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伏笔伏笔
夜幕降临，飞鸟归来，隐隐约约能看见空中那轮藏在云里的圆月。 一转眼的功夫，时间便来到晚上，我收回望向花窗外的视线，走向宴席的中心。 壁炉里的篝火发着噼啪的声响，温暖的烛光在人们脸上跳跃，空气里的食物芬香有那么一刻令我暂时忘记了一天的疲倦。 谢天谢地的是教务长并不在这里，我松了一口气坐到位置上，没人会想在这时还提心吊胆着。 坐在对面的迪伦眼泛精光的盯着长桌上的精美食物，如果不是老师在场的话我敢保证他已经迫不及待的动手了。 费利克斯老师不时望向门口，那意味着还不到用餐时机。 在人们内心称得上是煎熬的催促中，姗姗来迟的无形之中承受了无数抱怨的人终于出现。 亚尔曼一如往常的冷着脸就坐，费利克斯老师满意的扬起一个微笑，“请端正身体以至诚之心感谢主......” 一段感恩词后，如愿以偿的品尝到美味的食物，因为饥饿生锈的大脑也像是上了油重新运作起来。 思索片刻，我放下了手中的餐具。 “嘿，你们说这种夜晚会不会出现幽灵！”我一脸兴奋的说着，就像那种成天恶作剧吓唬女孩的顽皮男生一样指了指漆黑的窗外。 有些胆小的人下意识的随着我的动作看向不远处的窗户，但除了占满整个玻璃的艳丽绘色，就算外面真的有东西趴在窗边，他们也什么都不会看到。 餐桌上的愉悦气氛随着我的话瞬间冷寂下来，大多数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请谨慎说话，在如此圣洁庄重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有这些！”说话的是个寸头男生，他眼底浮现出不满。 “可前段时间不是刚发生了那么恐怖的事吗，一个男孩被发现赤裸的死在了学校。” 我用着轻飘飘的语气，假装不经意的说着。 “啊？有这种事？！”另一名出声的学生不敢置信的捂住了嘴。 “怎么回事啊？” “总感觉有点可怕，还是别谈论这个了。” 不同的声音开始小声议论起来，但在费利克斯老师逐渐严厉的目光中又一下子噤住了声。 “听说身上还有奇怪的痕迹，那孩子是被谁杀了吧.....”我再一次开口道。 “那件事，警方不是说自杀吗。” “怎么想都不会是自杀吧，谁会以那样不体面的方式自杀，喔.....说起来也真可怕，竟然会有人做出那种事。” 烛火摇曳在人们脸上晦暗不明。 身旁属于亚尔曼的视线就如同匕首一般锐利的刺向我。 “米路·柯林斯！” 最后，是以费利克斯老师的警告声结束了那场有些小插曲的晚餐。 回到宿舍时已经是晚上八点了，外面的天黑压压的就像要掉下来。 毫无意外，我这冒险行为得承受一些小小的后果，费利克斯老师罚了我抄写校规，一想到那厚厚的一叠校规我就头大起来，但所幸调查方面终于是有了些方向。 亚尔曼这个人知道点什么吧。 可亚尔曼实在不是个好接触的人，我又要怎么试探他，这难度可大太多了。 我坐在床边，脚边的墙体上还在不时扑簌簌的掉落着白灰，在月光下看起来陈旧且衰败。 也许我该提起精神，将这些恼人的事暂时抛却脑后，好好睡上一觉再醒来时说不定会有些新的突破。 正当我这么想着打算起身洗漱的时候，我瞧见了不知何时呆站在旁的迪伦。 他似乎站了有一会儿了，而我竟然一点都没察觉到。 一下子碰触到我目光的迪伦显得十分慌乱，他不自然的说着，“我...喜欢米路的故事，费利克斯老师大概也是怕吓到那些胆小鬼。” 他以为我是在为老师的责罚而低落。 看着眼前人笨拙样子我感受到某种情绪在心中荡漾 明明在晚餐会结束后害怕得连宿舍都不敢独自回去现在反倒安慰起我了，有时候他给我的一些感觉让我觉得熟悉，我想可能是因为他的率性单纯，那实在是有些像从前的我。 “要继续听完吗？”我坏心眼的逗着他。 看着迪伦越来越躲闪的眼神，我心满意足的扩大了笑容。 “啊，啊，呃....还是赶紧洗漱睡觉吧。老师看到会生气的，这么美妙的夜晚还是早点睡吧，恐怖故事会做噩梦，老师那张严厉的脸大家应该都不想看到吧，恩....柏得温，罗恩，邓普斯肯定也这么认为。” 被提起名字的罗恩却并未合着迪伦的心意，他停下了向外走去的脚步，“哦？瞎说什么呢死矮子，真正的勇士可不会畏惧这些。” 他又把目光转向我，“希望你的故事足够有趣。” “啊，好吧，那.......”我作势要说。 但下一秒，迪伦便以前所未有的麻利速度抱起木盆跑出了房间。 “我我我先去打水。” 门外传来他颤巍巍的声音。 这套太过一气呵成的行动，令我久久的没有反应过来，罗恩和我对视了一会儿，才同时爆发出哄笑声，老师在这儿的话一定会因为我们的吵闹气的鼻孔冒烟。 “如果你们无法保持安静，我不介意揪出你们！” 也就在这时，查寝老师的呵斥穿透了房门。 