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8
这么说来,好像在梦中,他也没有妃子,而是将先帝三宫六院的三千粉黛全部下令陪葬。那从阴霾深宫中传出的声声尖叫,仿佛现在还在耳畔回荡。 “发什么呆?”蔺湛走到她跟前,弹了下她额头,“走了。” 猞猁被锁在笼中,已经有六日了。它已经变成了半只猫,温顺地趴在树下,将脑袋搁在前爪上,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听到人来,只抬了抬眼皮,没有半分反应,面前的食盒里残存着半碗没吃光的小鱼干。 蔺湛眼角抽搐,指着这坨灰毛,好半晌才道:“……这是猫?” 薛棠讪讪一笑,纠正他:“这是殿下寄养在我这的猞猁。” “想好叫什么了没?” “没有。”薛棠道:“这是殿下捉来的,还是殿下取名吧。” “取什么名?!”蔺湛猛地转过身来,“你是怎么把它驯成这副鬼样子的?” 薛棠顶着他风起云涌的目光,抿嘴道:“把爪子剪了,锁进笼中,每日好吃好喝供着,没事让人牵着它在太阳底下溜达一圈,就能成这般温顺了。我这里风平浪静,衣食无忧,不像殿下,会时常带着它狩猎。” “当真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蔺湛背过手,一脚把笼子踹了,“没爪子还活什么,炖了吧。” 薛棠:“这……不好吧?” 她连猫肉都不会吃,吃猞猁肉,也太变态了些。 “爪子没了,可以当猫养着啊。” 笼子里的小家伙叫得可怜,它似乎还认得这个前主人,也似乎预见到了即将来临的危机,睁着一双黑曜石般的雾蒙蒙的眼睛小声叫唤,试图唤起他的一丝回忆和同情。 “随便你怎么处置,烤了炖了都行。”蔺湛不为所动,又踢了一脚,笼子咕噜噜顺着树下的斜坡滚了一圈,“听闻这畜生还烧了你的珠帘?” 薛棠点点头,“嗯”了一声,看不下他的暴行,还是跑上前将笼子扶正,安抚着小东西,“想来是它怕生又贪玩,不小心撞翻了油灯而已。” 蔺湛道:“把你这拆了,才算正常。” 薛棠:“……” “把它交给你养,没吃草已经很不错了。”蔺湛笑了声,和颜悦色地看着她,“你也是真有本事。” 薛棠莫名想到他让荣铨带的那句“如若死了,拿命来偿”,她没养死,但养残了,要用半条命来偿吗? “荣铨!” 一道深褐色身影闪现在墙头,悄无声息地跳了下来。高大沉默的侍卫走到他身后,跪了下来,“殿下有何吩咐?” 蔺湛侧过头,“你是怎么带话的?” 荣铨几乎毫不犹豫地回答:“属下和县主说,猞猁喜欢吃小鱼干。” “就这样?” “就这样。” “领五十鞭,把这畜生剥了,给怀宁县主煲汤喝。” 薛棠怀疑自己听错了,愕然抬起头,见少年脸上一丝笑意也无,没有冲动和顽劣的神色,喜怒无常得令人有些悚然。 荣铨一句辩解也无,只说了一个字,“是。” 然后他打开铁笼,捏着猞猁的后颈将它扯了出来,先轻轻地抚了抚脖颈处灰色的短毛,猞猁回头,用鼻子温顺地碰了碰他的手,如此和谐温馨的一幕,在薛棠以为蔺湛方才的话只是开玩笑的时候,荣铨带着老茧的手指轻轻一捏,只听得一声细小的“嘎达”,那颗小小的灰色头颅便无力地耷拉了下来。 薛恂小时候养的一条猎犬,尚且有一个坟堆,为薛家效命几十载的老仆,亦被父亲予以厚赏,衣锦还乡。薛棠其实记得贞顺皇后,那时距离她因病去世还有一载。这位温顺和蔼的国母摸着她脑袋,对她说,以后长安宫就是她的家,她们薛家是守边戍疆的世代忠良。 她牵着贞顺皇后的手,走在甘露殿的长廊里,看到十二岁的蔺湛正将一只已经被扯断脖子的鹦鹉扔进河里,胡乱擦了几下血淋淋的手,然后一脸天真无邪地跑进了贞顺皇后的怀里。 “我不要吃……” 薛棠几欲干呕,终于受不了,转身跑了回去。 蔺湛盯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阴沉沉地瞥了眼荣铨。 “谁让你当面杀的?”他吐出三个字,“一百鞭。” 作者有话要说: 巴西:古代指四川西部地区 蔺湛:这只猞猁太胖了,我们把它吃了吧(脑补华农兄弟语气) 成功把女主吓跑×4 第6章 第六章 没有爪子的猞猁,是没有灵魂的。当猫养着?那还不如就地杀了。 “殿下,”荣铨道:“要把县主抓回来吗?” 蔺湛闭上眼,脑中又浮现出少女方才由疑惑逐渐转为惊恐的眼神,柔柔弱弱的,哪怕鼓起勇气和他顶嘴,也只不过虚张声势,和猫没什么两样,长不出獠牙的生物。 “不用了。”他莫名感到有些烦躁,“让她自己哭去吧。” 荣铨晃了晃手中的尸体,很没眼色地问:“那要把它煲汤吗?” 蔺湛额角青筋猛跳,“蠢货!自己喝去!” 荣铨挠了挠头,憋了半晌,道:“谢谢殿下赏赐。” 蔺湛:“……” …… 接下来几日,薛棠三餐几乎不见肉,唯一令她欣慰的事,晚上也不大做噩梦了。 事实上,第一回做噩梦时,正是在住入华清宫的第三日。而在这之前,她的车架在前往骊山的路上挡住了后面蔺湛的马车,薛棠很谨慎地令车夫停下,让太子的车马先过。她从窗中望出去,却发现太子的车架是空的,而蔺湛令骑了一匹马,身边围了一众侍卫,十分迅速地从她马车旁疾驰过去。 蔺湛瞥了眼她们的阵势,问了句这是谁的车架,在得到回答是怀宁县主的车架后,他又不明所以地扔下一句话,“可真比王室公主还要阔绰。” 这句话让薛棠本就有些敏感的心变得警惕起来。 本以为皇帝会就北庭的败仗问薛恂的罪,但他反而下令让薛恂秣兵历马,避不出兵,想来也理解这一仗打得艰难,就算是胜,也当是惨胜,于结果来看,胜与败其实并无两样。 皇帝轻描淡写将这一页翻了过去,但朝中好似也有些不服者。 薛棠猜测,难道蔺湛也算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