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无忧无虑的甜蜜恋爱是在单丛霓开学后第二个月戛然而止的。 他收到了一封没有署名的信。 本以为也是情书，可打开一看，才发现那是几张照片。 他和黎遂青的照片。 这几张照片上，他们只是挽着手，就算放出去也没什么，但单丛霓知道信件中所说的“我还有接下去的照片”是什么意思。 ——之后他们接吻了。 对单丛霓而言，这种爱情畸形且不合伦理。 但单丛霓也是光脚的，他有勇气就够了。 黎遂青要考虑的比他多无数倍——不过黎遂青说这本就该是他的责任和义务。 和十七岁的养子上床，万一被披露，就算你情我愿，照样是桩丑闻——相熟的人反而没什么，可舆论和股票没那么简单。 单丛霓理解大众可能会有的想法，也明白那些大部分出于善意，更明白可能会产生的影响，所以他根本从没想过要真的公开。 他想得最多的也不过就是用小手段暗示暗示别人——暗示他们黎遂青已经有固定对象了。仅此而已。 黎遂青以前没有软肋，现在，自己却成了他的软肋。 微妙的自尊心让单丛霓没有立刻将这件事告诉黎遂青。 ——他不可能永远只躲在黎遂青的保护伞底下。 拍这些照片的角度很容易还原，第二天单丛霓便轻松地找到了那个餐厅包厢。 然后他就明白，其实对方根本没打算来阴的。 杨捷行就等在那儿。 “不在背后搞把戏——我答应过你。” “你想怎么样？” “不要这么生气。”他替单丛霓拖开椅子，“吃点什么？” 单丛霓盯了他很久，还是坐下：“没胃口。有什么就直说。” “但我有些饿。” “那你自己吃！” 他真的叫了服务人员来，慢条斯理一道一道询问。单丛霓就沉默地坐在那儿，服务人员也没敢问他需要什么酒，最后还是杨捷行说：“给他一杯椰子水。” 单丛霓一口都没碰，等杨捷行吃完，等那些服务人员全出去了，才又问：“现在可以说正事了吗？” “约你吃饭就是正事。” 单丛霓简直想笑：“你不是真的有病吧？” “我怎么有病？养父都可以，我不能追你？他能给你的，我也都能给——你跟我就算在大街上接吻，都没人会说一句废话，怎么可能为几张照片就得妥协。” 单丛霓火起来了：“别装了。有屁快放。” 他哈哈大笑：“真恼了？行了，不逗你了，你回去告诉你男人，就说你吃醋，让他想办法把杨捷铭送L国去呆几年。这要求很简单吧？” “你不是很能吗？你自己怎么想不出办法？”单丛霓冷笑。 “我没那么大魅力啊，你男人让杨捷铭去吃屎，杨捷铭说不准都会去，贱不死他的。” “再下贱的爱情也比你这种人高尚一点。” 他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你还替你情敌说话啊？你知不知道那回，就酒会那回，他之所以能那么快反应过来，就是因为他跪在黎遂青腿边想撩他，求着想给黎遂青口交？你男人没告诉你啊？” “他说没说跟你有关系吗？” 单丛霓瞥了他一眼。 “少废话，你说你手上有其他照片，至少拿几张出来让我看看。” 他故弄玄虚般缓缓摇头，单丛霓抿唇盯着他笑了。 “你就是在诈我。凌徊——我想应该是他——根本没把后面的照片交给你，是吧？” 他挑挑眉：“噢？怎么说？” “在度假村那天你费尽心思，不就是为了让这个人的背景变得更加可靠吗？你手上如果真有照片，哪还可能在这跟我扯，还得用话激我。” 杨捷行笑了：“你确实挺聪明的——现在改口说我想追你是认真的，还来得及吗？” “别恶心我了。随便通知你，我马上会把你拉进黑名单，拜拜。” 单丛霓也不是傻瓜。 凌徊说的话，他基本都找人去查证过。 他确实有个弟弟，这个弟弟也确实有一点智力方面的问题，他们两人相依为命长大。 招凌徊之前，黎遂青肯定做过严格的调查，单丛霓都能想到的，他更没可能想不到，只不过有的时候，与其被人安插难以查到的暗子，还不如将错就错顺水推舟。 但单丛霓再聪明，也想不到杨捷行敢那么简单粗暴：他将单丛霓的手机丢进了饮品杯里，装作搂着他，拿把枪抵在他后腰强迫他上车。 单丛霓被他捆手脚时仔细看，才发现那被随手丢在中控台上的居然是把仿真枪。 “我哪舍得拿真枪对着你。”杨捷行想抚一下他的脸，单丛霓迅速别开，他只摸到了下巴。 “别骂了省点力气。昨晚紧张得没睡好吧？眼圈都黑了。” 