我蓦地噤住了声，罗恩也闭上了嘴。 在这所学校除了权利更高的学生们拥有私密空间，其余人都需要自己打好水在宿舍清洁身体，而这时的盥洗室人非常多，每个人都在等待着空置的水龙头。 所有人都保持着秩序，排着异常整齐的队伍，老师正在盥洗室的门口紧盯着每一个学生以防他们做出些不合规矩的事。 大多时候这里都压抑得人不敢大声出气。 等待了几分钟后，终于轮到了我，打完水回到宿舍时，除了迪伦仍是不见人影，我的室友们已经麻利的准备好洗浴，他们用眼神示意我赶紧关上房门，宿舍的房门只有屋外可以锁住。 我不禁有些怀疑，虽然大概.....呃....并不会有人闲的无聊打开一个正处在洗浴时间的其他宿舍的门，但说不定呢，就是会有这种不太好笑的恶作剧。 室友们已经十分自然的解开扣子，开始清洗起身体，这倒显得我扭捏起来。 我硬着头皮除去衣物，房间里充斥着热腾腾的水汽，它们附着在皮肤上，也遮挡了绝大部分的光景，我只能模糊的看到赤条条的人，相信在其他人眼里我也只是一条白花花的模糊肉块，我感到轻松了许多。 但没想到的是，确实没有人会无聊到推开属于另一间宿舍的房门，而我显然忘记了我的好室友，消失半天的迪伦。 那扇陈旧的木门随着吱呀一声，被大大咧咧的推了开来，迪伦抱着盛满热水的木盆站在门口。 扑了他一脸的水汽，让他足足的愣了有好几秒，若不是罗恩狠狠的朝着他扔过去一件衣物，相信他半天都不会反应过来，我真不知道这大男孩有时候怎么能那么傻愣愣的。 最靠近门边的柏得温吓了一跳，而邓普斯则是慌忙的拿起一件衣物遮住了自己的关键部位。 “艹，死矮子，快关门。”要不是状况不允许的话，罗恩非常乐意冲上去揍他一顿。 承受着我们一众眼神的后者看上去相当无措，如果不是知道情况的话，我会以为他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然后吓坏了。 只见他关上门后磨磨蹭蹭的移动到了我的旁边 ，低垂的眼睛只敢在地面上乱瞟，倘若有人告诉我在这里的其实是个扮作迪伦的女人的话，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相信。 我想作为年长者，我有义务开导一下这个如此容易害羞的大男孩。 “哦，迪伦，没必要那么害羞，你得尽快适应，毕竟我们还有接下去的很长时间。” 听到我的话，后者只是极轻的点了点头，好在他终于不在傻站在那里，他开始慢吞吞的解着衣服。 当我再一次回头的时候，眼前人沐浴在月光下的皮肤白皙通透，身体清瘦匀称，可碍眼的是，赤裸的胸膛上留下了一些可怖的疤痕，它们像是扭曲的虫子紧紧趴在那具漂亮的身体上。 并没有给我太多思考时间，感受到我强烈目光的迪伦按在腰带上的动作停滞住了，他犹豫了一下背过身又别扭的转了回来。 他仍然低着头，漫上耳廓的薄红像是上好的红玉。 这可怜的小子。 我善解人意的转过身去，这能让他稍微自在点的话我相当乐意。 很快，身后便传来皮带拉开的声音，我动作迅速的清洗身体。 一天奔波下来的污迹被清水洗净，当我准备去拿扔在床上的衣物时，迪伦骤然拔高声音制止了我。 “呃.....或许我可以说我正打算拿衣服？”我耸了耸肩，用着不确定的语气，迪伦的过度反应让我感觉自己像是个街头流氓。 沉默了一会儿，身后发出窸窸窣窣的动静。 下一秒，一股苹果般清新的气息溜入鼻间，迪伦离得很近，我仿佛都能感觉到身后男孩儿的体温，他伸过来的手上递着我的睡袍。 “喔，你的服务很到位。” 我笑了笑打趣着，迪伦没有作声，手臂晃了晃催促我快点拿走他手上的衣物。 我抽走睡袍，那只手一溜烟的缩了回去。 在穿好衣物后，这次转身没有得到阻止。 身后的人不知何时已经套上衣服，爬上了床铺。 他严防死守的没有让我看到一丝一毫不该看的，我简直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好好清洁完身体。 “死矮子，别再有下次！” 穿戴好的罗恩终于有了时间来处理残余的愤怒，他瞪着床上的迪伦做着最后的警告，但后者那呆傻的样子让他很快就放弃了与之沟通。 清俊的男孩儿红着脸，就像烧了半边天的红霞，他靠在床上拿着一本记事本不知道在记录着什么，只不过不时偷摸瞟向我的眼神泄露了他的心不在焉。 那页纸上可能什么也没有。 我抱起手臂，在他再一次看向我的时候瞪了回去，蓦然对上视线的迪伦就像做贼心虚的小偷一样慌乱的移开目光。 但在发现我依然注视着他后，他立即躺了下来以鹌鹑儿般的姿势把自己整个人缩进了被子，像是这样就能躲避我的视线。 这小子今天真是吃错了药。 我扯了扯嘴角，吹灭了角落的几盏煤油灯，房间骤然暗下，只剩由那破窗子洒落进来的月光清澈又皎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