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虚阁 - 耽美小说 - 上流小狗【骨科】在线阅读 - 第四十六章 最后的决绝

第四十六章 最后的决绝

    陈锐心事重重地抬起头,朝他举了一下手里的袋子,来自本地最知名的潮汕粥铺,里面是几个一次性餐盒。白河景眼睛一亮,向后让开。“哥。进来吧。”

    陈锐摇摇头,将餐盒递给他。白河景不接,近乎飞吻地一扬下巴:“哥,你进来嘛。”

    陈锐叹了口气,短暂地向后靠了一下墙,直起腰,重新递出餐盒。看他面无表情的样子,白河景的笑容一点点消失。他朝茶几的位置歪头,尽管门缝过小,陈锐看不到茶几,但他应该已经看到了群里的照片。

    “你要是不进来,就把粥拿走吧。今天全公司都来看我了,送了一堆,根本吃不过来。不用你费心了。”

    陈锐了然地垂下眼睛,竟然就此弯腰,把餐盒放在他家门口,转身离去。白河景一口气差点转不过来,瞪着他的背影,提高了声音:“喂!”

    陈锐被他吼得一抖,停下脚步。白河景单手扶着门框,舌尖顶着腮帮,眯起眼睛:“你把什么东西扔我家门口了。你是不是觉得大家都来看我,就你没来,不太对劲?你跟我在这打卡呢?”

    他的吵闹声点亮了楼道里的声控灯。陈锐古怪地看着他,又垂眼看着地上的餐盒,从裤袋里摸出手机。白河景本能地感到不对,片刻后,他的手机在卧室里响了一声。

    白河景威吓地朝他一指,扔下一句“你给我等着”,转身直奔卧室,抄过床头柜上的手机。手机在他掌心亮起,不用点开微信,来自陈锐的消息明晃晃地浮在屏幕正中。

    “保洁会扔”

    白河景一阵恍惚,差点伤口崩裂而死。他镇定片刻,扔下手机,向门口跑去,跑到一半又折返回来拿手机。等他急匆匆地拉开大门,走廊已经空了,只剩下门口的一叠餐盒。白河景提起餐盒,跑到电梯前,左边的电梯正自下行。他用力敲着右边的电梯按钮,不知道是谁在楼上磨叽个不停,电梯始终不下来,眼看左边的电梯渐渐向下,陈锐离他越来越远了。好容易右边的电梯姗姗下来,里面竟然只坐了一条狗。白河景心急火燎地冲进去,狗伸着鼻子闻他的餐盒。

    终于在楼下追到陈锐。站在每个人都能经过的住宅楼门口,白河景忽然意识到他的穿着非常不得体。他头上包着纱布和保鲜膜,身穿橙黄色的吉祥兔大T恤,胸口还印着绿色的i。而陈锐衣着整洁,西装革履。他们站在一起,任谁经过,都要好好地打量一番。白河景匆匆裹紧吉祥物的大T恤,伤口一蹦一蹦地疼。他咬牙问:“你是觉得我没死透,上门来气死我的吗?”

    陈锐向外站了一步,帮白河景挡住别人的视线,双手勾着西裤的裤兜,望着远方。白河景反手拍了他一下,在陈锐不情愿的注视下,沿着保鲜膜来回摩挲。“哥,你看看。我在医院住了一个月。现在还没好。你一个月都不来看我。你还生我气?我怎么做你才能不生气了?”

    陈锐极轻极轻的叹息一声,抽出手机。白河景像等待审判一样看着表哥漂亮的手指在屏幕上跳跃。手机响了一声。他摸出手机。「我没生你气。你自己吃粥不行?要我进你家干什么」

    白河景尴尬地笑了笑,蹭了一下鼻子。还能是因为什么。他才二十三,别说饱暖思淫欲,头上被老爹打出一个洞,该思淫欲照样要思淫欲。这话当然是不能在小区里叫嚷的。他也低下头,打字:“想你了呗。”

    陈锐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望着白河景手中的餐盒。「你回不回去。」

    白河景收起手机,说:“除非你跟我一起回去。”

    陈锐劈手夺过餐盒,走到垃圾桶边,咚地一声,把餐盒掼进路对面的垃圾桶。速度之快,白河景根本来不及阻止,半张着嘴,注视着陈锐的英姿。陈锐扔完餐盒,拍了拍手上的灰,朝楼上使个眼色。白河景领会了。「粥没了,现在你总该回去了吧。」

    他现在知道了。陈锐是来索命的。这一点都不稀奇。在病房躺着那些天,他辗转反侧想了很多。想必他们已经和陈锐谈过了。最坏的结果不是让陈锐离开他,而是让陈锐亲自过来和他道别。任何人都知道,这段关系全靠白河景的努力,但他的努力是有限的,全靠陈锐的暧昧态度,他才有坚持下去的动力。现在陈锐的态度不能更明确了,他要分手,白河景总不能把人捆在家里强奸。

