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想不出标题

    尹慧娟一直到凌晨才回到家里，这时候家里已经漆黑一片，只有门口的门厅灯还亮着晕晕的暖光。

    她喝得头昏脑涨，熬夜熬得神智不清醒，脱下高跟鞋甩到地上发出的声音震天响。尹梓棋睡得浅，一下就被这声音弄醒了，起身开门轻声问了句：“妈？”

    尹慧娟打着酒嗝，迷迷瞪瞪看他一眼，“你弟睡了？”

    “啊，”他点头，“睡了。”

    尹慧娟没再搭理他，显然是难受了，脸色不太好，突然捂住嘴弯下腰开始干呕。

    尹梓棋吓了一大跳，赶紧过去扶着她进厕所。

    酒喝多了要反上来，她跌跌撞撞地跑过去跪在瓷砖地上，在马桶边吐得昏天黑地，把之前吃的果盘花生一股脑吐出来，吐到胃里空空如也，到最后差点抱着马桶睡着。

    尹梓棋在一边看她吐完了，就拽着她胳膊把她拉起身，按下冲水键，秽物都随着水旋冲进下水道。她站都站不稳，头靠在尹梓棋肩膀上昏昏欲睡，嘴里还翻来覆去地念叨：“喝啊！……继续喝……”

    尹恣榆被冲水声吵得醒过来，正要准备上个厕所，一进来就被酒气馊味熏个正着，“我操！尹梓棋你他妈的……”

    他声音弱下来，盯着醉得不省人事的妈，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

    尹梓棋正忙得焦头烂额，一看见他，招呼他过来，“你来的正好，快来想个办法把她弄到床上。”

    两人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人放到床上安生躺好，外套给她脱下来叠好，酒气大得差点儿让尹恣榆把她浑身上下都喷遍空气清新剂，尹梓棋赶紧象征性拦他一下。一切安置妥当后，尹梓棋默默地给她盖好被子，两人悄悄退出房间。

    尹恣榆打了个哈欠，“喝这么多，她是受什么刺激了吗。”

    尹梓棋沉默了一会儿，“……刚刚听见她喊个从来没听过的人名。”

    “哦。”尹恣榆显然对八卦不敢兴趣，扭头就去厕所放水了。

    尹梓棋也不想多说什么，忙了一阵突然精神放松下来，顿时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立马回屋继续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尹慧娟遵循着体内的生物钟醒来，已经什么也不记得了，只是喝完酒后隐隐的头痛。

    尹恣榆简单做了点早餐，见她从房间里出来冲她打招呼：“早，妈妈。”

    她还扶着额头，眼前发白，好像有铁钉在她的大脑皮层一下一下凿，“你哥哥呢？”

    “没起呢。”尹恣榆说，“现在才六点半。”

    不用想也知道他早起是干什么，餐桌上还有教辅书摊着。

    “来，妈妈，吃煎蛋。我煎了两个，咱俩正好一人一个。”他笑得很温暖，语气也乖巧，但尹慧娟依然觉得头痛欲裂。

    “我昨天回来没干什么吧？”

    “没有啊，吐完我就把您扶回床上了。”他简直是把尹梓棋摘得干干净净，所有功劳全推自个儿身上了。

    尹慧娟紧接着问：“我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他一副“隐私，我懂”的表情，郑重其事地摇了摇头。

    她这时才松了一口气，坐下来吃早饭，“你给你哥准备早饭了吗？”

    尹恣榆又拿了一支餐叉很潇洒地转了个圈，捏住冒尖那头的柄身递给她说：“怕凉，等他起床自己做。”

    “这样啊。对了，吃完午饭之后去姥姥家，她想你们俩了。”她切开未凝固完全的蛋黄，橙红色的粘稠蛋液流出来。

    尹恣榆咬着叉子唔了一声。

    午饭后，尹慧娟开车带他们两个去城西探望老人家。他们俩依然不说话，坐在后座的两端，一个扭头看窗户外面向后退的矗立庞然建筑，一个翘着脚低头玩手机，保留在母亲面前依然维持的假象。

    尹慧娟对此早已习以为常，打开车内电台，食指敲着方向盘哼歌。

    车开进一个老小区，夏天的爬山虎郁郁葱葱，葳蕤地爬满红漆斑驳的墙面。

    他们拎着几袋子蔬菜熟食的和一筐鸡蛋上楼敲门，开门的老人背部略微佝偻，灰白的头发盘成一个圆髻。

    尹恣榆先喊了一声姥姥，然后自然地把手里的一筐子鸡蛋递给尹梓棋，走进门扶住老太太。尹慧娟也妈、妈地叫，笑容满面地过去挽住人往里走。

    尹梓棋：礼貌微笑，我是过客。

    老太太左拥右抱地被扶到沙发上坐好，立马翻脸不认人地把尹慧娟给挥走，“去去去，你在这碍什么事儿，让小棋过来。”

    尹慧娟被赶走，非常不忿，“妈！”

    “小棋，来，快过来让姥姥看看，你们俩又长高啦！”老人家笑得嘴都合不拢。

    “姥姥，”尹恣榆有心要比一比，把屁股刚挨着沙发的尹梓棋给拽起来，“您看我跟他谁高？”

