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廉水生坐在货车的副驾驶,那颗梨树结的果子早已被人摘完,枯黄的树叶落满了长椅,廉水生扭头看王航家的居民楼,王航正背着包急匆匆的往车旁走。 王航打开车门,屁股没挨着座儿就听见廉水生带着刺的一句, “懒驴上磨屎尿多。” 王航将包扔在廉水生腿上,“好心当成驴肝儿肺,我去给你拿了点零嘴儿我还成懒驴了。” 廉水生噗呲一乐,“行啊?没看出来,你还是头细心驴。” “小心我一脚油门儿踩到底,咱俩一块儿死海里。”王航发动了车,车里嗡嗡作响,廉水生琢磨着,这车指定除了喇叭不响那儿都响。 王航拐了个弯儿驶上高速,路上的时光枯燥乏味,廉水生托着腮看着海,直到手腕儿发麻下巴发酸,廉水生扭过头,“我想搬家,你见到宋姐帮我请几天假,晚上我直接回老屋了。” “搬到那栋小洋楼?给我点根儿烟。” 廉水生从口袋里掏出烟给王航点上,王航接着说道:“我帮你搬,不过你请什么假啊,白天搬不就完了。” “成,你要帮我搬我就不请假了。” 廉水生从兜里掏出块淡蓝色手帕盖在脸上,调了座椅,“睡了啊,到地方叫我。” 王航扭头瞅了眼廉水生,一滴水从手帕里淌到耳朵根上。他不自觉的发出一声叹息,替廉水生关上窗户。 天气慢慢开始变得阴沉,王航不敢走神看天气,“水生?” “恩?”手帕被廉水生一口气吹到胸膛上,廉水生眯瞪着眼,“怎么了?” 王航让廉水生找出顶帽子带上才打开窗户,“你看看外边是不是要下雨啊。” 廉水生将脑袋凑到窗边,看了许久才开口,“我看是要下,阴的真厚。” 廉水生环顾四周,发现货车已经下了高速,应该快到了。 廉水生被冷风吹的没了睡意,他猛地明白过来王航让自己带上帽子是怕自己被风吹的头疼。 他开始抽烟,时常眯着眼打量王航,“你他妈要是个姑娘就好了,心真细啊。” 王航鄙夷的看了眼廉水生,“明明是你小子缺人疼,随便那个人对你好点儿你就想私定终身了。” 廉水生听完这话就蔫儿了,王航赶忙打趣道:“我要真是女的你也不一定要我呀,你见过一米九的姑娘么?你见过一顿饭干五个馒头两盘菜的姑娘么?” “也是,你要是个姑娘也够吓人的。” 廉水生脸色稍微缓和,他突然将脑袋探出窗外大喊;“单(shan)元儿!快快快!王航看见没?就那辆车。” 货车稳当的停在廉水生指定的位置,廉水生跳下车跑到单元儿跟前,“元儿!一日不见隔三秋啊!” 王航此时也跟了过来 ,廉水生拽着王航胳膊给单元儿介绍,“这是王航。” 单元儿简单的打了个招呼,转头又跟廉水生腻乎在一块儿,“你是不是胖了点儿啊,我还以为你被发配边疆了呢,这么一看…伙食不错啊…” “单元!你下车怎么不叫我啊?” 一个尖细的女声打断了了单元儿与廉水生的对话,廉水生瞥了一眼,他第一次对单元儿的审美感到质疑。 单元儿揽住自己女朋友的肩膀给廉水生介绍,“这是小楼,柳小楼。” 柳小楼的眼神儿一直在廉水生跟王航之间游离,她带些娇嗔的开口:“咱俩都谈了三年了…我说你怎么一个朋友也不跟我介绍呢…你这俩朋友看着可都比你强~” “嘿,她这是嫌你丑还是嫌你矮啊?” 廉水生一脸坏笑,边说边往王航身边儿躲,他老觉得柳小楼这眼神儿好像要把自己跟王航生吃活嚼了。 单元儿听完这话就急了,“我跟小楼天生一对好吧,再说我这个头怎么了,平均身高一米七,你也亏的你爸那点儿北方血统才窜到一七五的。” “确实天生一对儿,单(shan)元儿、小楼,你俩合起来单(dan)元楼啊。” 