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困兽(3)
程翰叫人把江临从刑架上放下来,却不给他一件蔽体的衣服。 婊子穿什么衣服呢?他是这样说的。 他叫人把江临的手用束缚带绑在身后,脚上带上沉重的镣铐,又给他的项圈上带上一个更大的,沉重的,连着锁链的铁圈。让他只能跟一条丧气的狗一样,因为脖颈过重的重量抬不起头,垂着脑袋。 他很少直接这样牵着江临在外面,就如同遛狗一样给人看。 江临知道,程翰今天心情不好,所以格外喜欢借助于别人的痛苦和屈辱来取悦而已。 跪在地上的人艰难挪动着双腿,苍白的脊背上渗出冷汗,后肩的蝴蝶骨突兀地支起。因为长期的性虐,虽然及时救治没有过于明显的伤疤,但却一直很清瘦。 程翰不让他站起来,稍微有这样的意图,小腿就会遭到藤条的抽打。 可他甚至没有办法爬着走,因为手被束缚在身后,他无法借力,只能被拽着项圈上的铁链,垂着头,用膝盖一步一步的跪行。 程翰才不会特意为他清扫路面,才走几步,江临的膝盖就被不明物划伤了。 程翰却没有放缓脚步,江临踉跄着勉强跟着他走了几步,就承受不住跌倒。 那滑稽可笑的项圈和地面碰撞出沉闷的响声。 程翰扯扯手中的链子,试图把他拉起来,“加油啊小东西,不快一点,你可见不到他最后一面啦。” 听到这话,原本就如同死狗一样的江临,又颤颤巍巍地支起了身子来,继续艰难地跪行。 说他不见棺材不掉泪也罢,说他不到黄河不死心也罢。没有真正见到男人,他依旧不肯相信他们被重新抓住的事实。 他甚至连在研究所所有人面前露出的羞耻都暂时感觉不到了。 他机械地跪行,现在的他,眼里只有那未尽的走廊,和走廊深处可能等待着他的梦魇。 尽管他潜意识里知道,程翰是不屑于和他撒谎的。 一路跌跌撞撞,走过之处,留下一路红艳的鲜血。 直到他真正看见他。 那个男人,有着鲶鱼胡子的男人。 他像牲畜一样被吊在大厅的中央。 他还嘲笑过他的头发,说他是鲶鱼胡子好多次,每一次那人被这样欺负都只会摸摸下巴。而现在,那绺好笑的头发上满是鲜血,湿漉漉地贴在他的脖子上。 江临还记得,他的爱人温柔又美丽。后来熟悉了,也会很无奈又轻声地说他,“不要再欺负我家傻大个儿啦!” 而如今,那个眉眼弯弯的姑娘,她已经死了。 鲶鱼胡子被抓到前亲手杀了自己的爱人,为了不让她承受逃跑被抓回后的折磨。 为了让她不会像现在的他一样,被展示在这里,并且当众处罚,震慑研究所剩下的Omega。 圆厅里已经围了不少人,研究员们接到命令,把自己手下的Omega都带过来,强迫他们来看这场酷刑。 女人已经死掉了,男人还活着呢。 被放下来行刑的时候,男人醒了。 他似乎在人群里看到了江临。但他已经说不出话了,之间他嘴唇颤抖了几下,随着一声让人牙酸地声响,他的腿骨被敲断了。 于是那张嘴里再也吐不出什么像样的话,再张嘴,发出的全是痛苦地惨叫。 江临跪倒在他们面前,浑身发冷,脑袋却发烧一般炽热。 他一会儿想,就在男人走的前一天,他还和他见过呢。 那时候他和晚颜刚吵了架,男人听说了这件事还来劝他,跟他讲,在这种地方,不会有什么比还能拥有亲情,有人关心陪伴,更幸运的啦。他劝他不要跟弟弟妹妹吵架,有话好好说。 这个爱管闲事的男人。他们也不过只是一场实验的交情罢了。 一会儿,江临又想,现在他一件衣服也没有穿,被套着项圈就像牲畜一样,怎么就这样来送他了呢? 男人的两只腿都被砸断了,外间还有人源源不断的被带来欣赏这个场面。 江临听见人群嘈杂的声音。 他们驻足在他半死不活的好友面前。 他们指着被吊在半空的男人说,看吧,这就是逃跑的下场。 执行者们满眼不屑,下位者们满眼惊恐,人群窃窃私语。 这样的闲言碎语充斥了他的耳膜,江临的脑子嗡嗡作响,只想对他们怒吼,你们懂什么?他们,他们。 他们也曾经是鲜活又温柔的生命啊。 他痛苦又绝望地看着那个男人,男人的每一声痛呼都仿佛刮在江临自己身上。 他好像突然意识到,在他把允允也赶走之后,有着鲶鱼胡子的男人,是唯一还在陪伴着他的人了。 这个男人一向把陪伴说的这样重要,可如今,他要先走了。 他们吊着他的命,并不想让他死的这么快。 这不过是把这场折磨拉长罢了。 