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我顺着男人的目光看去，墙角放着约有小孩儿高的黑色木箱子，它静静躺在那儿，从未有人注意过它。 “约瑟夫，去把它拿来。”犽冷酷的下达命令。 一个从未开口的人拖着沉重的步伐缓慢向着箱子走去，他看起来有些壮还有些矮。 当黑色木箱子被摆放在棺椁上时，人群里传来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他们低声议论。 “你猜里面会有什么？” “鬼知道，毕竟上次的那玩意儿都快让我恶心吐了。” “喔我希望来点儿更刺激的。” 我看着那箱子，在烛火下的黑色外漆纯粹冰冷，透出一股说不出的不详来。 “人类自诩为上帝的造物，可却对自己的造物主知之甚少，他们用爱意美德宣扬赞美一切，却依旧无法掩盖自身本能的恶。”犽缓缓的打开箱子，在这过程中他继续说着，“而事实上没有人能印证造物主的存在，与其说，他以自身形象创造了人类，倒不如说是人类创造了他。” 一把闪着银光的匕首和一只麻醉中的黑狗展露眼前，它早已收起了初见时的凶猛样子，此时安静的蜷缩在里面，那是教务长的狗。 “来吧，划开它的皮肤，让肌理裸露出来，直到罪恶之血流尽……请一定要带着最诚挚的心，我的伙伴们，黑暗的使者在注视你们，无时无刻……”，随着话语男人拿起了匕首，割下第一刀。 我听到了切割皮肉的声音，“噗嗤”一声。 红色的血液顺着黑色的皮毛流到棺木，在慢慢淌至地面…… 某种黑暗而无形的东西正在聚集，空气开始变得冰冷沉重，胃部阵阵抽紧，下一秒，咽喉涌上了一股酸意。 我闭上眼睛，当再一次睁开的时候，我走向那男人，夺过匕首扔到了地上。 清脆的碰撞声像是敲打在最脆弱的那根神经上。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想要缓解身体的不适，而空气中那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反而让情况更加糟糕起来，我不得不咬紧口腔内侧的肌肉克制住翻涌的恶心感和神经阵阵剧痛。 “你不喜欢吗？尼尔，要不要来试试，这很美妙。” 犽像是半点都没有因为我的举动生气，他慢条斯理的弯下腰捡起那把匕首递向我。 这个疯子，病态的邪教徒！ 我厌恶的拍开那苍白的手，“我不喜欢，停止吧，这太恶心了。” 在沉默了一会儿，在我以为他在思考如何处罚我时，他用着宽容的语气，薄而漂亮的唇形一张一合。 “好吧很遗憾，如果你不喜欢，那就到此结束。” 我有一瞬间的怔愣，事实上在做出那样的举动之后我就后悔起来，我不该因为一只狗冒巨大的风险，我已经做好遭到驱逐或者更坏的准备，但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疯子会如此轻易地停止一切。 我恍惚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今天就到这里了，伙伴们，下一次午夜来临之时，我会准备些你们想要的。” 在犽说完之后，他做了一个复杂的具有仪式感的手势便让我们离去。 艾勒隐晦的瞪了我一眼率先离开，我想他可能在为我的“出风头”而恼火。 紧随其后的是格雷戈里，他瞪了我好几次，骂骂咧咧的带着不满消失在黑暗里。 再然后又走了几人，场上只剩下犽哈维和我，哈维纠缠着犽，且不顾我在场，暧昧的紧贴男人，我原本以为这个瘦弱男孩儿是与格雷戈里一起的，但看上去他似乎更属意犽。 不过男人显然没什么兴致，他冷漠的走在前方，哈维追赶在身后。 我握紧了拳头，悄悄跟上了那个高大男人。 在走出长廊之后，这片废弃之地为我做了最好的掩护，我紧盯着犽的背影，拐过了几个弯儿，哈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不见。 周围无尽的黑暗里不时传来呼啸的风声，就像有着猛兽如影随形。 此时雾气忽然大了起来，层层叠叠的雾让前方的背影愈渐模糊，高大的男人停了下来，他微微偏头，在我以为他发现我的时候，他重新迈开步子渐渐远去，我猛的追赶过去，可任凭我如何加快脚步，视野里都没有在出现那个男人，他就像是消失在了这片雾气里。 我感到奇怪，树枝在风里沙沙作响，忽然，我一头撞上了什么。 前方人发出熟悉的咒骂，他吓了一跳。 我意识到那是一个人的背脊，而这熟悉的声音…… 我抬起头，黑色的面具下什么也无法看到。 “罗恩？”我试探性的叫出那个人名字。 他愣了一瞬，便想来摘我的面具。 “嘿停下，我是米路。”