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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危机前夜

    傅翌明准时出现在傅家祖宅的宴会厅,参加傅家每月一次的家宴。

    连傅翌明自己都没有想到,他居然并不抗拒这样的大型家族集会。倒不是气氛有多融洽,正相反,明明是荣辱与共、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一家人,互相下起手来倒是比外人狠辣的多。

    小时候想见到父亲,渴望被认回到这个家,可等这一切都变成现实的时候,儿时的光环早已褪去,傅翌明只觉得偶尔回来观察一番自己这些虚伪的亲戚们如何算计试探,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傅翌明一向独来独往,只有傅宣过来搭话,“最近怎么样?”

    傅宣是他们之中心计最深,最会伪装,也最聪明的一个,所以他离权力的中心最近。

    傅翌明一直不站队,傅宣便一直不远不近地联络着。

    傅翌明叫了声“大哥”,中规中矩地回答道,“还那样,不会有问题,但也没有惊喜。”

    “你向来让人放心。”傅宣用头点了点远处正在哭泣的女人,“不过,最近行事要小心些。傅晟出事了。”

    傅晟也是私生子,那个在傅家家主身旁哭泣的女人正是他的母亲。只不过和连面都没见过的傅翌明相反,傅晟是最受宠的孩子,他们共同的父亲将大部分的爱和期待都倾注在他身上。

    可惜,他的母亲并不聪明,也不厚道。事与愿违,父亲的爱意变成毒刺,傅晟反倒成了家族内斗的靶子,还没有按照预期的道路成长起来,就被养得不成样子。

    这里面自然少不了傅宣,和其他嫉妒傅晟的本家兄弟的“功劳”。

    傅翌明对父亲和傅家的财产都没有什么期待,因此对傅晟没什么感觉,只是微微颔首,“听过一些。杀了人?”

    “杀了个首一军校的学生。这事比想象要严重,父亲在想办法保他,证据销毁掉了一个。”傅宣的神情有些嫌恶,“但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这么做一定会被人抓住把柄,难免不会有人拿这件事到我们面前做文章。我们最近都要小心。”

    大家纷纷落座,傅宣也不好再说什么。傅翌明淡淡地道,“知道了,谢谢大哥。”

    傅翌明不在,宋黎总算有了自己的时间,早早回到家里。

    在外人看来,傅翌明是傅家家主,傅振海,低调又不喜交际的alpha儿子,直到西南战争爆发后才被迫出现在大众视野。可费尔南却说傅翌明在万神殿区长大,傅翌明的回应也证实了这一点。

    傅家看重传统,除了私生子,本家的孩子都会在白露贵胄区的老宅长大,接受家族独有的精英教育。如果傅翌明真的在万神殿区长大,那他的身份必然和表现出来的不同。

    宋黎在网络上搜过傅翌明很多次,只不过能搜到的都是他在西南拿到个人最高荣誉——神圣十字勋章之后的事。而且,和傅宣、傅麒等其他从小就被狗仔拍到过的儿子不同,在有关傅家的消息里,完完全全找不到傅翌明这个儿子存在过的痕迹,甚至连儿时的照片都没有。

    再加上傅翌明提及傅家人时冷淡的态度,一个猜测在宋黎心中成型——傅翌明应该是长大后、或者说拿到神圣十字勋章后,才被傅家认回去的私生子。

    按照这个结论倒推,他在万神殿区长大,只能接受普通贵族学校的教育。傅翌明常住的只有这一个房子,只要找到他的毕业证或以前的照片,就可以确认这一点。

    宋黎戴着手套和从老徐那里借来的探测仪,进入傅翌明的书房。

    原本已经放弃了程竣和傅翌明会有关联的事实,但自从猜出傅翌明可能是私生子后,幽灵一般的程竣便再次回到宋黎的脑海中。程竣的死亡时间是3654年9月,而傅翌明拿到神圣十字勋章、进入公众视野是3655年,月份不详。

