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哑狗
柳风第二天就换上了普通白衬衫，四十块钱一件的那种，跟一中的大部分学生一样了，这让他感到非常安心和舒服。一中的学生以他和李云为代表再好不过，一种是全省考过来的高分尖子像他一样，一种就是李云这种，爹妈给学校捐过什么教学楼还是买了实验室，孩子理所当然能到全省最顶级的学府上学。李云还算好的，成绩不算好但也说得过去，就是数学没及格过，总分算是个中不溜，要是数学好一点能冲一冲前一二百名。其余那些吊车尾的富家公子俏小姐，成绩一个个惨不忍睹，个位数的都有，但考虑到学校的崭新的教学楼和实验室，还不能把他们真的怎么样。何况像李云这样的学生并不多，大多也是毕业就出国，所以并不影响升学率，大部分孩子还是像柳风这样，踏踏实实学习，想着知识改变命运并非一句传说。 考一中之前李灵特意让司机把柳风接到她办公室要问话。刚刚下了最后一节化学课，学校保安找到他的教室说有车来接他叫他快点收拾。大家都发出惊叹的呼声，柳风猜到是李灵，不过出校门的时候还是被那车的阔气震了一下。周围都是接孩子放学回家的家长，人人都开车，不管是轿车还是电动车自行车，但只有李灵的车是最显眼的，刺得所有家长都忍不住多看几眼饱饱眼福，暗自在心里预估这么一辆车一年下来光保养和车险就得花多少钱，然后纷纷咂舌。 “董事长可能活儿还没忙完，你进去先等等，哎，后头有给你买的吃的，你饿了就先吃点。”司机热情地跟柳风说。柳风点点头，但是也没好意思吃那些看着就不便宜的零食。 到了大楼的门口，柳风跟司机道谢后就下车了，一进门就有一个漂亮的小姐来迎他，带他到五楼的会客厅，他路过李灵办公室的时候看见她还在跟人打电话，两人隔着玻璃看了一眼，李灵示意他等她一会儿，柳风就点点头。一会儿李灵来了，柳风就立刻从沙发上站起来，有些拘谨地问阿姨好，李灵看见他就笑得合不拢嘴，说，你跟你爸爸长得也太像了，一看就是踏实的好孩子。 李灵问他说：“最近复习得怎么样？还有几个月要中考，能考上一中吗？” 柳风说：“能，但是……” “你这孩子，学费不用担心，一中学费是贵一点，阿姨给你解决啊，以后你跟小云都是阿姨的孩子，不要因为这个有负担嘛，我跟你爸都说好了的。” 李灵笑眯眯的，柳风也不好再说什么，于是就只能连连道谢。 李灵拍拍他的肩。 “好好考试！你一定得考上啊，这么好的孩子，就该去最好的学校上学。” 中考放榜的那天，柳风睡迟了，他跑到学校的时候，大家看见他来，不等他自己去看就争先恐后地跟他汇报他的成绩。 “班长，我操啊班长，你数学和化学都是满分，你脑子咋长的，啊？全省第二，第一是那个加了十分的少数民族，其实你才是第一，牛逼啊班长，请吃饭吗？” 柳风不太相信，反复确认了成绩后这才放下心来，从那时候开始他就总是在想，这社会好像是不公平的，但又好像是公平的。 柳风在书包里翻找了半天没找到钥匙，他的几个朋友等得不耐烦，在门口喊道： “柳，你好了没，捯饬啥呢？” 柳风就说：“你们先走吧，我钥匙找不着了。” 他看李云的座位，书包还没带走，应该还没回家。李云回家总是很晚，不比他着急回去写作业，加上李灵和柳林出去度蜜月了，把他俩丢在偌大的房子不管，所以他只能问李云借钥匙。 眼瞅着李云把钥匙胡乱挂在书包侧面，上面还带了个咖啡色的小狗挂饰，小狗看着眼睛水汪汪的，身体上却写着触目惊心的： “fuck you！Beat it ！” 柳风不知道李云要玩到什么时候回来，他怕一等就是好久。也有想过先把钥匙拿走留个纸条给他，但又觉得那像贼，而且李云要是知道谁碰了他的东西，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李灵和柳林不在家的时候，柳风不想跟李云起冲突，所以就想还是先等一等吧。 还好等了十几分钟，李云就跟他一起打球的朋友勾肩搭背地回来了，一群男孩子淋漓着热汗像刚出炉的蒸包子。柳风赶紧背上包抓住机会，上前拦住李云道： “那个，我没带钥匙。” 李云看都没看他一眼。 “哦，关我屁事。” 大家嘻嘻哈哈地闹一阵，有好心人跟李云说： “哎，你别逗你弟了，赶紧把钥匙给他，今天晚上降温，你总不能让他在家门口冻死吧。”开学没几天，不知是谁说的，大家很快就知道了他俩的关系——反正不是柳风和李云中的任何一个人说的。 李云猛灌一瓶水下肚。 “他是我弟吗？你是吗？问你呢。” 李云在柳风小腿上踹了一下。 柳风为了拿到钥匙，就说：“是。” “那你叫声哥我听听。” 大家又都笑起来，没有恶意，但总是不那么令人舒服的。但柳风不反抗，老老实实地叫： “哥。” 被开玩笑的人不配合着反抗，于是玩笑就没劲儿了。 李云就把钥匙从包上扯下来，抛高，扔到柳风手里，柳风被砸得掌心一痛。 “一点儿自尊没有呢怎么，没意思。”李云说。 “人家那是高风亮节，懒得跟你计较，大少爷。”李云的朋友们笑得人仰马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