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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晟力大,独自提着半人高的装满水的木桶放到屏风后,气息丝毫不乱。 林禾鹊朝他微微一笑:“多谢。” 钟晟摸摸鼻子:“教主客气。需要我候着吗?” 乔铭正倒水的手一顿,奇怪地看钟晟一眼。 “随你。”林禾鹊飞快道,闪身消失在乔铭视线内。 一件、两件、三件衣服啪嗒啪嗒落在屏风上。 乔铭捏着杯子的手一抖,心想,茶水还是不够凉。 他咳了一声,问道:“那什么,我需要回避吗?” 一阵沉默。乔铭尴尬地与钟晟交换一个眼神,后者耸耸肩。 轻微的水声倒灌入耳。乔铭愈发感到口干舌燥,屋内踱几步后,再故作淡定地踱出去。 林禾鹊不置可否,他沐浴时认真得近于虔诚,早把闲杂人等抛之脑后。 水很烫,蒸汽腾起似云雾。林禾鹊双手撑着桶壁缓缓将身体没入,温凉的皮肤被热水包裹,几乎激起一阵心悸。 虽然没有花瓣与香料,水也是最普通的井水烧开。却也较山溪野湖强得多。 林禾鹊惬意地叹出一口气。 他满意地欣赏清水下的身体,被冲洗后光滑、洁白、优美,仿若神像,就连微隆的小腹也弧度饱满不损美感,如同纤细腰身托起硕大琼珠。 如果他后背心口处没有那个青紫可怖的掌印,直接供进庙里也未尝不可。 月余来不是昏睡便是东奔西跑,林禾鹊一直没找到机会细察此处伤情。林禾鹊所修执一心法可自行运转疗愈一般内外损伤,但不知是此功怪异还是孕子缘故,他在三月前被偷袭中招后竟一直不曾有明显好转。心脉肺腑似被一股诡异内劲烧灼,与他功法相冲,时时刻刻火烧火燎。 林禾鹊努力扭头,只能隐约看到泛着紫黑的边缘。 好丑。 林禾鹊下定了见到叛徒要将他先毁容再大卸八块的决心。他将肌肉放松,深呼吸,尝试凝起真气,仍然滞重艰涩,行至心经便疼痛难当。 林禾鹊苦笑,本来意在与乔铭示弱,如今看来功力岂是只余二成,怕不是十不存一。 更何况还多了个活物消耗精气。一个只会索取的累赘,若非因为不通医理担心弄巧成拙,他才不想厚颜无耻地靠它保命。 然而一旦想到这玩意会越长越大最后破体而出,林禾鹊也深觉惊恐不安。 而即便安全至蜀州,又该如何?他失去信徒孑然一身,从此甘心去做杂役或农人,在惶惶不安中度尽此生? 林禾鹊感到头痛不已,虽说车到山前必有路,但他总觉得目之所及皆是绝路。 有热水沐浴的愉悦被未知前路的恓惶压倒。不知是否与情绪有关,林禾鹊才腹诽过的累赘活物突然一动,引起一阵反胃。 “咳…咳。”林禾鹊趴在桶沿狂咳,心肺处萦绕的真气被牵动,针扎般又疼又痒,更让他咳得惊天动地。 “教主!”钟晟听到动静焦急问,犹豫着要不要冲进去看。 直至吐出一口血,林禾鹊才感到躁动的脏器开始偃旗息鼓,缓过些劲来。 林禾鹊闭眼调息片刻,嫌弃地盯着手心黏腻液体,又开始犯恶心。 钟晟又大声问了几句。喉咙仍火辣辣的像洒了一把沙子,林禾鹊又歇了一会才回道:“没事,给我扔一块帕子来。” * 待林禾鹊收拾停当后,恰好乔铭也在外逛了一圈回屋。 林禾鹊长发披散至腰间,湿漉漉的,仿佛才浆洗过的绸缎铺在背后。他看也没看乔铭一眼,支使钟晟去倒水,自己坐到椅子上,将头发拢在身前,拿木梳仔细顺着打理。 乔铭瞧着林禾鹊,总觉得他一张脸较之前白嫩圆润许多,像是吸足水分的花苞,显得年纪很小。乔铭恍惚间会以为林禾鹊是他才入门的师弟师妹,那人默然不语时,存着稚拙又乖顺的天真。 乔铭突然想到,他还从来不知道林禾鹊的岁数,或许真如他弟弟妹妹们一般大。 乔铭于是顺口问了出来。 林禾鹊动作一顿:“怎么?是不是你们‘正道’眼里,魔教都是一群不老不死鹤发童颜的妖怪?” 乔铭不知该作何解释,只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禾鹊轻哼一声,破天荒地没有不依不饶,回说:“按你们的算法,应是行冠礼吧。” 乔铭心说,果然,我还他虚长几年。 林禾鹊又笑笑说:“小钟还没成年呢,想不到吧?” 乔铭眼中滑过一丝诧异和赞赏,“武功不错。” 人也很靠谱稳重,比你教主强多了。 钟晟正发呆,被突然点名,羞涩地笑一下:“乔大侠过奖。” 三人闲话几句,林禾鹊又饿了。 楼下小二已经开始在餐桌间穿梭忙碌。乔铭点了几道爽口小菜、当地特色的酱牛肉和白粥。林禾鹊夹几口青菜,又喝了些粥便停了嘴。 乔铭忍不住问:“吃不惯这里的口味?” 顿顿吃得鸟食一样。 林禾鹊愣了一下:“没有。”他随即转过弯来,心虚地看了一眼碗底剩饭。 钟晟机灵地拿过林禾鹊的碗:“我来,不会浪费。” 乔铭没话说,继续闷头吃饭。天地良心,他并没有责怪的意思,下一句关心卡在嗓子眼被钟晟堵回去,噎得乔铭不上不下地难受。 白夸了。乔铭心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