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天上飞
自从卡蜜卢走后，纽因就不再让伊卡洛斯只待在牛仔小队的建筑内了，多出去走走有利于身心健康。 反正卡蜜卢已经发现了伊卡洛斯，而也不是每个人都认得伊卡洛斯的脸。大家只知道牛仔小队又多了个英俊的哨兵，却不知道那哨兵确切是谁。伊卡洛斯不愿意用他本来的名字，只愿意让别人叫他小鹰。 一来二去，所有人都只叫他小鹰。 镇子的街道上，纽因看见翅膀上绑着菜筐的伊卡洛斯站在街边。 牛仔小队买菜并不是轮班制，只会有固定的几个人去买，伊卡洛斯主动承担下了这个职责。一群孩子围着伊卡洛斯，对他的翅膀指指点点。 “哥哥，你的翅膀为什么这么大啊？” “你是哨兵吗？” “可是你的翅膀为什么变不回去，好奇怪哦。” “不沉吗？” 孩子们的话让伊卡洛斯有些无措，又不能直接走开，只能站在远处。他的翅膀一直没见变回手臂，也没什么力气，一直是他潜意识中的一个心结。 孩子们盯着他的翅膀问话，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孩子们的话其实并没有恶意，却让伊卡洛斯的心里隐隐地有些难受。 “哥哥是鹰类哨兵，大大的翅膀能送他飞上天空呢。” 忽然，纽因站到了伊卡洛斯旁边，一只手撑起菜筐的重量，另一只手扬起伊卡洛斯的羽翼。巨大的翅膀铺展开，在阳光下万分耀眼。光裹在翅膀的边缘，形成童话中的轮廓。 “酷吧？”纽因笑着问。 “哇……” 孩子们眼睛亮闪闪的，有的孩子不自觉地脱口而出：“好帅哦。” 伊卡洛斯乖乖地让纽因举着翅膀，纽因的气息就在他身侧，触动本来不愿跳动的心脏。 “不过小鹰哥哥现在翅膀受伤了，暂时还不能飞起来。”纽因接着说，“但这样的翅膀也很酷，不是吗？” 被纽因的笑容感染，孩子们也不自觉地跟着点头： “是啊，好酷哦……” 人类的本性是模仿与学习，孩子尤其如此。纽因的情绪带动了他们的情绪。 伊卡洛斯转头看着纽因。纽因在说“很酷”的时候，完全没有一丝不自然，就像他本来就觉得这样确实很酷—— 或者说，这就是纽因的心里话。 “走吧。”纽因微微收回表情，把伊卡洛斯的翅膀放下，再接过一筐菜背在自己身上：“我和你回去。” “我自己就可以……”伊卡洛斯有些慌张，他本能地不想麻烦纽因。 纽因无所谓道：“也没几步路了。” 无法拒绝，伊卡洛斯亦步亦趋地跟在纽因身后，他悄放缓一些步调，这样就能更好看到纽因的身影。 这儿到牛仔小队还是有一定距离，到了镇子边缘就不剩几个人。 “刚刚谢谢你……帮了我。” 斟酌再三，伊卡洛斯还是开口。 “不客气。” 这是那个叫卡蜜卢的向导来“拜访”之后两人第一次独处，伊卡洛斯不想放弃这次机会：“……你以前见过我吗，那个时候的我是什么样的？” “那个时候啊……” 纽因回想起他们的初见，或者说，两次初见。 第一次，伊卡洛斯在众飞禽哨兵的簇拥下，在天空中燃起焰火又转瞬没入黑暗；第二次，伊卡洛斯独自坐在钟楼的窗边，背后生着翅膀却似乎摇摇欲坠。 那两次相遇的画面都给纽因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无论你的身边是否热闹，你看上去似乎都是独自一人。”纽因评价道。“我见过你两次。第一次你在天上飞没有看到我，第二次你抱着我在天上飞了一圈。” 伊卡洛斯愣了一下，似乎有什么记忆在他的潜意识中，挣扎着想要破土而出。 “……我那时候会飞？” “对啊，你能抱起我，力气很大。” 纽因想了想，又补充一句：“现在也挺好。” “纽因……” “嗯？” “我会再带着你在天空中飞一次的。”伊卡洛斯认真地说。 纽因不知怎么地笑了声，轻松地回：“好啊，那我就期待着。” 除了伊卡洛斯，和他同龄的就只有雷顿。 如果他们在平和安稳的东部出生，如果双枪帮不曾存在而他们早已相遇，也许他们本该是关系十分不错的朋友，即使没有向哨这样的身份也是如此。 “我现在不是独自一人了。”伊卡洛斯望着纽因，认真道。 纽因愣了一下，下意识回复：“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听你的。”伊卡洛斯干脆地回答。