    前后仅仅相差一年,也可能只有几个月。

    加上同样在万神殿区长大,程竣父母“离婚”、身边只有母亲,偶然听见傅翌明和母亲打电话时谈论的事情和傅家没有半点关系,也许还可以加上自己过于强烈的直觉,以上种种,并不能彻底排除“程竣和傅翌明有所关联”的可能性。

    也许程竣的死亡,只是为了成为“傅翌明”。

    这个念头出现的时候,宋黎只觉得连呼吸都要滞住。

    他比谁都希望程竣没有死在加莱,但如果他们真的是一个人——

    宋黎经常来书房听黑胶唱片,对这里非常熟悉。老徐的探测仪是队里特意为他配备的最新技术,为了保护他的安全,房间里只要有摄像录音远程引爆等等可疑设备,无论藏得多隐蔽,都可以检测出来。

    宋黎原本以为傅翌明最起码会在书房放监视摄像,但居然什么都没有。小心且迅速地翻过几个可能会放重要物品的地方,可傅翌明的书房里真的只有书、工作资料和一堆唱片,任何以前的照片、证件、旧物,可以证明过去的东西,全都没有。

    唯一的机会就是放在角落的保险箱。

    宋黎自然不敢擅动,保险箱一般都会有密码错误立即拍照报警的功能。将探测器小心地放在保险箱附近,屏幕显示里面放着几个普通旧款光屏。

    要想办法打开它。

    吃完饭,傅振海叫傅翌明去书房等他。

    傅翌明知道他要谈什么,并没有动作,只是冷淡地道,“如果父亲要了解我个人的感情问题,那似乎没什么必要。您的私家侦探已经将视频拍得很清楚了。”

    四下无人,但傅振海被一个没什么感情的儿子当面下了面子,还是十分不悦。傅振海将一沓文件扔给傅翌明,生硬地道,“想和你结婚的人有很多。你以为放在身边当助理就可以保护那个beta?”

    傅翌明皱眉,手里的文件是一份故意伤害未遂起诉书。

    “你既然已经回到了傅家,就不要想着omega以外的伴侣了。言尽于此,自己想吧。”傅振海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傅翌明读着起诉书里的内容,心慢慢沉了下去。

    宋黎刚刚泡完澡,浴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腰带也懒得系,正站在镜子前擦干头发。

    浴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了。

    宋黎被吓了一跳,一脸惊愕地看着门口连外套都没来得及换的傅翌明。

    “……怎么了吗?”

    “没事。”傅翌明的神色绷得很紧。

    宋黎霎时心跳空了一拍——难道老徐的机器不好用,去书房翻查的事被傅翌明发现了?

    但仔细观察傅翌明的神色,冷硬之下藏着的却是一丝慌乱。宋黎放下心来,放下毛巾来到傅翌明身前,关切地问道,“怎么脸色这么差,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傅翌明没有说话,一把将宋黎抱在怀里。

    宋黎刚从浴缸里出来,身体还是湿的,还没擦干的头发甚至还在滴着水。泡得热腾腾的身体被紧紧贴在傅翌明还带着室外气味的外套上,宋黎被冰得嘶了一声,一下一下地轻抚着他的后背,“你还好吗?”

    傅翌明摩挲着宋黎还有些湿的后颈,没有信息素,只能闻到熟悉的沐浴露味道。就这么抱了许久,傅翌明才放开他,难得抱怨了一句,“还好意思问我。”

    宋黎连内裤都没穿,连忙将浴袍的带子系好,“……我怎么了?”

    “一个月前,你在快轨站附近遇到了一个持刀伤人的‘精神病’。为什么不和我说?”