廉水生笑得直不起腰,单元儿恼羞成怒的扑倒廉水生旁边儿,一边儿踹他一边儿骂他嘴毒。 叙完旧紧接而来便是无休止的苦力,二十多箱咖啡豆外加两台自动咖啡机,单元儿边搬边抱怨,“给你打七折还得给你干活儿,你哪儿那么大功劳啊…” 廉水生一脚蹬在单元儿屁股上,“在叨咕给你打骨折。” 单元儿撇撇嘴搬起最后一箱咖啡豆,廉水生随手拆开个箱子,有随手撕下片箱子耳朵,拿在脸前头呼哧呼哧的扇着。 仨人并排坐在单元儿的货车里,天气阴沉闷热。 廉水生看看单元儿送货的箱式货车又看了看自己拉货的皮卡车,一个天上一个地上,“元儿,你们家这车是不是专门儿送货用的,是不是怕雨淋了?” 单元儿点点头,廉水生老远就瞧见柳小楼穿着旗袍提着一袋冰棍儿往货车这走。 柳小楼一脸兴奋的对单元儿说:“他们这还有椰子味儿的雪糕呢!” 柳小楼挤在廉水生跟单元中间,眯着眼对廉水生笑了笑,廉水生摸了两支奶油冰棍儿,嘴里叼着一个递给王航一个,柳小楼时不时的瞥廉水生一眼。 廉水生被她看的心里发毛,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你老看我干嘛?” 柳小楼看的更直接了,她左看看鼻子右看看眼 ,“我觉得你长的特像贝克汉姆,真帅啊…你知道贝克汉姆吗?” “贝克汉姆不是外国人么?那儿像了。”单元越过柳小楼盯着廉水生看。 廉水生不自在的摸摸鼻子,“内个…可能我眼窝儿有点深……” 王航看着廉水生的瘪样笑出声,只能开口替廉水生转移话题,“咱们吃口东西再回威海吧 ,单元儿是吧?一块儿吃顿饭再各回各家?” 廉水生一行人绕了一条条小胡同,最终找到一家火锅店,廉水生走的腿酸,“就在这吃吧,我不想再走了。” 单元儿低头看了看柳小楼提在手里的高跟鞋和光着的脚丫,点头应下了。 单元儿进门儿就直奔挨着空调的四人桌,他热的不行,招手叫来服务员,“麻烦你把空调温度调低点儿,然后给我们上个清汤锅 ,菜单我勾完给你。” “哎!吃什么清汤啊,给我们上个鸳鸯锅,谢谢啊。” 廉水生冲服务员笑的跟朵花儿一样,小姑娘把菜单一放,红着脸跑了。 “水生,你不是一吃辣就咳嗽吗?” 单元儿纳闷儿,廉水生倒了杯饮料不作声,王航伸出只手,语气谨慎,“内个,我吃辣,我没有辣吃不下饭。” 单元儿愣住了,眼睛死死盯着点菜的廉水生,他发出啧啧啧的怪响,直到廉水生皱着眉头看他才开口:“有种吾家有子初长成的心痛感…你小子什么时候会提别人着想了?” “我…这么些年你都没记住过我爱吃什么。” 廉水生百口莫辩,想半天想出个“滑板” ,单元儿暴怒 ,“我什么时候吃滑板了我?” “你不爱玩滑板么?” 廉水生底气不足,小口抿着饮料含含糊糊的回话。 单元儿想起那段往事,他转头像王航倾诉,“廉水生当时在绍兴就是滑板杀手,不管他爸给他买多好的滑板,不出一星期准能玩儿坏。人家都是闻香识女人,他是玩板儿辩贵贱。” “后来他改骑摩托车,近十米的台阶桥,他从人家推自行车的小过道上往下飙,后来飙河里才老实了。” 廉水生见老底儿被揭了个精光,他也顾不得了,“你还有脸说呢,我那还没从河里爬上来你就去jing察局叫人来抓我了。” “我那是叫条子去河里捞你,我不是怕你爬不上去么。” “你当时不知道我未成年无证驾驶啊。” 廉水生将烟灰抖在单元儿盛着饮料的纸杯里,他仿佛又变成了那个无所事事偷鸡摸狗的浑不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