单丛霓皱眉问他：“有必要这样撕破脸吗？” “本来不用——如果我手上有照片，黎遂青肯定会按我说的，立刻把杨捷铭弄出国。但凌徊靠不住了——我不怪他。你是挺可爱的，我只喜欢女的，都有点忍不住，他本来就男女都行，当然更难自控。” “白痴。”单丛霓翻了个白眼。 “他怎么可能喜欢我——不过也不能指望你懂感情。你就没想过之后吗？我爸不会放过你的。” “我又不准备威胁他。”杨捷行笑道，“我只准备威胁你，你自然会帮我去跟他提要求。” “你不会真觉得我什么都不会跟他告状吧？我长嘴了。 “所以我得让你不敢提啊。”他温柔地说，“没照片，咱们现在去拍呗。你总不想让他看到你被别人上的视频吧？” 单丛霓转头看了他好一会儿。 “你一定要这样吗？” 杨捷行叹了口气：“要么你现在答应我吧，我也舍不得你受罪。” ＜br/＞ “妈的，你想吓死谁？” 黎遂青面对什么场面都很从容，单丛霓没见过他气成这样，加上见到了他亲自动手把杨捷行从车里拖出来往死里揍的狠劲，不免有些怯怯。 “对不起。” “别对不起了——你想学着处理问题，这不是坏事，只是以后念着点我，行不行？把我急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单丛霓瞪大眼睛。 一见他这傻样，黎遂青深深呼吸一次，才又问：“有没有哪里受伤或者感觉疼？” 单丛霓点点头。 他居然有些紧张：“哪儿？” “心里好难过。” 单丛霓立刻被他敲了一下脑袋。 “说正事。” “很正经呀，那个臭杨捷铭的事情，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我嫉妒了我要闹了。” 黎遂青将他抱紧了：“以后不瞒你。” 其实单丛霓的胳膊有点疼。 刚才凌徊直接开车堵在杨捷行的车前，他在后座，碰撞后没受什么伤，难免还是磕到了，不知道他怎么样。 想到这儿，他便问黎遂青：“凌徊呢？” 黎遂青冷淡地笑了笑。 单丛霓想到那个画了老虎的布袋子，抓着黎遂青的手小声说：“有给他检查伤吗？” “死不了。” “其实他那天要是没调后视镜暗示，我肯定发现不了有人跟踪。他也没把照片给出去，还配合我处理了这些破事。算了吧？” “我没动手，还不够大度？” 单丛霓觑了一眼他的脸色：“那个……我还答应了他一件事。” “先说说看。” “我答应会把他弟弟接来治疗——虽然这种后天的器官损伤不可能完全治好，但据说还是能改善一点的。” 黎遂青摸了摸他的脸，最后道：“随你吧。” “那你叫他进来一下——你别进来。” “……”黎遂青又在他头上敲了一下。 不再伪装的凌徊显然是个性格阴沉的人，绷带吊着一只胳膊，冷冰冰地站在窗边。 “你要反悔？” 单丛霓摇头：“你明天就可以把你弟弟送进那边的医院——我是想问你，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听到单丛霓确切的承诺，他的态度略略松动，沉默一会儿，才说：“不知道。” “如果你愿意，还是可以在我们家，还可以把你弟弟也接过来住，更安全一点，你送他来回医院也方便。” 他皱眉：“你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单丛霓关掉了标题巨大的手机新闻页面，“现在这种什么为了救我我爸当街发飙的报道一出，人人都知道我是他的阿克琉斯之踵，我需要信得过的人——我觉得你这个人还行，只要把你弟弟保护起来，你就一定不会背叛。我觉得我这个人也还行，不会对你们过河拆桥。够不够坦白？” 他冷冷地看了单丛霓许久，终于道：“可以。” 这件事还算完美地解决了，单丛霓本以为就到此为止了。 过了两周，有一天他因为前一晚被弄得太厉害睡过了头，醒来已经接近十点，黎遂青居然还没出门。 他耍赖要人抱去洗漱完换好衣服，才发现自己枕边放了一个金色的苹果。 居然是个真的金苹果。 黎遂青将那个闪柔和金光的苹果放到了他手里，他呆呆捧着，过会儿垂下眼睛，捏着果柄看。 “你不是阿克琉斯之踵。” 黎遂青抬起他的下巴。 “你知道，我不信教，也不信神。” 单丛霓喃喃地应了一句嗯。 “所以金苹果只献给心里的无上至宝—— “唯一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