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无声的葬礼

    1

    一场车祸让所有的繁华与名利消失殆尽。

    在希伯伦?埃利亚斯的葬礼上，所有人都泣不成声，无论是否与他们相熟，大家都对他们的遭遇感到痛心。

    坐在葬礼最前排的自然是埃利亚斯家族绝对的领导者富豪乔治?埃利亚斯和他的第一位太太，也是希伯伦?埃利亚斯的母亲——茱丽叶?阿维罗?埃利亚斯。茱丽叶是阿维罗家族的家主的第二任妻子的女儿，20岁时，她与25岁的乔治联姻，虽然她为丈夫生育了四个孩子，但是很显然，她和丈夫的关系并不好。除了希伯伦?埃利亚斯，茱丽叶还有三个女儿，大女儿一个在五年前因车祸去世，二女儿在前不久得知哥哥的离世而精神病发作，现在正在精神病院治疗，小女儿则是个病秧子。因此，唯一的儿子不仅生活的慰藉，更是她未来的希望，而现在……

    她颓废地坐在椅子上，茫然又难过地盯着儿子的棺材，忍不住又留下了泪，这几天她已经哭成了泪人，眼睛已被泪水泡得又红又肿。

    已经年过七旬的茱丽叶，年轻时候的也是一个娇媚动人的女人，而现在，她的面容已经被岁月侵蚀得一分不剩，这几天她一直在哭，本就又老又肿的面庞越发衰老和丑陋，乔治厌恶衰老的发妻，但是他清楚，再怎么样表面工夫还是要继续，他安抚性的轻拍茱丽叶肩膀，却扭头看向自己走过来的第四任妻子——丽娜?埃利亚斯。

    丽娜?埃利亚斯身穿一件黑色长袖连衣裙，腰部系了一条金色标志的爱马仕皮带，显得她的腰部又细又长。丽娜是乔治四个老婆中最年轻的一位，她才四十出头，尽管她生了五个孩子，身材却保持得像是她未怀孕的时候的样子。十年前的她还只是个舞女，在一次舞会上，她和乔治跳了一曲探戈，妙曼的身姿让乔治为她深深着迷，就这样，她成为了乔治的第四任太太。

    丽娜看了朱丽叶一眼，她皱起眉头，一副悲伤的模样靠在乔治身边，乔治摸了摸他的手，尽管他是一个75岁的老人，上个月才做了肩膀的手术，但是此刻在娇美的妻子面前，他该怎么能拒绝呢。

    而坐在乔治另一边的茱丽叶，仿佛已经习惯了一般，未曾给丽娜一丝眼神。

    正在这时，一阵高跟鞋的脚步声引起了丽娜的注意，她淡淡转头，看向正在走过来的一个女人，这个女人没有丽娜那样看起来饱经风霜，但是面上的皱纹和花白的头发，则证明了她已经步入老年，她穿着一件干练的黑色西装，一副神采奕奕地精神地样子，倒是不像是来参加葬礼，更像是来办公的。

    这位正是乔治的第二位妻子——莱丝丽?埃利亚斯，关于她的传闻很多，媒体的报道中，她的本家和国际黑帮有许多不清不楚的关系，然而在十五岁时，家道中落的她在一次聚会上与乔治扯上了关系。茱丽叶终于把目光投向这个女人，而女人也看向了茱丽叶。无声的硝烟在两个女人之间打响，而战争的始作俑者搂着另一位娇妻，仿佛一切与他无关。最终，莱丝丽低下了头，她看了一眼乔治，随后坐在茱丽叶身边。

    一个女人悄无声息地做到了丽娜旁边，这个女人身材丰腴，高平的眉毛和杏仁状的眼睛，让她看起来像一只温顺的兔子。她转了转眼珠子，先是看了看茱丽叶和莱丝丽，随后身子又坐在了丽娜旁边。这位正是乔治的第三任妻子罗拉?埃利亚斯，她曾是茱丽叶的贴身护工，那时候茱丽叶生病昏迷，而莱丝丽远在国外，乔治的焦虑内心很快被温柔又体贴的罗拉填满，毕竟，没有哪个男人能在低谷期拒绝温柔乡的怀抱。