也许他明白失忆前的自己为什么愿意抱着纽因在天上飞了。 一种冥冥之中的默契，把两个年轻人的思想连结在一起。 这样的干脆反而让纽因有些诧异地回头望了一眼，对上的是伊卡洛斯干净带笑的眸子。那是在伊卡洛斯还在双枪帮时根本不曾有的眼神。 这个人确实变了，纽因下意识想。 两人走到牛仔小队，把菜筐交给洛亚。大鹅哨兵接过菜筐，看着面前的两个青年，就像是在看两个弟弟，再神色和缓温柔地转身回去将菜送去厨房。 多日的相处，伊卡洛斯也算是明白了一个道理：牛仔小队能够接纳他，很大一部分原因并不是他本身怎么样，至少有一半是因为纽因。 因为他是纽因的同龄人，能够和纽因谈得上话，也能陪着纽因。 这样的陪伴是牛仔小队一群大老粗们再用心也做不到的：教育的差异，经历的差异，加上纽因本身的性格，都让纽因即使再受欢迎也总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加上外界的流言蜚语带来的压力，纽因本可以不承担这些，他的报纸伊卡洛斯也看过，纽因本可以去往东部。 牛仔小队的哨兵们看得出来，也只能用他们所能做到的方式陪着纽因，献上身体，献上灵魂。 牛仔小队就是一群孤独带刺的人，不敢靠得太近，又希望能给彼此温暖，能得到温暖。 “去骑马吗？”纽因忽然问。他新去进了一批货，又卖了一批货，还整了点设计图纸。跟着丹鹿耳濡目染，最基本的商业知识还是有的，至少自己能赚点钱，还去了镇子新开的书店一趟，现在心情不错。 他还没和伊卡洛斯出去玩过呢。 “去！但马……”伊卡洛斯想都没想地答应了，又有些犹豫，身为一个牛仔，他却没有马匹，实在是不应当。 “用牛仔小队公用的就好。”纽因去了马厩，一匹匹马就在里面，有的在吃草有的在发呆。 纽因挑了一匹牵出来，拍拍马背，示意伊卡洛斯适应后蹬上去。 伊卡洛斯一上去，就稳稳地坐在马背上。纽因看没问题了，就坐上另一匹马。 牛仔小队的背面就是荒野，有大片地皮让他们跑。 “每次我觉得烦闷的时候，就会出来骑马。”纽因朝着伊卡洛斯笑，“说实话，还挺锻炼体力的。” 开春阳光正好，不算冷，伊卡洛斯坐在马上。他隐约记起自己是会骑马的，身体有记忆，纽因为他挑的马很温顺。 “小时候你也骑马吗？” “骑，不过都是哥哥们陪着骑，就把我抱在怀里让我牵绳，他们在身后护着我。” 毕竟向导的体能跟不上哨兵，那么高的一匹马，哨兵摔下去再滚几圈都没事，向导估计得断脖子。 伊卡洛斯自然也明白这点。纽因就坐在马上，身姿十分优雅，似乎曾有一个人就是这么教他骑马。但纽因笑容里的恣意，又有其他人的影子。 这是个几乎土生土长的牛仔。 “他们以前的脾气啊，燥得很。”纽因回忆着说，“有的时候就吵起来了，谁也不让谁，不过人都是会慢慢变的。” 两匹马在荒原中小步快走，周围的风吹过。纽因也不能骑得很快，也只有弗里斯兰才能做到那样的速度和平稳度。 伊卡洛斯看着此刻的纽因，其实很难将报纸上的纽因与此刻的纽因当作一个人，此刻的纽因更鲜活。 有一瞬间，伊卡洛斯有一种永远留在牛仔小队里的冲动。这里的每个人，每件事，都让他觉得本应该如此。——他过去的生活是什么样的？纽因过去的生活又是什么样的？ “你们以前……也住在这里吗？” “没，这儿只是暂时住的，我们迟早得离开。”纽因补了一句，“牛仔都是四海为家的，不是吗？” 伊卡洛斯沉默了下来。 “无论是在哪儿醒来，只要有他们在身边，我就会安心。”纽因并不为此感到悲伤，“……我已经足够幸运了。” 忽然，身下的马不安地小声嘶鸣起来。纽因皱了皱眉，对伊卡洛斯说：“感受一下有没有危险。” 话音刚落，伊卡洛斯立即就明白了纽因的意思。他闭上眼睛，将听力扩散至远处。因为不熟悉，背后小镇嘈杂的人声也闯进他的耳朵。 “唔……”伊卡洛斯有些纠结地皱起了眉头。 这时候，纽因的声音温和而冷静地闯入：“注意力集中，深呼吸，把注意力放在你面前。” 向导的指令让哨兵的感知一下变得分外清晰。 嘈杂的人马、潜伏的声音，立刻被伊卡洛斯的听力分辨得一清二楚。 “有哨兵，五十多个，有武器！”伊卡洛斯快速地说。 纽因一扯马缰：“走，回牛仔小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