处刑Alpha没有着急继续粉碎他全身的骨骼,他们把他放了下来。有一个Alpha拿来了一根棒子,沾了点润滑液就往他阴茎里捅。 他们想给他的膀胱液灌点东西。 因为并不在乎他能不能活下去,灌进去的甚至是酒液。 直到把那里灌满,才拿来绳索,那是一个开口分了几股的绳子。一头套在了男人被尿道堵撑起的阴茎根部,剩下两头套在了他的刚被砸断的双脚上。 他们把他倒吊起来抽。 男人满脸涨红,发出不似人的凄厉喊叫,他的腿已经被砸断,以很诡异的弧度弯曲着,全身的重量都由那双断腿,和他刚刚被灌过的阴茎承受。 他们甚至还在鞭打他,要知道,被这样束缚起来时,任何一点位移都会让人疼的崩溃。 江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在下一道鞭子落下之前,挣扎着,试图挡在男人面前。 可他身上还绑着沉重的铁球和项圈,铁链的一头还被牵在程翰手里。 他没能挡下这一鞭,鞭子咬上男人的脊背发出可怖的声音,而受不住的余威则波及到了江临。 鞭花差点划伤他的脸。 这一下差点打到他的眼睛,要不是程翰看着不对收紧他项圈上的锁链的话。 程翰像拖死狗一样强行把江临拖回他脚边,项圈卡在脖子上的窒息感让江临满脸憋的通红,程翰也没想到江临居然会去挡鞭子,提着他的锁链呵斥,“蠢货,眼睛不想要了吗?” 行刑的人一看差点打到了大人的宠物,也惶恐地停了下来,跑过来问程翰。 程翰不耐烦地朝他们挥手,示意他们继续。 清脆的鞭子声再次响起,十分有规律地,索取被鞭打的人的痛苦和鲜血。 程翰拽着江临的项圈,强迫他直起身子,看着他涨红的脸和不甘的眼神,有些陌生。 他从来没有见过江临这个样子。 江临从前虽然偶尔有些小的不听话,但还从未像今天这样,仿佛展露了爪牙的猛兽。程翰毫不怀疑,但凡他能动弹,一定会跳起来杀了他们。 就如同发现自己圈养已久的小宠物,原来是只未曾驯服的猛犬一样。 程翰的第一反应是愤怒,有种事情发展脱出他掌控的愤怒。 他看见了江临交杂着痛苦,不甘,仇恨的眼睛。 原本他的眼睛就很漂亮,黑色的瞳仁,清澈得不像话,大部分时候都很能忍,只有疼到受不了了,才会氤氲出一点薄薄的,惹人继续折磨他的水雾,程翰一直都喜欢死了他的眼睛。但现在,这双眼睛里突然出现了乖顺之外的,不该有的尖利。 他就像一只炸毛的刺猬,扎手得紧,只叫人想要一根根把他的刺都给生生拔掉,袒露出柔软的内在来。 江临没有旁观这场酷刑到最后,刚刚进行到一半,就被程翰拽着项圈,提前带他离开了刑场。 他把江临拽回他们一开始来的房间里。 他看着江临在他脚边艰难地呛咳着,喘息着,脸色已经涨至青紫。 他应当是很难受的。 早上被注射了那么多魔香,刚刚又被拖了那么远,甚至还亲眼目睹了自己的好友的受难。 尽管行刑才到一半,就被程翰拖了出来。 他有幸没有看到接下来的折磨。 但即使是现在这样,对程翰来说,也已经足够了。 他看着江临挣扎着爬起来,因为手臂无法支撑自己,他的动作就如同被砍断双臂的娃娃。 一边摇摇晃晃地支撑自己,一边还不忘记咬牙切齿地骂他,“畜生,你们怎么就能做出,这样的事?” 程翰却反问道,“是他要跑的,做错了事,接受惩罚,不是天经地义?” “不跑?不跑你们会放过他们吗?”江临撕扯着喉咙大骂,“畜生!” 程翰的脸一下子阴沉了下来,“你现在和我叫板?我就不明白啊,江临,你是不是忘记了你的身份?” “你只是一个Omega,还恰巧是最不值钱的那种,比你朋友,你的妹妹,都要低贱。”他毫不留情地说,“他们将来会被送去有钱有势的人家做妻子妾室,而你,不仅仅残缺,还脏成这样,被那么多男人用过,就算你可以分化,你觉得你成年之后,会被分配去哪里?” 他把江临狠狠摔到地上,用脚碾压着他的脸,把他的头踩进满地污浊的水里,“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江临在他脚下一下一下地抽搐,感受到一丝残忍的快意,“你不如乖巧一些,讨得别人欢心,说不准有人愿意把你带回家当猫儿狗儿的养养。” 直到江临的喉咙深处发出嗬嗬的声音,程翰才松开脚,让他喘口气。 等他缓了过来,又疯了一样想要去攻击眼前的Alpha,程翰一鞭子劈头盖脸抽来他也不躲。 