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廉水生开着车上路了，临走前王航丧眉耷眼的塞给他个大书包，里边儿吃的喝的卫生纸、雨伞、换洗衣服塞的满满的。 廉水生第二天上午十点才到绍兴，中间在服务区歇了不到俩小时，他一到绍兴就直奔母校，他初中高中生活的地方，单元儿停好了车，从熟悉的矮墙那翻过去，他找到那把原先经常坐的长椅。 踩着嘎吱嘎吱的枯叶，廉水生的思绪又被带回到几年前。 那时候的廉水生单元儿简直就是俩混世魔王，没有不惹的事儿，没有不整的人，且专挑软柿子捏，实打实的混蛋，可他俩最终还是栽了。 特别是廉水生，他彻头彻尾的栽了，被那个叫娄超的孙子骗了。娄超是北京人，高二的时候他爸妈离婚，娄超跟他妈，转学到绍兴上高二。 因为成绩好长得好性格好，班主任便给他安排了个麻烦活，每天早上娄超都得在校门口抓典型，什么迟到、发型不合格等等的破事儿他都得盯着。 在一个星期二的早上，娄超第一次见到廉水生跟单元儿，他们俩迟到了，况且俩人一个一头卷毛儿，一个蓄着小便儿，“站住，你俩那个班的，叫什么名。” 单元儿一脸的得瑟，“你新来的吧，我们俩有特权。” 娄超微微皱眉，显然对他所谓的特权感到质疑，“根据学校规定，迟到扣五分，发型不合格扣五分…你俩看着办吧。” 廉水生双手抱在胸前，凑在单元儿耳边叨咕了几句，单元儿立马春风得意的笑了起来，“高一三班，廉水生、单元儿。” 俩坏小子趁着早自习拍死两只蟑螂，又打听到娄超所在的班级跟课程，单元儿拍着腿大笑道：“天助我也，那孙子上午第三节是体育课，咱俩到时候把这蟑螂往他饭盒里一扔就齐活了。” 打开饭盒的那一瞬间单元儿犹豫了，饭盒里的菜香勾的单元儿直想淌哈喇子，廉水生蹬了他屁股一脚，“快点儿！来人了！” 单元儿慌忙将蟑螂扔了进去，扣上饭盒溜走了。 中午，娄超打开饭盒的一瞬间只觉得胃里一阵翻腾，一直蹭饭的同桌脸上也愈发难看，“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谁这么缺德啊…” 娄超啪的一声把饭盒扣上了，他已经猜到是谁干的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娄超风风火火的跑到高一三班把单元儿廉水生拽了出来。 那是娄超第一次打架，显然他空有体格没有技巧，廉水生跟单元儿是瞅准了下三路打，最后这事儿以单元儿扒了娄超裤子告终。 从那天开始，娄超的心彻底醒悟了，他逐渐明白什么叫阴损，什么叫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他逐渐明白凭着铮铮铁骨和一身的正气是没法儿存活的。 娄超知道廉水生才是他俩之间的狗头军师，所有的阴损主意都是廉水生出的，单元儿那脑子也就泡妞行。 最开始娄超是想先对廉水生套套近乎，然后再把这俩货骗出去揍一顿，结果处着处着处出感情了，娄超反倒舍不得了。 娄超请廉水生吃饭，看电影，度假，旅游，带他去桃园儿摘桃子，直到那天娄超带廉水生看了场电影，是。 房里灯光昏暗，娄超那张细致的脸，半推半就间，廉水生发现娄超的唇又软又甜，直到那只发凉的手放在廉水生腰间他才醒悟过来。 廉水生推开娄超逃走了，第二次接吻是在学校后边儿的小树林，单元儿在树林外边儿守着，可还是让人看见了，学校就针鼻儿大点儿的地方，没几天就传的沸沸扬扬。 他们俩的结局就是廉水生挨了一顿皮鞭炒肉，后来廉水生临近高考的时候才听说，娄超是记恨他俩当年的那顿羞辱，故意接近他的。 廉水生听见这句话时觉得自己这十多年都白活了，他心里又恨又气，每天窝在家里不出门，他爸实在看不下去了，一脚把廉水生踹到威海，省的他触景生情。 经过这件事后，当廉水生听见王航那句＂我喜欢你＂时他的内心是抗拒的，廉水生搞不清王航的感情，同时他也搞不清自己的心理，他只想找单元儿聊聊。 ……… 廉水生踩着熟悉的黑漆铁楼梯往楼上走，单元儿住顶楼，也就是三楼，廉水生敲响了门，单元儿开门后又惊又喜，“水生？！你咋这么快就来了！你这胳膊怎么了？！” “摔了一下。” 俩人勾肩搭背的进了屋，廉水生一进屋就瞧见南墙上自己的那张画没了 ，被张luo画代替了，“元儿，你小子见色忘友啊！” 廉水生把单元儿拖到那幅画跟前，他盯着那画看了半天，“我怎么觉得画里这人有点儿眼熟啊…” 废话！你俩当年在学校小树林又亲又啃的，不眼熟就怪了…单元儿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这画是他照着娄超的脸画的，身体是他恶意篡改的，单元儿不敢告诉廉水生自己跟娄超搞一块儿了。 单元儿随意扯了个慌，“我照着咱当年在酒吧认识的一个大美妞儿画的…” 廉水生嘿嘿一乐，“行啊，我喜欢这画，我走的时候摘下来送我吧。” 单元儿点了点头，他特怕娄超闲的没事又到自己家来胡转悠，他有意把廉水生往外支。 “走吧兄弟，我请你吃饭去，去你原先最爱去的那家店，我记得你特爱吃他们家的醉蟹醉鸡和剁椒鱼头汤，再弄俩猪蹄儿好好补补你的蹄儿。” 单元儿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廉水生吊着的胳膊。 廉水生拍下单元儿的手，笑骂道：“去你大爷的！” 单元儿口中的饭馆是他们经常去的，俩人从初中开始吃，上学的时候基本一天不落，那时候他俩放学打球玩儿出一身汗，饿了就去那小饭馆里的小包间儿，球鞋一脱脚直接踩在地板上，老板娘用料足，俩半大小子点仨菜两碗米饭能吃撑。 廉水生在威海没有一天不想这饭馆儿的菜，他跟着单元儿进了巷子，天飘着小雨，俩人溜达到饭馆儿，老板娘拿着菜单热情的打招呼，“水生来啦，好长时间没见你了。” “李婶儿，我一直在外地，没空回来。” 廉水生接过菜单儿，点了几个让他日思夜想的菜，单元儿催促道：“麻烦您快点，我们俩待会有事儿。” 老板娘应了一声出去了，廉水生打开窗户点了根儿烟，单元儿深深地皱起眉，“你烟瘾什么时候这么大了，咱俩见面不到俩小时你这都抽多少了，你是不是有事儿憋在心里。” 廉水生沉默了许久，最终看向单元儿，“…我又看上一男的。” 廉水生也意识到不对，把抽了两口的烟按在烟灰缸里了。 单元儿先是一怔，随即笑道：“好事儿啊，你也不能在娄超那一棵树上吊死不是？” “关键是他昨天跟我说他喜欢我，他对我好的没话说， 可当年娄超也是这么对我好的，我实在……” 廉水生情绪激动。 单元儿听的心里直难受，他知道廉水生的顾虑，其实廉水生就是缺爱，没安全感，他揉了把脸，苦笑道：“我知道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廉水生郁闷的点点头，“就上次你见过的那个，王航。” “啊？！” 单元儿下巴都快掉地上了，“我靠，不会吧，那哥们儿是gay？！这社会到底怎么了，怎么这么多帅哥放着妞儿不泡非得跟爷们儿搞呢。” 这时老板娘端着菜进来了，她放好菜后从围裙里掏出个小本儿 ，“我看你都瘦了，这是几道简单点儿的菜谱，你要不嫌弃就照着这上边做饭吧。” 廉水生赶忙接下，连连道谢，他尝了几口菜后笑道：“照着菜谱应该能做出点儿能吃的菜来，大不了扔给王航做。”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王航这俩字有多顺口，单元儿瞧着廉水生这傻样儿笑了，“兄弟，趁年轻赶紧玩儿玩儿吧，别考虑太多，赌一把，我看那王航不错，挺照顾你的。” 廉水生嚼着肉的嘴顿住了，有单元儿这句话他心里就有底气了，想着如果最后要是分了就叫单元儿把王航狠揍一顿，可同时他又倍感失落，长这么大了知心话也就只能跟单元儿说。 廉水生憋着泪，“成，我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