    待家主和他的四位妻子入场后不久，他们的孩子，以及其他家族的代表人也相继入场。

    “路西菲尔，你的丈夫呢怎么不陪你一起来呢？”

    乔治?埃利亚斯与丽娜?埃利亚斯所生的大儿子，杰克?埃利亚斯朝着路西菲尔挥挥手，他瞧见路西菲尔此刻孤单一人，不免得十分惊讶，毕竟，路西菲尔?埃利亚斯与他的妻子刚结婚不久，此刻在长哥哥的葬礼上，却并没看见那位妻子的身影。

    “他生病了。”路西菲尔微微一笑，“今天早上他吃了退烧药，我想，他还是在家休息更好。”路西菲尔的眼神向四周环绕一圈，接着补充说：“看看这里，这里聚集了那么多名流贵族，富强政客，大家都不想去参加葬礼回来后被传染上感冒吧？”

    “噢，我想你说得对，路西菲尔，你想得真周到。”杰克衷心地赞扬，“不愧是被媒体誉为，埃利亚斯家族心思最细腻的儿子，。”

    正在两人交谈间，杰克抬头望向丽娜的方向，突然说道：“嗯？我妈妈找我，失陪了，路西菲尔。”

    “嗯。”

    两人交谈片刻后，杰克去丽娜身边，而路西菲尔则走到了茉莉?埃利亚斯旁边。茉莉?埃利亚斯是乔治和茱丽叶的小女儿，和其他兄弟姐妹精致的形象不同，茉莉没有出色的外表，相反，她身材矮小，身材也因从小生病而变的肥胖，此刻的她，就算身穿了精致的黑色礼群，也显得和周围人格格不入。

    茉莉站在哥哥的遗像面前，她眉头紧锁，似乎是在认真思考着什么，完全没注意到有人站在她身边。路西菲尔也随着她的目光，看着希伯伦?埃利亚斯的遗像。

    不可否认，希伯伦是家族里长得乔治最像的男人，英俊的五官，利落的轮廓，简约的西装和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让他看起来神采奕奕。路西菲尔和希伯伦不是非常熟悉，不过，身为埃利亚斯家族的成员，他很清楚这张照片。拍摄这张照片的时候，也正好是希伯伦人生最风光之时，那是他与妻子结婚的第一年，接手的公关公司也做的风生水起，乔治在媒体发布会上大力夸奖他的成就，媒体们纷纷猜测他和他亲生姐姐，谁会是未来的继承人。他的辉煌持续了很久，直到五年前，他的亲生姐姐菲怡?埃利亚斯遭遇了车祸而抢救无效离世，随后，这位风光无限的继承人也沉寂了，在他沉寂的这段日子里，乔治的第二任妻子莱丝丽所生的长女伊丽莎白?埃利亚斯代替他，成为了新的继承人有力人选。

    “路西菲尔？”茉莉的声音打断了路西菲尔的关于希伯伦的回忆。

    “抱歉，我刚刚走神了。”路西菲尔说。

    “没事。”茉莉回应道。

    接着，两人陷入了短暂的尴尬的沉默。

    “纪伯伦是很优秀的人，听到他出车祸的消息，我很痛心。”路西菲尔打破了尴尬的沉默，说道。

    “哦？”茉莉惊奇地看着他，“哥哥的死，连二太太的儿子都觉得难过吗？”

    “噗——”

    听到茉莉这么说，路西菲尔忍不住笑出声。

    “咳咳，抱歉，失态了。”路西菲尔咳嗽了一声。

    茉莉对他诡异的态度很疑惑，她抱着手臂，谨慎地用目光打量着他。

    “我觉得很难过，一是因为他能力出众却意外死亡，二是……”路西菲尔打量四周，宾客们穿着黑色的精致的礼服和西装四处交谈，俨然的把葬礼弄成了交际会。

    “我想，或许，希伯伦更希望茉莉小姐能再帮他办一场葬礼，一场只有你和茱丽叶女士参加的葬礼。”

