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五皇子

    选择楚承熙来成为一个靶子，明帝并非没有考量。

    这个靶子不能有华贵妃那样强盛的母族，以免借着皇宠兴风作浪；亦不可毫无优点，要不然宠爱起来连个合理的缘由都没有，说出去如何教人相信？

    在明帝看来，楚承熙就很好，母妃是小官之女，就算身负龙恩，也翻不出什么太大的风浪，生得也是众位皇子中最最可人的，灵姿秀敏，乖巧懂事，会偏爱于他，是多么正常的一件事？挡在楚承赢的前面，正正好。

    楚承熙：我谢谢您嘞，我谢谢您全家。

    “今天是承熙的生辰，永真为何没来？朕似有许久没见过他了。”明帝问道。

    他问的是四皇子楚永真。

    淑妃着靛蓝宫服，低头恭敬道：“永真染了风寒，实在起来不得，还望陛下恕罪。”

    “自从入了冬，哥哥就老是生病，父皇，永焱求您，您等会儿去看看他吧。”

    五皇子楚永焱一改方才踢人的任性模样，他今年十五岁，比二皇子楚天禄小一岁，笑起来露出一对尖尖的虎牙，在宫里有个外号，名叫混世小魔王。

    四皇子楚永真和五皇子楚永焱是对相貌相同的双胞胎，可没有人能将他们认错，有传言说在娘胎里弟弟就抢了哥哥的营养，故而一生下来，弟弟就健健康康的，气力大得惊人，十岁可举铜鼎，哥哥却先天不足，病弱气喘，没有一日离得了苦口的汤药，后来竟在眉心点了朱砂，带发皈了佛，法号真莲，真要超然物外，不留人间了。

    明帝嗯了一声，又把怀里的楚承熙搂了搂才道：“朕知道了，传太医院的张太医到明华宫为四皇子诊治。”

    又是这般敷衍过去，五皇子楚永焱的眸光一暗，想起哥哥的话，竟也不再多说什么。

    “承熙，你不是一直想吃宫外的糖葫芦吗？父皇让李谦找来了全京城手艺最好的糖葫芦师傅，一会儿就在你跟前做好不好？”明帝捏了捏楚承熙的脸蛋，手感堪比最好的奶冻。

    楚承熙！又是楚承熙！父皇，你为何如此不公！

    楚永焱气恼至极，他想起了可怜的哥哥，他想起了有苦难言的母亲，杀气腾腾瞪向父皇怀中的六皇子，楚承熙的眼光与他正好对上，小狼崽的眼神几乎要撕碎了他，心里惊得猛然一跳，后背都凉飕飕的——

    天哪，他就算是块会发光的金子，现在在楚永焱眼里也跟狗屎一般面目可憎了吧？楚永焱天赋异禀，蛮力惊人，以后是战场上赫赫有名的金面大将军，楚承熙印象最深刻的描述便是：六皇子气力可怕如鬼神，那戎狄首领的头颅竟如西瓜般哐当哐当被他几锤砸爆了，软的是肉碎，硬的是骨渣，红的是鲜血，白的是脑浆。

    操啊……

    搁这freestyle呢……

    他的脑袋很珍贵，他的脑袋不想被像西瓜一样被砸爆……

    “父皇，我也好久没看到四哥哥了，要不然我们去看看他吧？四哥哥一定很想您的，他若看到您，再大的病都会好起来。”小皇子环住皇帝的脖颈，身上还有淡淡的奶香，软声软语的，小猫似的缠人。

    楚永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不可思议地看向小皇子，对方在皇帝怀里歪着头，对他俏皮一笑，灯火辉煌，为他漆黑的睫羽染上漂亮的金色，眼眸纯澈，宛如两块波光粼粼的宝石。

    他忽然就理解了父皇的偏爱，因为就连他自己，都险些背叛了哥哥和母妃，差点被他魅惑了去。

    “承熙你——”玫妃出言阻拦。

    明帝平静道：“永真的病是娘胎带出来的，朕看个一次两次如何会好起来？今天是你的生辰，大家为你庆祝而来，浩浩荡荡一群人跟着你跑到明华宫，反而耽搁你四哥养病了。”

    “承熙前些日子也不慎失足落水，得了好大一场病，那时候难受死了，可有父皇陪在身侧就不那么难受了，四哥哥也是一样的。父皇去看看四哥吧，承熙还有各位母妃和皇兄相陪。”

    不慎失足落水？

    明帝叹口气，忽然有些心软了：“承熙，你是个好孩子。家宴后，朕会去看你四哥。”

    因是家宴，又有皇子，宴席未安排歌舞表演，冬日寒冷，大盛向来有吃羊肉的习俗，每张漆红的食案上都放置有热气腾腾的小金釜锅子，细火烹羊鲜，煮得喷香，又置九转玉碟，葱姜蒜末等等蘸料一应俱全。

    “天禄，你为何今晚都不说话？”觥筹交错间，华贵妃压低声音问道。

    楚天禄面上露出一丝尴尬：“身体不适。”

    “你嗓子怎么哑了？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华贵妃听他嗓音沙哑，登时竖起柳眉就要发作，“好啊，是不是长春宫使了什么手段？”

    楚天禄：“……无人害我，我自个儿喝急了。”

    “长春宫能有什么好茶能让你喝急了？你素来稳重，定是有人害你，快让你父皇为你做主！”碰瓷也不是不行。

    楚天禄还不知道她的心思，连忙拉住，右手扶额：“真是喝急了，一人做事一人当，怪我自己，就别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