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嬷嬷笑道,“他这几日就在葳蕤阁呢,日日抚琴吹箫,好像还和玉夫人一起谱了一首新曲子。刚才同他们一起出门去了。”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顾雪洲赶紧问:“那他们现在去哪了?” “就在江岸边,画舫上。” 江畔挤满了人,大多都是男人,翘首亟待着平日里千金难得一见的名伎。 顾雪洲好不容易才挤到了最前面。 沿堤的江水上映着一盏盏彩灯,这江水的边缘便大把大把地洒满了暧昧妩媚的光,像是浪上卷着火,再往江心延伸,这火渐渐熄了,清清冷冷安安静静地倒映着星河,远处只影影绰绰看得到泊着几艘灯火星星的画舫,像是罩在幽暗的梦中。 然后一叶小小的扁舟从暗处飘了出来。 舟上坐着一个男人,他披散着长发,一身颇有魏晋之风的广袖长袍,盘腿坐着,腿上摆着一把琴,随手一拨,一串清越的弦吟。 小舟顺着水流飘了出来,他的琴声也挟着风飘远。 岸边的人们微微骚动起来。 “怎么是个男人?” “不知道啊。这是谁啊?” “瑶芳娘子呢?” “……” 顾雪洲却脸色发白地死死盯着那个男人,那是沐雩,绝没有错! 当他的小舟稍微漂近了些之后,人们才发现这个男人戴着一面白木的面具,他就那么随意地坐着,然后抚起了一首曲子。 明明是很单薄的琴声,却慢慢让岸边的人都安静了下来。他们都没有听过这首曲子,但都听得出来其中的涵义,这是一首很美的歌,就像他船边的水中倒映着的星河,织满了云烟般飘渺的情思。 伴着乐声,男子开口唱了起来,他的声音就和他的琴声一样美,犹如清泉淌过玉石一般清透明亮——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夕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岸边的人算是明白了。 这是来求爱了啊! 也不知是向哪个姑娘求爱? 就在这个时候,男子放下了琴,站了起来,他一震衣袖,足尖一点,犹如鸿雁,踏着风向着岸边飞过来似的。岸边看热闹的人被惊的四散,却见那人踏上了岸。 顾雪洲都不知道该羞还是该怕,只见戴着面具的沐雩从天而降地落在自己面前。 顾雪洲没好气地叱责道:“你不去学院,在这瞎闹什么!” 沐雩在面具下说:“你不是把我赶出家门了吗?不是说和我断绝关系了吗?你关心我做什么?” 顾雪洲被他气得要倒仰过去,又说不出反驳的话,他先找上门,确实是他输了一招,被沐雩拿捏住了先机,“对,你说得对,我就不该关心你!你要自甘堕落也与我无关!” 说罢转身就要走。 沐雩笑了一声,长臂一伸揽住顾雪洲的腰,强行一把把人扛在肩上,施展轻功,在一阵哗然声中飘飘然乘风而去了。 第45章 如何拐骗一只小圣父07 顾雪洲被扛在肩上飞来飞去时被吓得一声不敢吭,一被放下来,回过气儿活了起来,马上开始教育沐雩了,气鼓鼓地瞪着他,连环炮似的发问:“成何体统!亏得是你还知道戴个面具,要是被人知道是你在做这些荒唐事,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学院你怎么不去了?他们说你还要退学?你到底是想怎样?你别闹了好不好?” 他们站在江边一座高塔的顶层,这里没有点灯,只有从远处发散过来的薄薄的光,沐雩摘了面具,露出英俊的脸庞来。他眼角带着笑,“名声,名声,你张口闭口就是名声。我自己都无所谓,你那么在意做什么?安之,说到底,你在意的其实不是我的名声而是你的名声吧?” 这话说的太伤人了,顾雪洲被气得血直往脑袋冲,全身都微微颤抖起来。他为了这个孩子悉心戮力,居然还要被说是自私自利!他气得都笑了,“我是为了我自己?” 沐雩逼着他说:“不是为了你自己那便证明给我看啊!既然你不是顾惜你的名声,那就去和那些人说你喜欢男人!你不直接说喜欢我都可以!只要你敢说,我就信你是为了我不是为了你自己的名声!” 顾雪洲这会儿已经被气昏头了,想都没想直接脆声答应了下来,“好!去就是!”然后一转身,从栏杆看下去,被这高度吓了一跳,记起来自己是在七层的高塔上,也回味过来刚才说的话不大对…… 沐雩美滋滋地说:“你还说你不喜欢我呢?” 顾雪洲回过头,冷冷看着他,沉住气来,语重心长地道:“沐哥儿,你从小就比别的孩子聪明,读书比别人通透,习武也出众。我刚遇见你的时候,你偏执阴戾,无法无天,你太聪明又不懂律法规矩,所以什么都敢做,那时是因为你年纪还小,又在那样的坏境长大,不变成那个样子,或许早早得就没了命,所以我怜惜你;而今你读了多年圣贤书,教化许久,早知道了各种伦理道德,却依然什么都不怕,这还是因为你太聪明,所以你自负,所以你瞧不起礼仪道德,所以你敢口口声声把‘喜欢我’挂在嘴上,我知道你做得出来,你是不怕。 “——但我却怕。 “顾师傅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走遍了大江南北,救人无数了;如今在治水那位楼大人在十六时才刚考上秀才,他的名次不如你,后来中举人中进士名次也不靠前,但他为什么现在比同科之人都要升职的快,因为他踏实,他十几岁就一边打理庶务一边读书,农事和工事他都能说的头头是道,所以才能抚南蛮又造河堤。沐雩,你学什么都比别人好,理应比别人都厉害出色才是!做些更有意义的事才是!明明你该比谁看得都高比谁都远,让后人敬仰,流芳百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会被困在方寸之地!胡搅蛮缠!荒废时光!” 沐雩神色慢慢地肃然起来,他走过去,俯下身,顾雪洲腰靠着栏杆往后仰了仰,凌空似的,高处的风又冷又大,他有种自己随时会摔下去粉身碎骨的感觉,只听沐雩说:“你说得是很对。但少说了一点,我是蔑视礼仪道德,但不止是因为我自负,也是因为我自私,就算你说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