    2

    “醒了？”

    路西菲尔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抱着酒瓶的男人。

    “我今天去参加了你的葬礼，还见到的你的妈妈和妹妹。”

    “你妹妹精神状态还行，但是你妈妈看起来可有点糟糕。”

    “不过，你的葬礼，比起葬礼，其实更像是交际舞会，当然，他们还不至于在你葬礼上跳舞……”

    “哐当——”

    一瓶红酒被扔到了路西菲尔脚下，这瓶红酒全新未开封，从破碎的瓶子里飞出的红酒溅到路西菲尔的西装上。看见昂贵的私人定制衣裤被弄脏，路西菲尔也不恼怒，他跨过地上的红酒污渍，站到床边，不紧不慢地继续说：

    “你姐姐的孩子的抚养权在你手上吧？现在，他们已经被你岳父岳母接去抚养了，不过，茉莉说自己会经常去看他们。”

    “父亲已经同意把他们的姓氏从埃利亚斯改成阿维罗了。当然，这也是莱丝丽提议的。”

    “够了！”

    床上的男人突然抬起头，他红着眼睛，抓住路西菲尔的手臂，痛苦地哀求：“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再说了，求求你……”

    路西菲尔却一把抓住他的脑袋，扯着他的头发，让他不由自主地仰头：“哥哥，你还没有认清现实吗？为什么你还是那么痛苦呢？”

    葬礼上彬彬有礼的绅士，此刻露出来蛮横又恶毒的面目。

    “你不在了，你的前妻应该轻松了很多吧？我听说她已经怀了新的男朋友的孩子。”

    看着男人扭曲而痛苦的表情，路西菲尔甚至病态的生出一种怜悯的感觉，他满足的叹了口气，拍拍男人消瘦的肩膀，嘴里继续说出比刀还刻薄的话：“离婚前，你和前妻有多久没做爱了？父亲和茱丽叶女士应该很欣慰吧？看着你慢慢变成了他们的样子。”

    这些话就像匕首，深深扎入男人的心里，心理的刺激，再加上酒精的作用，使得男人胃里一阵翻腾，此时，他的被酒精麻痹的大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呕——”

    恶臭的呕吐物从男人嘴里涌出来，喷到路西菲尔身上。

    路西菲尔脸色又红又白，他用力一推，把男人从身旁推开，声音也染上了怒气，完全没有刚刚那副得意自如的样子：“你干什么！你怎么敢把酒都吐到了我身上。”

    男人双手撑在床边，低着头，又往地上吐了一些红酒和胃酸的混合物，听到路西菲尔的职责，他才抬起头，愣愣地看着路西菲尔。把酒都吐了出来后，男人倒是感觉清明了不少，他盯着路西菲尔身上的呕吐物，略带尴尬地说：“抱歉，我控制不住。”

    看着地上的又熏又臭呕吐物，路西菲尔脸色更差了，此刻，他也没有心情在跟男人搞什么强制性pua，只能赶紧离开，再叫佣人来清理污渍。

    定定地看着路西菲尔离开的背影，男人若有所思。

    睡着的时候，希伯伦总是会被触入灵魂的痛给惊醒。身体被重击的痛依然深深的刻在他的脑海里，哪怕，他的灵魂已经脱离了那副死去的躯壳。

    希伯伦躺在床上，缓了好一会才从疼痛中完全醒过来，他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酒瓶，揉了揉疼痛的脑袋。

    他恍惚记得，自己似乎又醉了，还吐了一地，只是看了看周围，床铺和地上确实都一干二净，呼吸一口气，还能闻到悠悠的木质熏香的味道，应该是脏东西早就被佣人清理干净。

    过了一会，他起身去了卫生间，头晕和头痛使他看不清，他走路的时候歪七扭八的，重生的他，并没有什么新生的喜悦，他只觉得痛苦万分，希伯伦很恨，恨自己为什么没有下地狱，而是重生到了同父异母的弟弟的丈夫身上，恨自己为什么还会记得活着的时候的记忆。他拉开窗帘，站在窗边，窗口早就被安上了防盗网，这是路西菲尔为了防止他跳楼自杀而弄的，之前他曾用刀在浴室里试图自杀，但是每次都被路西菲尔救了回来，后来，路西菲尔就会很注意，让佣人把家里弄得没有一丝死角，防止希伯伦找机会自杀。

