我,自然还是谨遵圣意,大局为重!” 苏澜眉间转而一皱: “那谁来侍奉我?” 我的眼神顿时古怪了起来:他这话怎么莫名其妙的。寝殿的活可是个肥差,我走了,自然又有大把的美人上来填缺。 思来想去了半天,我终于顿悟:“要不我为陛下物色一个?” 大概是我的表情过于灵动,以致与那天天带着美人劝谏的御连史大人有几分相似,惹得苏澜不快了。 总之,我被轰出了寝殿。 我哀叹一声,苏澜今日的脾气委实古怪了些。 寝殿回不去,我便只好回偏室住了。 偏室漏风,夜里不烧柴,寒风刺骨逼人。 这倒是我头一回在这里过夜。以往苏澜总是叫我为他念书到很晚,任我怎么提醒都无济于事,后来我便只好夜夜宿在寝殿。 冷嗖嗖的秋风从窗缝墙角灌入,我瑟缩了一下,在冷冷的偏室,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梦里又是一段姜国往事。 夫子是名冠京华的才子。满秦淮的文人墨客都听闻他藏有一楼阁的古籍真迹,只是从不轻易拿出来示人,即便前去拜谒的人提着重礼挤破了头,也难能睹上一睹。 作为夫子唯一的学生,我自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常有机会窥知一二的。 夫子以为我是对国粹经典情有独钟,因此欣慰得很。其实不然,在那浩如烟海尘封已久的万卷藏经之下,我总能搜刮到那么一两本从未听过的话本野史。 这话本野史的用词考究得很,同夫子教的那些典籍截然不同,令没见过世面的我大为震撼。 某日我与我那伴读读到,对书里“禁脔”一词百思不得其解。 我们二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去问夫子,只好胡乱猜测一通。 据我那伴读说:“这脔字,按姜国的写法‘臠’,上面是‘言’,而按秦国的写法,上面则是‘亦’。大概便是人云亦云的意思了。下面则是‘肉’字,大约指代‘人’。那便是‘人云亦云的人’,即是‘某人的小跟班’的意思。” 我顿时觉得极有道理,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那这秦国君主委实是怪异,竟要在卧房里放十几个小跟班,想必定是个贪生怕死之徒。” 梦里伴读只对我笑了笑。她向来如此,对我的话总不置可否。那笑容寡淡,仿佛自古以来她便是那样的神情,浸透了无可言说的怅然。 一刹那我仿佛看清了她的容貌。云开雾散之际,背后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响声。 我从梦中惊醒,浑身被冷汗浇透。 原是半夜熟睡之际,忽然有人来敲我的窗。 我打了个冷颤,攥紧了布衾,回过头去看,却见沐沐伏在窗边,向我比了个“嘘”的手势。 我愣了愣,见她朝我盈盈一笑,又向我比了个手势,示意我到外面去。 我忙匆匆披上件外衣,未问缘由便随她一同趁夜溜了出去。 雾色浓重,秋草被风卷过的沙沙声从旷野四面八方传来,共同涌入漆黑寂静的长宫。 看守持正殿的尉官大约厌烦小憩时总被头顶稀稀落落掉下来的瓦片砸晕了脑袋,皆偷溜去了别处,不知所踪。 沐沐拉着我悄悄潜进偏室,我认出这是青娴的卧房。她拉着我伏在墙角处,偷偷透过窗缝向里面看去。 青娴正在床榻上睡得熟。 她的房间倒朴实得很,看不出一点掌事的架子。只床头的书案上搁着一个毛绒绒的圆球,不知是什么奇珍异宝,在一片黑暗中发着莹莹月白的光。 不多时,我与沐沐共同惊呼一声,见那团毛绒绒的球动了动,忽地竖起两只雪白的耳朵。 竟是只月兔。 听闻青娴父母早亡,没能留下什么遗物,只托人留了这只从北国带回来的月兔。 月兔寿命极长,一般用作夜间照明。这只是从青娴入宫前便养着的,算来也有十余年了。以往每次旁的宫女碰上一碰,她便要大发雷霆,一通乱骂。 我正好奇沐沐为何深更半夜将我带到这里来,便见她从袖子里抽出了支雪雀的尾羽,抖了抖,碎星般亮晶晶的白霜便从那尾羽上簌簌而落。 她将那支尾羽小心翼翼地伸进房间里,轻微地抖动着。不出片刻,屋里便浸没在一场静默的细雨中。 案上的衣物皆被打湿了个彻底,连那只雪白的月兔也被浇成了落汤兔,光芒如同哑了火一样熄灭了,不停地打起喷嚏。 而床上熟睡的青娴转了个身,却没能被这场突然而至的秋雨惊扰。屋内很快又响起她均匀的微鼾声。 若是第二日她起床发现她的宝贝月兔变成了鼻涕兔,想必脸色会很精彩。 我与沐沐偷偷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