他没有攻击到程翰,却被他一鞭子抽上了脸。 白瓷一样的脸面上多了一道深红的疤痕。 程翰收了鞭子,冷笑到,“何苦这样不自量力的同我作对?你也就这张脸能看了。要是脸都毁了,你就可以提前报废了。” 可江临丝毫没有关心自己可能毁容的脸,依旧不依不饶,“Omega?我还庆幸自己不是个Alpha,至少不会像你们一样,做些人吃人的勾当。” “人吃人?哈哈哈,吃人总比被吃好,”程翰笑了,“真可惜。要恨,就恨你为什么是个Omega,又为什么会在这里吧。” 不知道哪个字儿激怒了江临,他疯了一样地扑过来,手不能动,脚也动不了,还拼了全力去拿牙齿咬。 他浑身镣铐,怎么碰的着程翰?程翰轻轻巧巧地往后仰,他就够呛能够着了。 程翰也不着急,漫不经心地闪躲到让他差一点就能够到的位置,一边还嘲弄着,“小狗,还要咬人么。” 躲着躲着,自己也笑了出来,“真可怜啊,允允。他以为的两个哥哥,都是疯子呢。” 江临咬着牙,满口腥气地回应他,“我不是疯子。而你,程翰,你不配做允允的哥哥。” 听到这句话。程翰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面无表情地踹翻了江临。江临在地上重新挣扎着起身,而程翰顺手拿来了鞭子。 响亮的一鞭子咬在了江临的脊背上。这鞭子不是平时他们玩性游戏的时候的鞭子,或者说,里面泄愤的意味大于挑起情趣的意味,即使没少挨鞭子,江临还是一下子疼得瑟缩。没想到,在这个时候,程翰却突然问他,“你知道,你的朋友,会是什么样的下场吗?” 江临愣住,旋即冷笑到,“也不过是一死。” “不,”程翰眯起眼睛,“他不会死,至少不会死在今天。” “他们会把他折磨到只剩一口气,然后好好治疗他。如果他还活着,就把他丢进地下的实验室。” “那里的人会把他用来实验药物。” 江临脸色瞬间煞白,一时间,竟然如同理解不了一样,似乎根本没有听见程翰在说什么。 原来打碎手脚,居然还不是结束吗? 鲶鱼胡子的痛苦在他眼前不断回放,惨叫声也不肯放过他。 程翰见他不回应,提着他的脑袋强行让他看着自己。 那双漂亮的眼睛接触到他,里面的茫然痛苦又转化成了仇恨。 程翰却被他的眼睛吸引了,他托起他的下巴,摩挲着他的下眼睑,“你这双眼睛,虽然也很不听话,还是现在更漂亮。” 江临从程翰瞳孔的倒影里,见到了他自己。 一张惨白的脸,和一双痛苦至极,又恐惧至极,偏偏要撑起仇恨来让自己不落败的眼睛。 “真可惜,这样灵动,”程翰惋惜地摸了摸他脸上刚刚被抽出来的疤痕,“他的主人却不怎么爱惜它。” “而且也明亮不了多久了,”他说到,“贱狗,你一直不分化,研究所的耐心都被你耗尽了。今年如果你还没有分化的话,傅叶闵他们就会把你按照研究废品处理了。” “你有听说过他们怎么处理研究废品的吗?”程翰摸着他的脸,自问自答,“你的下场不会比你那朋友好多少。他们会评估你身上还可以用的器官,然后一项项取出来,再把剩下的你像垃圾一样丢进回收炉里。” “这双眼睛,一定没有办法再这样明亮了吧。”他无不惋惜地感叹。“可是真是太可惜了,明明这样漂亮。” 江临当然听说过这件事。傅叶闵从不在他面前避讳这些。他一直知道那时候自己的下场,之前他曾一直梗着脖子说不怕,而且他相信西莫。 但今天,在这时候被提起,他却开始颤抖。 他刚刚直面了一场惩罚和死亡。而那场死亡打破了他的防线。他想起那个画面就胃里翻腾着想吐。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猎物的颤抖和痛苦,只会更加激起猎人暴虐的欲望。 程翰今天心情很不好,江临刚刚还惹怒了他。 他心情难得有这样不好的时候,往常每一次,都注定要见血的。 他听见程翰漫不经心的提议到,“不然,我来帮你留住它吧。也算给允允留个念想。” 留住? 江临有些懵。 他看到程翰一直盯着他的眼睛。盯着盯着,露出了手上刚拿起的,明晃晃的手术刀。 意识到他要做什么的江临一时间缩紧了瞳孔。 “别害怕,我会很温柔。很快就会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