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第一世（三）

    刘大夫善解人意地出来替她说好话，才消了村长他们的怒气。

    村长本就因为王大狗害他儿子王强坐牢受罪，和她之前威胁他的事而气愤未消，现在又因为她闹的事让他大半夜还得起床出面解决。村长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他恨不得搬家离村再也不要看见她这个疯婆子了。

    村长在刘大夫的安抚下甩袖走人，他今晚怒气冲冲的来又怒气冲冲的回家。由于村长没有吩咐人送王大狗母亲回她的茅草屋，自然也不会有人大发慈悲闲来无事的专门送她。

    人都走完了，王大狗母亲依然保持着一个姿势，瘫倒在地上沉浸于思考。

    刘大夫走到她面前警告她以后离安分守己些，不要以为他不明白王大狗出现在这里的目的。若有下次，她第一个儿媳遭受的痛苦，她就得受十遍甚至一百遍，并且还要她管好王大狗的行为，最重要的是记得离笛子远一些，否则会有人让他们母子俩生活得更加痛苦。

    王大狗母亲哆嗦着嘴唇不敢抬头看刘大夫，待刘大夫关门进屋后，她缓了一会儿才爬起身来跑回了茅草屋。

    这时毛透瑛从刘大夫身后探出头，看着王大狗母亲的背影逐渐跑远，不由得嘲笑，还真是个欺软怕硬的老东西。

    刘大夫对此不置可否，他转过身走进内室仔细瞧着被毛透瑛抱回来的笛子，替他盖好他踢掉的被子。最后轻轻地叹息自己命不久矣，无法再好好的照顾笛子了。

    这下轮到毛透瑛沉默不语。

    世道越来越混乱，战争也逐渐扩大。起义军浩浩荡荡停留村子修整时，笛子在好心的村民们的帮助下安葬了刘大夫。

    刘大夫只是个普通的懂一些医术的凡人，但他救下的妖比人都多，因此他常年和妖相处不喜欢与人打交道，这也导致他很难寿终正寝，毕竟大部分的妖是吸食人的精气或精血为生，他救妖的方法虽伤己身但可以救那些无辜的好妖，他就觉得他的付出值得了。

    笛子想要安安静静的为刘大夫守完三年的孝，便离开村子去外面闯荡，可偏偏还是有心思歹毒之人记不住教训，要趁乱搞事。

    毛透瑛没有致王大狗于死命，把他剩下的好腿折断后放他回了家。王大狗母亲跑回家的半路上，还被用双手艰难爬行的王大狗绊倒，她一身老骨头废了很大力气才将王大狗背回家中。

    王大狗仍旧不死心，发誓一定要刘大夫和毛透瑛死无葬身之地，终于刘大夫没能活过今年冬天，他一死，王大狗就想着怎么能够顺利霸占刘大夫家，王大狗母亲一下子就想到了笛子，可是两人顾忌着毛透瑛的存在不敢轻易动手。

    正好起义军在村子里发布告示要招收壮丁，而且刚好军队里的军师据说是一位仙人。母子俩商量决定先在村子里哄骗笛子到手，然后迷晕笛子直接送到叛军那儿，这样不管毛透瑛是妖怪还是恶鬼也不敢靠近叛军寻找笛子的下落。

    两人的阴谋从计划到实施都非常顺利，因为那位军师仙人的到来，使得很多小妖怪避之不及唯恐被他抓住。

    黑风自从知道刘大夫的秘密后，被迫跟着毛透瑛它们一群妖怪修炼，因而他也不得不随着妖怪们暂时离开笛子，这才让王大狗的计划得以顺利实行。

    刘大夫至死也没有说出真相，只是拜托山中林间的小妖怪们，不要让王大狗母子俩接近笛子，他不想笛子知道王大狗母子做的那些腌臜事，也不忍心笛子知道他母亲的经历后痛苦不堪。

    有妖怪庇护的笛子过得再不好，衣食无忧也是没问题的。刘大夫的想法在盛世中可能很好，但他忘了，乱世之中，人比妖毒，比妖狠，甚至比妖更肮脏。

    正是刘大夫的不忍使得王大狗有机可乘，天真的不知真相的笛子相信了王大狗母子，从而导致自己陷入绝境中。

    善良纯真是无法生存于乱世间的，只会被他人利用玩弄而受到伤害。笛子被送进军队后很快被别人发现了身体的秘密，他不同于常人的下身引起了一些想要发泄欲望不忌男女的变态的注意。

    当黑风修炼三年化成人形和毛透瑛找到笛子下落时，笛子已经变成了一个染上梅病的军妓，那个时候的黑风法力低得连人形都维持不了太久，毛透瑛的法术比他厉害也同样救不了将死之人，最后是笛子苦苦哀求黑风杀了他，好让他解脱后早日投胎，他一个烂人早就不想活了。