    看来这就是结束了。那个被血染红的晚上,他看到了陈锐最后的真心。白河景暗自发誓,不要再说话了,如果他还要一点点尊严,就应该赶快回自己家躺着。可是他的脚下像是生了根。陈锐扔完餐盒,走回他前面。好死不死,白河景的肚子叫了一声。他裹一裹衣服,祈祷陈锐没有听到这声突如其来的抗议。然而看陈锐的神情,这祈祷应该是落空了。白河景自嘲地笑笑,头顶好痒。一抬手,挠在保鲜膜上。他帅了这么久,最后一面竟然这么没形象,真是人生无常。

    “哥,他们怎么跟你说的?让你去上海,还是让我去上海,还是你打算辞职?还是让我辞职?你以后怎么打算的?”

    陈锐一声不出。白河景渐渐站不稳,拼着最后一口气在原地缓缓蹲下,医生说不能快速站起又下蹲,容易把伤口再崩开。手机始终没响。大概陈锐不想当不幸的信使。白河景不敢抬头看陈锐,只能注视着陈锐的皮鞋,等陈锐再次走出他的视野。头又开始疼,一阵阵模糊又清晰的视线里,陈锐始终站在原地。白河景真痛恨这样就能心生期冀的自己。他慢慢抬起头。陈锐垂在身侧的手细细地颤抖着,注视着小区门口的方向。白河景跟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大姑父东张西望地走过来。

    最后一个来看他的人也出现了。白河景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大姑父立刻注意到他的奇装异服,哟了一声:“大侄子,几天没见,你跟这玩cospy呢?”

    白河景哼了一声。“大姑父啊。稀客。你和我哥约好了吗?”

    “没有。“大姑父出乎意料地说。他上下打量着陈锐,仿佛在打量一个陌生人,“我还能和陈锐说上话呢?”

    陈锐不知道该看谁,索性双手环胸,注视着一块破碎的地砖。又有人从他们身边走过,悄声议论着他。白河景头顶又开始发痒,果断地说:“大姑父,去我家说吧。我本来要洗澡的,我哥忽然来了,没洗成。就现在这样了。”

    大姑父笑笑。“行啊,陈锐也一块过来?还是我们三个一起好好聊聊吧。”

    陈锐嘴唇微张,迟疑片刻,点点头。没想到大姑父竟然带来了好的转机,白河景赶快带头走回大堂,走到电梯前,伸长手指,按了十八楼。他的怪模怪样投射在不锈钢门上,成了一条长长的色块;陈锐和大姑父站在他身后,在不锈钢门上投下一左一右的模糊倒影,倒影里两人的表情像冻结的冰。看来在他住院的这些天,发生的事比他以为的要多。

    电梯到了十八楼,三个人鱼贯走进白河景家。陈锐矜持地低着头。大姑父第丝毫不掩饰地张望着。白河景朝客厅一挥手,说:“随便坐吧。我先去洗澡。自从被开瓢就没洗过,实在是难受。大姑父,你不能跟我讲究这个吧?”

    “哪能啊?”大姑父笑出了声,“你这孩子,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去吧。想去就去,洗多久都可以。陈锐,你不去帮你弟弟啊?”

    陈锐皱眉,不快地摇头。大姑父狞笑:“在我面前就不用装了吧?你和大侄子那点烂事还有人不知道吗?"

    “什么事?”白河景问。

    大姑父挺有趣地笑了。陈锐脸颊微红,朝白河景警告地摇头。白河景鉴貌辨色,说:“这点烂事大家都知道了。那大家什么态度,大姑父什么态度?”

    大姑父自顾自地坐在沙发上,拉开茶几的抽屉,看到抽屉里的香烟,赞扬地挑一挑眉。“不错啊,大侄子,这些烟行。你们的烂事我能有什么态度?你们整烂事的时候也没问过我意见啊。”

    他抽出一条烟,准备打开。白河景立刻说:“大姑父。别在我家抽烟。”

    大姑父的手停在塑封上,满不情愿地松开。“那喝你点茶叶总行吧?”

    “随便喝吧。”白河景说,“我去洗澡了。”

    白河景朝浴室走去,陈锐还拘谨地站在门口。白河景朝沙发一努嘴,说:“去陪你爸坐着吧。”

    陈锐短暂地权衡片刻,竟然跟在白河景身后,一前一后进了浴室。浴室里挤了两个大男人,顿时有些转不开身,白河景自顾自地打开淋浴喷头,抬手脱掉T恤。陈锐还一动不动地站在他身后,无端有点危险。白河景扫了他一眼,说:“你刚才不是说送个粥就走吗?站在这干什么?待不下去就出去。和大姑父有话要说,得去外面说。”

    热气渐渐氤氲了狭小的浴室。陈锐和他站得这么近。仿佛一低头就可以接吻。他的小锐真好看,怎么会有陈锐这么可心的人。黑发浓密,鼻挺眉深,睫毛短而浓,嘴唇柔软,脸颊流畅;白河景曾亲手确认过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节;记得衬衫下锁骨的形状,西裤里皮肤的触感,躺卧在双腿间、稍加挑逗便颤巍巍勃起的性器。这个人即将离开他了。陈锐难以应付地躲开他的注视,去拿挂在一边的浴花。白河景从鼻子里笑了一声:“没必要这样。你准备穿着西装进热水?”