我挥开他毛里毛糙的手，率先取下面具，如果这能让他安心的话。 可并未如我所料，他瞪着我，像是不敢置信，他又发出了一声咒骂，“见鬼了。真的是你？！可我离开的时候……” 我忽然也愣住了，我瞬间想起了离开前的景象，离开的时候……我明明特别看过我的室友们，如果缺少了谁，我会立刻发现。 一阵阴冷的风突然刮来，手中的油灯被吹落在地，它滚进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里。 我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恐惧的寒流像是蛇一样缠绕全身，我猛的打了个哆嗦。 隔天，在老师粗暴的推搡中，我睁开了惺忪的睡眼。 “男孩儿们，醒醒！” 迪伦已经不在宿舍内，我和罗恩隐秘的对视了几眼，但从彼此的视线里只能读出莫名其妙，显然他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我看了看窗外，雾已经褪去天刚蒙蒙亮，现在还没到起床时间。 “看看你们无精打采的样子！迅速整理好着装，所有人到广场集合！”那名高大的中年教师挑着眉头说道。 昨晚经历的一切仿佛还发生在眼前，那种冰冷的恐惧直到现在还在我的身体内部不安分的发挥着作用，我揉了揉剧痛的太阳穴，快速换好了衣服。 我希望可千万别是与我们有关的事儿。 地平线探出半个蒙昧的太阳，整个世界还没完全苏醒。 广场已经站满了学生，气氛凝重而又紧张。 我迅速融入人群，随便占了个边上的位置，后面断断续续又来了一些学生。 我注意到教务长的脚边放置了一个笼子，那笼子上盖着一块厚重的黑布，无法看清里面。 教务长则站在最前方，他的面色铁青，粗重的喘息像是带着无限怒意，他缓缓扫视着底下的学生。 “在我抓住你之前，你最好现在站出来！” 学生们面面相觑，他们恐惧于教务长的愤怒又一脸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到底是哪个该死的混账杀害了我可爱的吉姆，我的吉姆……”教务长似乎一下子崩溃了，他一把掀开黑布，蹲下身子，抱住了笼子，像是这样就抱住了里面那条早已失去呼吸的肮脏黑狗一样。 空旷的广场上只能听到教务长的哀嚎。 就这么过了一会儿，他似乎恢复了一些，又站起了身喘着粗气，“你们任何人都可以向我举报！你们知道的一切信息！如果属实我会给予你们相应的报酬。” 那条黑狗…… 难道在我们回去之后，犽又返回那里通过某种手段把黑狗送回了教务长的笼子里吗。 我感到头昏脑涨，不由得晃了晃脑袋。 不知何时教务长已经结束谈话离开了广场。 周围开始发出些小声的窃窃私语，那条黑狗被遗忘在了广场上，他的皮毛失去了光泽被血水浸成一缕缕，变成难看的红黑色，一些大胆的学生围绕着笼子开起了不太好笑的玩笑，像是这样就能凸显出自己的与众不同。 不过几分钟后，老师们便拎着那笼子把黑狗带走了，我想他们要把它带去埋葬起来，毕竟教务长看上去很在乎那只狗，看上去而已。 我转过身刚想离去，便觉得一阵头晕眼花，疼痛也离我远去，我只能感觉到恍惚的灼热，太阳似乎完全升了起来，我眯起眼睛看向天空，刺眼的白光占据了我的全部视野。 “怎么了……” “米路？” “米路！” 那是迪伦的声音，好近又好远，他终于肯理我了吗，我迷迷糊糊的想着。 在意识彻底消失前，我跌进了一个冰冷的怀抱。 我又做了一个梦，我已经不记得梦里的内容，但是那种快乐温暖，仿佛还作为胎儿时期在母亲子宫里舒适安全的感觉令我愉悦不已。 我太久没体会过这种感觉了，以至于在我清醒的那一刻茫然过后的是汹涌而来的空虚。 “你发烧了。” 我躺在一个熟悉的但绝无可能的房间里，准确的说是亚尔曼的那张舒适的大沙发上。 坐在我脚边的青年在泡茶的间隙对我说着。 我只能看到他精致的侧脸，时刻紧抿的严肃嘴唇沾上了湿润的茶水，在此刻看起来居然也格外柔软。 他扭头看向我，把茶杯递给了我。“要喝吗？” 喔这大家伙可能把我的目光错误的当成想喝水了。 “为什么我会在这儿？”我推开了他的手，那模糊记忆消失前是迪伦的声音，那令我更加担忧。 “你晕倒了，我恰好接住了你。”他轻轻抿了口水，并未看我。 “那么此刻我应该在宿舍里。”。 我拿开了搭在额头上冒着热气的毛巾，那玩意儿烘得人晕乎乎的，我还没到这份上，我该回到宿舍。 这么想着，我便打算起身。 亚尔曼的嘴唇再度抿成了一条直线。 “那张床不会比这里的沙发舒服，你需要良好的休息，在你退烧之后我会让你离开。”他几乎生硬的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