    黑风没有办法，笛子的人生被自己名义上的父亲毁了，死亡是他最好的结局，最后黑风亲手杀死了自己的恩人兼玩伴。

    他买了一副上好的棺材将笛子埋葬在刘大夫的墓旁，用王大狗的狗头祭奠笛子和林玉琳的亡魂。而那个心思歹毒，喜欢没事找事挑拨离间的老太婆，毛透瑛把她带走了至于带到哪里去了，黑风也不清楚但肯定不会是什么好地方。

    就这样，黑风和毛透瑛一直留在王家村没有离开过，直到过了两百年再次遇见笛子的转世，他才决定走出村子跟随笛子的转世，卷进朝堂的皇位之争。

    “我们的第一世就讲完了，哥哥有什么想问的吗？”黑风俯首蹭了蹭陆榕的发顶，声音低沉地说道。

    “嗯......你真的不清楚那个王大狗母亲的结局？”陆榕想了一会儿，他还是对王大狗母亲最后不清楚的结局而感到不甘心。

    “如果不是她一开始算计林玉琳，不是她整日的挑拨离间，又怎么会害得儿子、儿媳和孙子落得如此惨的下场，她的结局最好是苟且偷生，生不如死。”

    黑风轻揉陆榕愤愤不平的小脸，无奈道：“为什么她要挑拨离间呢？或许是因为她作为儿媳的时候，她的公公婆婆对她不好，她的丈夫不爱不疼她，所以她见不得王大狗对林玉琳好。她熬死了公公婆婆，熬死了丈夫，成了家里唯一的老人。成了婆婆，她就要端婆婆的架子，让儿媳尝一尝她曾经受过的磨难，越痛苦越好，不然她心里会不平衡。”

    “哇！小黑，你怎么知道王大狗母亲是怎么想的？”陆榕惊奇道。

    黑风有些好笑，正色道：“首先，我是一只活了五百年的狼妖，人心这种东西我还是多多少少有些了解；其次，你忘了，毛透瑛可比我先认识他们一家子，有一些是她告诉我的，前后想想仔细推断不就知道那个老太婆想的是什么。”

    “哦......”陆榕点点头，他有些好奇毛透瑛的来历，问道：“那个毛透瑛是猫头鹰妖吗？她是怎么认识王大狗一家的？还有，还有，就是她为什么要替林玉琳复仇啊。”

    陆榕一次性抛出三个问题焦急等着黑风回答，黑风宠溺的亲了他几口，才回答道：“毛透瑛就是猫头鹰，她懒得想名字就按照猫头鹰的谐音写了三个她觉得好听的字，连起来就叫毛透瑛，不过我觉得她的名字念起来好怪，也不知道她怎么会觉得好听。”

    “她是怎么认识王大狗一家的，应该是她是怎么认识林玉琳的才对。妖怪化成人形后很快就要独自一人渡过劫难，毛透瑛渡劫时差点失败，她被雷电劈中受了重伤昏倒在树下，幸好林玉琳回家的路上碰见了她，可伶她受伤于是将她带回家进行救治，才幸免于难成功渡劫。”

    黑风转头望向没有关上窗户的外面，黑漆漆的，月亮和星星也被浓厚的云层掩盖，一丝微弱的光亮都透不出来，一如林玉琳成了妓女后的生活。

    陆榕见他不说话，追问道：“然后呢......”

    黑风不紧不慢地说道：“虽说毛透瑛修成了人形，可也只是比我好一点，她仍旧阻止不了林玉琳悲惨的人生。毛透瑛第二次渡劫来的太突然太奇怪，刚好是林玉琳被她婆婆陷害强迫做妓女的那天。那一天，好像毛透瑛的劫难转移给了林玉琳，一人渡劫成功，一人坠入地狱。”

    陆榕听出黑风话里的难过，将脑袋埋进黑风的肩窝，紧紧抱着黑风，想要分担一些他的伤心。

    “毛透瑛渡完劫后直接回了刘大夫家，她本想让刘大夫帮她在后背上涂点药，却从刘大夫那儿得知了林玉琳的痛苦遭遇。当她亲眼看见王大狗打林玉琳的时候，她其实很想不顾天谴即刻上前杀死王大狗。她杀了王大狗确实容易，可那样林玉琳是会背上杀人或不祥之人的罪名，这么做无疑是得不偿失，毛透瑛最后犹豫了很久，才放弃了想要杀人的想法。”

    “之后发生的事，我前面不是讲过了，你不也知道嘛。”黑风沉默了片刻，后悔道：“现在回忆起来，真是后悔，如果当年毛透瑛没有听刘大夫的好心劝解，早点将王大狗母子杀了，笛子的一生就不会是悲剧了，即使笛子不能出人头地，也不应该经历他母亲的痛苦。”

    陆榕放开黑风的尾巴继而捂住他的一只手，亲吻他的嘴唇，安慰道：“世事难料，谁又说得准呢。何况，你不是已经来找我了吗，我如今不是躺在你怀里被你抱着了吗。”

    “对啊，哥哥已经在我怀里了，和我在一起了。”黑风开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