    老太太仔细地上下打量他们俩，笑着说：“一样高啊。哎呀，双胞胎嘛，不都是长得一样高的？”

    尹恣榆的脸瞬间垮下来，尹梓棋默默坐下转移话题：“姥姥，您看我们带这么多吃的，今天晚上我给您做顿好的吧？”

    “好，”姥姥又笑，“小棋做饭可少见。”

    饭菜端上桌摆成一圈，中间一瓷盆汤。都是家常菜，不算丰盛，但四个人吃已经有余。

    尹慧娟夹了一筷子小白菜，兜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尹恣榆手快，在她放筷子的时候就已经把手机拿在手里了。

    她把手机接过来，嘴里东西还没嚼烂糊，说话的时候不甚清晰，“喂，哪位？”

    “……啊，”她侧头看了一眼尹梓棋，“老师您好……进班群啊。行，我加一下您微信吧。”

    “微信号是手机号是吧，谢谢，麻烦您了。”她跟对面聊完之后放下手机，呼出一口长气，“我现在跟老师聊天儿还是发怵。”

    姥姥在这时候适时插嘴：“啧啧，差生都这样。”

    她当自己突发失聪没听见，搜了一下老师的手机号，发送好友申请，“是小棋的班主任……他不是换班了吗，我还得加一下三班的微信群。”

    尹恣榆就在这时非常挑衅地给了尹梓棋一个眼神。

    “尹恣榆，别以为我看不见你在干嘛。”她这话一出，尹恣榆立马老实，不再四处乱瞟。

    老师通过申请之后，就把她拉进了一个三班家长大群，群里立刻就有家长反应过来打招呼。

    李紫菡妈妈：欢迎尹梓棋妈妈来到高二三班这个大家庭！[玫瑰][玫瑰][大拇指][大拇指][拥抱][拥抱][拥抱]

    左历妈妈：欢迎尹梓棋妈妈来到高二三班这个大家庭！[玫瑰][玫瑰][大拇指][大拇指][拥抱][拥抱][拥抱]

    张潇悦妈妈：欢迎尹梓棋妈妈来到高二三班这个大家庭！[玫瑰][玫瑰][大拇指][大拇指][拥抱][拥抱][拥抱]

    尹慧娟刷着手机，正想回一个谢谢大家，突然看见一个破坏队形的不明人物。

    陆迹卿爸爸：？？？

    她第一反应是这人发错了，但是这个想法又瞬间土崩瓦解。她突然感到一丝不妙，因为她的微信头像用的是自拍，昵称也图省事用的是自己的名字。万一是熟人，那岂不是一下就能……

    果不其然，那个陆迹卿爸爸立刻加了她的好友，然后发过来一条：我是陆凯。

    她瞳孔地震，噌得一下就站了起来，把椅子都往后带了一大截，瓷砖地摩擦力大，声音刺耳得很。她妈见她这样，十分莫名其妙，“娟儿，你干嘛呢？坐下坐下，这么大了都，什么事儿还这么急急躁……”

    “……我操！”她憋了半天，千言万语只汇成这么一句脏话。

    她妈立马火了：“呸，干嘛在孩子们面前说这种不干净的话！”

    尹恣榆和尹梓棋都用饱含疑惑的眼神看她，她没办法，只好解释说：“一时激动……好吧，其实也没什么，只是陆凯突然来加我……”

    “我操！”这回是她妈妈说的。老人家挺激动，“这个王八蛋，他找你干什么？是不是看孩子们快成年了……”

    “妈，”她截住自己思维发散的母亲话头，“不是的。况且孩子都这么大了，就算他想，他也抢不走。”

    老太太的眼神里充满迷茫，“那他怎么……”

    尹恣榆没他哥有耐心，忍不住开口问道：“陆凯是谁？”

    “你亲爹。”尹慧娟说得轻飘飘，一带即过。

    “哦。”尹恣榆也回得轻飘飘，看起来毫不在意，“所以他来找你干嘛？”

    尹慧娟的眼神颇为复杂，又看了一眼尹梓棋，“孽缘。他家儿子跟尹梓棋是一个班的。”

    “我……”尹恣榆为自己的形象考虑几秒，最终还是没能把那句“操”说出口，憋得很辛苦。

    尹梓棋倒是淡然，“班上的人都说我跟陆迹卿长得有点像。”

    这个时候，尹慧娟倒是没来由地自豪，“长得像？那他肯定没你好看，是吧？哎呀，都是你们两个遗传得好。再者说，我的美貌是陆凯那个玩意儿能企及的？”

    全家人都无语了。

    静默了一会之后，老太太率先发言：“……娟儿，你先坐下。”

    “哦。”她乖乖坐下，举着手机问，“我回什么？”

    “以不变应万变，”尹梓棋给她支招，“照常回他，看他怎么说。他不回就算了。”

    尹恣榆插嘴说：“他不回的话，咱们不应该主动出击吗？”

    “？”

    尹恣榆眯起眼睛，“应该再讹他个几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