    宋黎愣了一下,确实有这么回事。

    当时自己和往常一样去赶快轨上班。正在十字路口等绿灯,余光瞥见有个看起来精神就不大正常的矮个子alpha始终将手放在口袋里,姿势别扭得很。宋黎直觉不对,便一直用余光瞟着他,果然没过多久,这个人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长刀。

    宋黎庆幸自己还算警觉,立即冲过去将人制服,敲晕过去。用路人的衣服将他牢牢绑死,拜托一位不赶时间的大哥在警察来之前看住他,宋黎便继续去赶快轨了。前后不过几分钟的事,上班也没迟到。

    “又不是多大的事,可能那天很忙,就忘了和你说。”上班路上顺手把一件恶性伤人事件扼杀在摇篮里,宋黎言语间有些自豪,“我虽然没有你们上过战场的人厉害,但暴揍普通alpha维护治安还是没问题的。”

    可这是一场故意针对你的谋杀。傅翌明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几欲被自责与愧疚的情绪淹没。如果宋黎忽视体能训练,或者他当时没有注意到异常……傅翌明不敢想象他会遭遇什么。

    傅翌明不想改变宋黎的生活习惯,可他也低估了这群想要向上爬的中等贵族竟敢如此肆无忌惮。讽刺的是,居然是傅振海几近于变态的监视阴差阳错地保护了宋黎,留下了行凶的证据。

    幕后黑手已经被傅家解决掉了,其他也许动过这个心思的也被傅翌明在回来的路上一一敲打。傅翌明犹豫了一路,还是决定先不告诉宋黎,免得他以后不自在,只是委婉地道,“神经病人一般都很难控制,又带着刀,以后再有这种事情,还是谨慎一点比较好。”

    宋黎觉得傅翌明反应过度,反而去安慰他,“没事,我好歹以前也是刑警,又不是纸糊的。”

    不过,为什么傅翌明会突然知道这件事?

    脑海中瞬间闪过几种可能,宋黎却不打算问。傅翌明的慌乱和关心不似作伪,既然他没有想说的意思,宋黎也就装作没有察觉。

    他的外套湿了,肌肤相贴的地方沾上了星星点点的水渍,肩膀也有湿了的刘海留下的一绺一绺的发痕。痕迹总是予以暧昧的留白,赤裸着身体被穿戴整齐的男人包裹在怀中的感觉回想起来实在是臊得很。宋黎移开视线,将傅翌明推去衣帽间,“还是先换掉衣服吧。”

    傅翌明没有动,反手握住他的手腕。

    宋黎穿衣规矩保守,顶多夏天穿T恤时会露出一段胳膊,富有力量感的劲瘦身材都被藏在宽松的衣物下。他又是好脾气的人,不会拒绝,几乎从来没有和人红过脸,不了解他的人只看温顺平和的外表,怎么看都是一副好拿捏的模样。

    可接触得多了些,就会知道他是一个并不比alpha逊色的优秀beta,结实的手腕可以爆发出轻易制服一个受过训练的alpha的力量。真要认真起来,傅翌明也不确定是否可以钳制住他。

    手掌间细腻又光滑的触感让傅翌明一时无法将眼前的宋黎和他真正的模样拼接在一起。

    宋黎就这样乖乖地被他握住手腕,有些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宋黎变成了他的情人。他被囚禁在权势的牢笼里,这具极富力量的身体只能被扒光,被侵犯,被一次又一次地灌满精液,乖乖地任由傅翌明控制。

    这种控制给了傅翌明诡异的满足感,可更大的不安也在时刻折磨着他。宋黎的存在将傅翌明的渴望填满,而也许会失去他的患得患失却在心中生生挖出更恐怖的空缺。

    傅翌明再次抱住他,“没事……叫一声老公听听?”

    哪怕做爱时已经叫过无数次了,可宋黎还从未在床下听过这个再熟悉不过的称谓,以至于傅翌明突然提出这个要求时,怔愣一瞬才回应道,“……嗯?”

    “突然很想听你这么叫我。”

    “……这样不合适吧。”

    宋黎一般不会拒绝傅翌明的要求,但在清醒的时候叫出这个属于情侣的亲昵称呼却说不出来的别扭,好像说出来就会击破一直绷紧着的、摇摇欲坠的底线。

    也不知道是在害怕什么,是在害怕傅翌明、还是害怕总是产生奇怪想法的自己。宋黎不敢看他,垂眸拒绝,“我只是你的情人。”

    他看不见傅翌明的表情。傅翌明嘲弄地笑了,轻声道,“那就在床上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