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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谁不羡慕,多少人求也求不来,咱们好日子还在后头呢,您何必生这些闲气?若说出去别人还要反问一句‘你有什么好不满意的?’呢。” 宝贞强打精神笑了笑:“妈妈想哪去了,只是觉得这院里或许太冷清了些。” 奶娘将煨着的甜汤提到桌上往白瓷碗里盛,手上不停却趁机絮絮劝起宝贞:“唉,要不给您养只鸟?太太也该对老爷多上些心,老爷是有些冷淡,但对太太向来是敬重的,旁的女人也只有西院那个,左右是只不下蛋的母鸡,太太也不必当回事,哪个爷们不贪嘴呢?” 宝贞听着心里像扎了根刺,张嘴又似乎没有什么好分辨的:“...鸟儿便算了吧,何必为了我再锁一个它?” 奶娘听见不乐意了,念叨起诸如太太何等尊贵之流,但宝贞已经不再听她的话,低头盯着乳白的汤出神,“你有什么不满意的”这句话仿佛丈夫也曾问过,宝贞有太多的闲暇,有时也会想究竟是不是自己太不惜福所求太多,不然怎么无论在闺阁时还是为人妻,都有人这么问她呢? 先前装扮的心情已经消弭,宝贞用了甜汤,让人打水卸去妆容,换上半旧的衣衫照例坐到梳妆台前,匣子里有新到的头饰,她随意拿在手中把玩却不知不觉恍了神,视线在绣屏上游移,繁复的花纹看得人眼花。 许是看得太入迷,眼前的曲线混杂成重重灰影,而后空灵低婉的声音细细传入耳内:“在想什么?” 宝贞被吓一跳,心跳如擂鼓,那分明是自己的声音!少女时悄悄看的神鬼话本在脑海里翻了出来,她仓惶地向四周打量,房里如往常寂静。香炉上青烟袅袅,红色的门帘在凉风中曼舞,然后笃笃的敲击声从耳边传来,宝贞浑身僵硬,不敢将头转向声源。 “看这里。” 与自己一般无二的声音再一次侵入脑内,由不得宝贞自欺欺人当作无事发生,发丝黏在额角不太舒服,却是不知何时沁出了冷汗,她慢慢转过头,只见镜中的自己正兀自巧笑倩兮。 咣当的动静先一步乍响,而后是臀腿小臂刺刺地疼,宝贞后知后觉身体在反应过来之前后退了,支在台面的小臂扫过,带得珠宝匣子滚落到地上散落一地,虽这椅座不高,但也足以让锦衣玉食供养的肌肤撞出一片青。 “有没有伤着?” 镜中的女子趴在镜面脸颊微鼓,宝贞惊恐之余有些恍惚,这样鲜活却轻浮的神态她长大一些就再也没有过了,大约因为所见并不是什么太可怖的景象,宝贞勉强找回些镇定,颤着声音低呼:“你是什么东西!?” 镜中的宝贞朝镜外的宝贞眨了眨眼,有些意味深长:“我是你。” 镜面泛起些许涟漪,奶娘带着一串丫鬟鱼贯而入,方才的动静惊动了门外守着的小丫头。将宝贞扶到贵妃榻上,奶娘着急地打发小丫鬟去请府医,宝贞本想拒绝,但是方才的事她有些疑心自己发了癔症,也就没有拦着。 一番折腾下来已是黄昏,除却摔蹭的淤青也诊不出旁的问题,宝贞遮遮掩掩跟大夫说起早时发生的事,须发皆白的医者宽慰她,莫约是近来忧思过虑,许多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或多或少都会有此情状,闲着不妨找些陶冶情操的雅事做做,以免想得太多反伤自身。 宝贞攥紧了绣帕心下稍安,让人送了府医,却还是忍不住偷眼望镜子,镜面诚实地映着前方的物件,半点问题也无,宝贞一时也不知道是放心还是遗憾,角落的西洋钟发出了金钟铜磬般的鸣响,奶娘紧赶慢赶地叫膳,侍奉宝贞用了饭又张罗着让人烧水。 宝贞沐浴过后散着发松松穿着亵衣从隔间走出,犹豫一霎,并没有像往常一般坐到梳妆台边,大丫鬟绿柳和黄杨跟在她身边,在她坐下之后用干布一点点吸干乌发上的湿意,另一个丫鬟则端来熬好的安神药,宝贞皱眉喝完,取了奶娘递上的蜜饯。 等长发干得差不多,小丫鬟捧个托盘进来,上边放着牙粉牙刷子等工具,宝贞勺起一小勺牙粉融进柳枝、槐枝、桑枝煎的水里漱了口,然后用牙刷子细刷,末了再用清水滤一回,拿着手帕将唇边的水渍拭去,片晌功夫,侍女们像退潮般静瑟离去。 奶娘给宝贞涂上药膏,本想服侍她歇息,却被她寻了因由打发出去,她没有让丫鬟陪床的习惯,房里此时只有她一人,宝贞犹豫着坐到梳妆台前拉去遮掩的纱,有些紧张地看向镜子,镜中毫无异常,宝贞难掩失望地收回眼,她大概是真的疯了,竟为那一句‘我是你’而心旌神摇。 “在找我吗?” 灯火摇曳,光亮似是熄了一瞬,宝贞恍惚看见有轻烟拂过,比自己低哑些的声音从镜中传来,猛地望向镜中,素着脸的女子正语笑嫣然,每日看惯的面容带上飞扬的神采,有着陌生的勃勃英气,又透出点艳若桃李的味道。 轻轻抽了口气,宝贞用力按青紫的斑痕,刺痛感让她确定这应当并非在梦中,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在反复,她喃喃问:“...你是谁?” 镜中女子往后退两步,在暖黄的灯下点漆的杏眼像深井一般:“我是俞宝贞。” 宝贞闻言脑中混乱了起来:“那我呢?” 镜中的人翘起唇角勾出一点甜:“你也是俞宝贞。” 那边的宝贞似乎没有恶意,这边的宝贞却有些发颤,一时觉得自己果然神志不清,一时又有些希望这镜中之人确实存在。 “太太,夜深了。” 隔着门,奶娘的声音像从久远的时空传来,宝贞猛然清醒,却是不知何时睡着了,宝贞按下迟来的恐惧应声,叫人不必进来,灭烛走向床榻,路过镜前忍不住停下脚步,方才真的是梦吗?明明是如此真实。 昏暗的光穿过窗洒在镜面上,反将周围照得亮堂不少,镜中的自己一脸迷蒙惊怯,宝贞鬼使神差地冒出了越是害怕越要看清楚的念头。她向梳妆台凑近,绵软纤巧的掌藏在袖中,宛如兰花的指微微翘起从袖口探出,战战兢兢地触上镜面,凉意从指尖蔓延。 一切都没有改变,宝贞咬了咬唇若有所失,正要收回手,光面却起了雾,镜中人在茫茫灰雾中俯下腰身微侧着头,长发倾撒露出一截白得叫人心惊的颈,半阖的蝶翼轻颤向上睨她,饱满红润的唇隔着玻璃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