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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 冬天的阳光从顶上淋下来,均匀的晒在每一粒毛孔上,铅华洗净,骤然清爽。 比盛夏的晚风更让人眷恋的便是此刻不烫人的暖,祝福坐在台阶上,从城市远景看到蓝天无垠,然后头靠着膝盖放空。 鼻尖是新鲜的阳光味,像是一团正在融化的棉花被,螨虫被烤得吱呀作响,是好闻的。 许是回忆沉重,许是她被晒得有些困了,回归现实的刹那间竟觉得宁静致远。 全无所知时,她怨天怨地怨世间不公,打着蒙冤受屈的旗号誓要伸张正义,而现在…… 流言蜚语,自残成疾,抑郁难医…… 那些让如愿走向毁灭的因素,那些令她奔赴死亡的人,都受着各自的惩罚。 祝福终于明白了陶漾的那句“从前有个人同你一样查了个遍……最后不了了之。” 王伟诚一败涂地,身陷牢狱绝无翻身的可能;如璇家破人亡,此生不会再迈出隐禾庄园一步;祝振纲这辈子都将深陷在散不尽的追悔莫及里。 当真相揭开,一切都有了最合理的归属,唯独自己太执着,拼了命将过往翻出水面再狠狠伤一遍所有人。 祝福明白了爸爸死活不让她来Z市的良苦用心,也知晓了谢译一而再三的含糊隐瞒几度艰难。 想到谢译,靠在膝头的女孩不自觉软了眸光…… 多好笑,一番清算下来,他反而成了最无辜的那一个。 是啊,他原本可以不被缠进这场漩涡里,也可以免受往后十年的羁绊不安。 如果十年前是谢译自愿卷入泥潭,那么十年后的现在呢。 是她亲手将他又一次拽进深渊难自拔,生气,讨厌,争执,将坏情绪都算到他头上。 他可太倒霉了,祝福难过地想。 她骗他,好多次。 祝福一直无法定义谢译的存在,霎时好像有了答案。 大约是一片云,干净,柔软又细腻,心里装满了秘密也依旧轻盈。 坐了很久,也知道该走了。 祝福起身,臀部以下麻木一片,用手撑了撑石阶借力。 拍了拍手上的灰,她走到碑前轻抚着照片,最后一次拿出纸巾擦了擦。 照片上的少女,眉眼璀璨如星,嘴角微扬,勾勒出优雅动人的括弧。 她终于不再忧伤。 直到此刻,祝福仍觉得她是那么得好看, 比自己好看无数倍,和十五岁初见时一样,惊为天人叹为观止的美。 “我走了啊,姐姐。” “往后或许很长一段时间不能来看你了,不过我相信,他会将这里打理妥当。” 祝福站起来,到了真正分别的这一刻,迟到鼻酸缓缓而至。 还有一句,她低下头轻喃:“我没怪过你。”别自责,也别记挂了。 风起,云散去,灌丛窸窣而动,阳光暖和拂面很温柔。 至此,这场悲剧终于落下了帷幕。 /// 会议室。 谢译正和团队过下个季度合作案,倒扣在桌上的手机忽然一震。 他习惯在会议期间开静音模式,对人对己都尊重,如果真有急事就会发短信。 所以,是急事了。 谢译分神拿过手机看了一眼,是罗任的短信:你家小猪妹妹有动静。 看到称呼时,谢译很自然地皱了眉,谁允许他瞎取外号了。 再看到后三个字,他就坐不住了。直接暂停了会议,到办公室回拨了电话。 “说。”言简意赅单刀直入。 “给你打多少电话了都不接,看你也不上心啊。”罗任是个油嘴滑舌的,总要先数落几句才爽快。 “快说,她怎么了。”谢译没耐心,语气少了寻常的悠闲。 罗任家里经营电子监控设备,掌握了整个城市的道路数字系统,和交通大队也保持着密切良好的关系,祝福说要走的那天,谢译就找罗任问了句。 动车票都是实名制的,要查到不难,确实定在了元宵节。 现在又发信息来,这动静意味着什么,谢译隐约猜到了些。 男人拿了车钥匙就往外走,路过会议室,助理连忙追上来想问问后续会议如何进行,一声“谢总”还没说出口,那人风一阵从眼前掠过,再定睛看去只剩狂奔的背影。 “她跑了?”刚上车,不想找蓝牙耳机了,谢译直接点了扩音。 嗬,还真急了,罗任仿佛听到电话那头开车倒车的轮胎摩擦声,和他紊乱了的呼吸。 收起了玩笑气:“还没,就是改了票,不过也快了,从检票到发车还有二十分钟,你赶紧的吧。” 谢译一口气没上来呛在喉咙里,脸涨得通红,又因为心急如焚而煞白,还因为实在可气而沉了面色隐隐发黑。 所谓五彩斑斓的黑,大抵就是此刻谢译的脸色。 公司到高铁站最快也要半小时,谢译花了十五分钟赶到,非常不要命的驾驶状态。 照着罗任说的地点找到站台,已经停止检票了,他没票,被堵在口子上进退两难,眼睁睁看着时间划过。 窗那边,通体雪白的和谐号缓缓启动,直至消失在视野里。 “额县的票没了,她改签了附近城市,估计是上车补票或者到站再换。” “我说你对人姑娘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了,至于马不停蹄跑么。” 罗任的话又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语气里揶揄和取笑更多。 谢译笑不出来,他也想问问为什么。 来回周旋地骗,一刻不能等地逃,她得多讨厌他才能如此机关算尽。 /// 动车的呜鸣声隔着玻璃降了噪点,祝福看着窗外极速后退的周遭,像极了落荒而逃的自己。 她打开手机,有一条谢译的微信,早上醒来时发的,简简单单两个字:早安。 说了不烦她的,这大概是他克制了再克制的不打扰了,很温柔了,他本来就是极致温柔的人啊。 二等座,三排靠窗的位置。 邻座的女孩上了车就打开小桌板,又从背包拿出两种不同口味薯片吃得很开心。 一场远行好像变成了郊游,祝福想起了当年从额县到A市上学的自己,一般无二。 那时候她胃口好,心思少,情绪自由,哪像现在啊,祝福有些黯然。 “吃吗。” 思绪打了个岔,眼前递来一包薯片,而后是邻座女孩坦诚的目光。 祝福摇头浅笑:“不了,谢谢。” “啊……”感叹词曲折了语调,她好像很失望,“你盯着我的薯片这么久,我以为你也想吃。” 祝福但笑不语。 “黄瓜味最好吃了。”她又抓了几片塞进嘴里:“你真不吃。” 祝福又摇头,黄瓜味是不错,但她觉得原味最好吃。 三个小时的车程,从一包薯片聊到了麻辣香锅和鸡蛋灌饼。 食物的共鸣感太强大了,她们滔滔不绝地聊,照这个默契度,颇有把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都说个遍的架势。 祝福被她说馋了,路过贩卖零食的小推车时,她也买了两包薯片,原味和黄瓜味,分给她一包。 “还没问你哪站下呢。” 祝福把票给她看:“我买错票了,待会儿下车重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