    陈锐如梦初醒地打量着自己。白河景扶着玻璃门,一伸手,捞走浴花,挂到陈锐拿不到的浴房内侧,关上玻璃门。水汽迅速覆盖了玻璃门。陈锐成了一个模糊的剪影。他竟然抬起手,默默地解开衬衫扣子,衬衫像一朵云滑落在地。皮带扣咔地一响,长裤窸窸窣窣地褪下来。白河景口干舌燥,急忙敲敲玻璃,说:“大姑父在外面。我可不敢保证不出什么声音。”

    长裤顺着陈锐的腿落在地上。陈锐走出长裤,打开浴房的玻璃门,热水瞬间喷淋在他身上,打湿了他仅剩的内裤。这回轮到白河景后退了。陈锐伸出手,从白河景身边擦过,拿起浴花,示意白河景转身。白河景呆呆地转过去,片刻后,浴花在后背上游走的细碎感贯穿了全身。

    这是近似做爱的折磨。白河景深吸一口气,仰起脸。陈锐在他身后沉默地动作着。白河景望着满是水珠的瓷砖墙,说:“你不是来存心折腾死我的吧?”

    作为回答,陈锐换了一块地方擦拭。白河景低低地笑了几声:“哥,我住院那几天,你们开家庭会议了吧。都说什么了?总不能是让我接着追你吧。你今天晚上来是不是跟我说再见的。我爸真的没告诉我。我不想明天一上班,从同事嘴里知道。你就告诉我吧。”

    陈锐始终没有反应。浴花的游走没有规律可循。白河景慢慢反手去摸陈锐的大腿。陈锐一躲,将他的手打开。白河景笑了:“摸摸都不行?那你进来干什么?”

    他又反手去摸陈锐的大腿。陈锐退了两步,躲无可躲地靠在浴室墙上。白河景转过身。此情此景仿佛梦里的光景。他着魔般低下头,循着陈锐的嘴唇而去。陈锐仓促地抬手挡住。白河景不依不饶地吻在他掌心里。陈锐抓住他的脸,向外推开,向门外不安地看了一眼。白河景知道他在说大姑父,在陈锐掌心含糊地笑了一声:“你不是早知道他在,还跟我进来了吗?”

    他轻轻舔过陈锐的掌心,大腿毫不客气地顶进陈锐腿间。陈锐靠着冰冷的浴室墙面,咬着嘴角,眼神里雾蒙蒙的,又是不安,又是责备。白河景握着他的腰,向后滑去,隔着湿透的内裤覆上他的臀。陈锐慌乱地抓住他的手臂。白河景没有进一步动作。水从他头顶流下,顺着睫毛一滴一滴掉落。陈锐慢慢松开了捂着他的手,白河景趁机吻下去,一吻终了,轻声问:“你上次为什么哭?”

    陈锐关掉热水,抬手去揭他头顶的保鲜膜。白河景比他高。陈锐动作不便,拍了拍白河景手臂,示意他坐下。白河景叹了口气,松开手,向后退开,拉过小椅子坐好,伸长的腿几乎顶到了浴房的另一端。陈锐站在他身边,一寸一寸地揭掉保鲜膜,更轻柔地揭掉他头上的纱布。热水冲在白河景头顶。他舒服得长叹一口气。健康和洁净,失去了才知道多么难得。

    陈锐小心翼翼地冲洗着他的头。尽量不碰到伤口。白河景闭着眼睛,感受着陈锐的手指,说:“你就算把我的伤口撕开也没事。不用这么小心。”

    陈锐置若罔闻。热水停了。白河景睁开眼睛,和陈锐四目相对,说:“我想亲你。可以吗?”

    陈锐将毛巾按在他脸上,重新帮他贴上干净的纱布。白河景拉掉毛巾,说:“大家都知道我们的烂事,你还也不差这一下两下的吧?”

    陈锐做个“快滚”的手势,手搭在淋浴喷头上。白河景终究不敢太造次,恨恨地擦干净自己,去卧室找干净衣服。他换好睡衣,抱着另一套睡衣从客厅经过,大姑父在怡然自得地玩茶具。白河景看着散落一桌的茶叶盒,其中几个昂贵的茶叶袋子分外明显。他忍耐着没有发作。浴室里水声阵阵。白河景推门,将睡衣往马桶上一扔,回到客厅,说:“大姑父,茶好喝吗?”

    大姑父头也不抬地点头。白河景在他对面坐下,也拿过一杯茶。大姑父慢慢地说:“大侄子,前几天的家族会议,你参加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