    可真是一个细心的人呢，希伯伦想，但是希伯伦并不感激他，因为希伯伦清楚，路西菲尔并不惧怕希伯伦的死亡，他救下他，仅仅只是想看希伯伦痛苦又无能为力的样子。

    关于路西菲尔，希伯伦之前对他的印象并不深刻，希伯伦第一次见到路西菲尔，是十八年前的新年聚会上，乔治抱着年仅七岁的小路西菲尔，宣布他是埃利亚斯家的新成员，莱丝丽为了表达对小路西菲尔的亲密，还把他了抱起来，但是小路西菲尔似乎不太领情，一把推开了莱丝丽，随后坐在地上大哭：“我要找妈妈”。在众多亲眷面前被一个小孩打脸，乔治觉得恼怒又尴尬，只是，他当众也不能对一个七岁小孩做什么，只好吩咐保姆把小路西菲尔带出去。

    那时的希伯伦，对小路西菲尔是带着怜惜的，尽管这个私生子弟弟与他年纪差了几十岁。路西菲尔的身世，身为长子的他当然有所耳闻，路西菲尔的母亲影视圈的二线女明星，在一次晚宴上，她与乔治搭上了关系，一年后便生下了乔治与她的孩子，不过，这位精致漂亮的女明星似乎还有别的想法，比起情妇，她对第五位太太的位置更有兴趣，然而，所有人都没想到，她没有等到与乔治的婚礼，而是迎来了死亡，路西菲尔七岁的时候，她去参加在一个综艺节目，那天节目正好录制的比较晚，她从电视台出来的时候，已经半夜两点了，她坐上了一辆出租车以后就失踪了，第二天上午，晨跑的人在森林公园的水塘里发现她的尸体。

    除了路西菲尔的母亲，埃利亚斯家族总是存在各种各样矛盾又致命的“巧合”，比如茱丽叶，她意外地出过了一次车祸，不过好在最后捡回来一条命。又比如茱丽叶的大女儿——也是希伯伦的姐姐，她也巧合的因车祸而丧命，纪伯伦也是埃利亚斯家族的“巧合”的经历者，尽管没有直接证据，但是他却能猜到，到底是谁制造了这些巧合。

    只是，纪伯伦与二太太一家之间联络并不多，他能猜到的东西，想必路西菲尔也知道，但是很显然，路西菲尔已经做出了选择，比起一个娱乐圈二线女明星的单亲母亲，路西菲尔似乎更需要一位富豪父亲和一位有黑帮背景的养母。不过，表面上莱丝丽与路西菲尔来往亲密，但是其实观察也可以看出，莱丝丽依旧对路西菲尔颇为顾忌。

    他们这些名门贵族子嗣后代如此兴旺，有部分原因是子嗣多有利于分到更多的家产。因此，就算是有同性爱人，贵族们却很少和同性结婚，不过有一种情况是例外——同性婚姻联姻。当贵族的掌权者想要排挤一个家族成员时，就会安排这位成员与其他贵族家族的同性别的人进行联姻，这相当于被架空了权利，与同性联姻，就意味着没有后代，未来不仅能分到的财产也会非常少，还无法参与家族的核心决策。

    这具身体的原主——菲利克斯?格林，本身也是格林家族中的非常边缘化的一位私生子。如果莱丝丽和路西菲尔的关系很好，怎么会让他与这样的人联姻呢？

    从柜子里拿出一瓶新的酒，纪伯伦甚至懒得倒在酒杯里，直接举着酒瓶一饮而尽。

    无所谓了。

    路西菲尔怎么样，莱丝丽怎么样，和他有什么关系呢？纪伯伦没有心情管这些，他只希望，喝完这瓶酒以后，自己能死于酒精中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