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欺负

    傻三有一点害怕,他害怕女人长长的指甲和血红的嘴,但他又不自觉想要靠近女人,她身上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像是傻三躺在吊床时感受到的太阳光,暖乎乎的发着亮。

    李缘叫了声妈,拉着傻三介绍:“这是我刚认识的朋友。”女人笑着摸了摸傻三的头,从手提袋里摸出两根糙米卷递给傻三,傻三小心翼翼地接过来,揣到兜里,泛着傻气地冲女人笑了笑。

    李缘把傻三送到了大路上,傻三把裤兜里的米卷和画都攥得紧紧的,羽毛球他没拿走,他想着下次就可以来李缘家让长着尾巴的球飞起来了。

    回到家的傻三偷偷溜进了自己的房间,把画拿出来,因为刚刚爬树的缘故,画在兜里被挤得有些皱巴巴,傻三在上面按了两下,珍重地放进自己的小铁盒,然后把米卷拿出来,撕开咬了一口,很香,两口吃完的傻三擦了擦嘴准备下楼,他闻到了楼下的柴火味和清油香。

    这时候正好他妈推门进来,傻三急忙把盒子藏好,他有些笨拙,但他妈知道这里面也就装些零钱,也不管傻三了,让他下去准备吃饭。

    傻三睡觉时,期待着第二天的快快到来,他还想带李缘去爬树,去捉蚂蚱,去吊床上两个人躺在一起美美的睡上一觉。

    李缘后来也问过傻三叫什么,傻三很迷茫,他说:“可大家都叫我傻三啊,这不是我的名字吗?”李缘告诉他,这只是他的外号,这个名字不好听,朋友之间是不能叫这个的,他应该有一个大名。

    傻三挠了挠头,有些失落,然后又想到什么似的,眼睛亮亮的对李缘说:“那你给我取一个呗,以后你就叫我这个,你就是我最好的朋友!”

    李缘觉得傻三很像一个闪闪发光的小太阳,于是从此以后就叫他小阳,李缘觉得挺好,一叫傻三的名字就会想起夏天的太阳,让他浑身都暖洋洋的。

    盛夏就在葡萄香和酷热中过去了,傻三换上长袖的时候,李缘对傻三说他要去上学了。

    傻三不知道上学是什么,他见过镇子上的那所学校,小孩就在里面跑圈圈,他不明白跑圈圈为什么还要被关起来跑。

    但是李缘要去的地方,一定是好地方,傻三也想去,回家给他妈说了,他妈摸着他脸说:“傻子诶,傻子是读不了书的,人家不要你的。”傻三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不能去读书,他去缠他妈,看他妈不理他,又在地上开始滚,最后他妈不耐烦了,给他屁股上来了两巴掌,傻三才不闹了,委委屈屈地扒饭,准备到时候让李缘带自己过去玩一玩。

    李缘倒是一早就去上学了,他家离街上的学校还挺远,早上七点就要起来弄早饭走上街,他妈为了送他还买了个小电瓶,只是暂时还没学会,只能过两天再送他。

    李缘觉得这个学校倒也没和原来的学校差多少,唯一让李缘感到有丝畏惧的,就是以往欺负过他的人,都零零散散地分布在这个学校里。

    但值得庆幸的是,他们似乎已经忘记了那个他们欺负过的“小拖油瓶”,李缘也和他们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看见他们就躲得远远的,在学校的日子倒也不难熬。

    当傻三对李缘说自己想去学校玩时,李缘本来是不愿意的,他担心班上的人看见他和傻子玩,然后也会连带着嫌弃自己,小孩子的自尊心就是这么奇怪却也好理解。

    但傻三那么诚挚地看着他,嘴角向下感觉下一秒就要哭出来,李缘觉得自己有些于心不忍,所以他对傻三说:“我可以带你进去,但是你只能跟在我后面,大概这么远。”说着李缘往后走了几步,留出大概三人宽的缝隙,又接着说:“我没给你说话你也不要说话,等我来找你了你才可以和我说话,听到了吗?”

    傻三很高兴,点着头说:“知道了!知道了!我绝对不会找你说话的!”

    结果第二天的傻三真的很听话,傻三本来就瘦小,乍一看也只以为是高年级的学生,很容易就进去了。他远远地跟在李缘后面,虽然他很害怕,很慌张,整个人都快缩进领子里了也没找李缘,李缘去上课,傻三也乖乖地坐在操场阶梯上。

    下课的时候李缘东西还没收好,就听到门口有人喊:“快去看啊!操场上有个傻子!”李缘心一紧,往外边一看,说话的果然是村里的小孩。

    小孩有时候是好奇心最强,做的事最毒的一种生物,他们觉得自己只是去看个新奇热闹,因为在他们短短几年的人生履历里,他们还没见过“傻子”这种东西,但因为他们,从此以后傻三再也不敢凑近小孩。

    李缘跟着班上的人往外跑,就看到傻三坐在台阶上,几个原本就欺负过他的大孩子站在他旁边,指着傻三说:“快看,这是个傻子,你们见过傻子没有!”

    傻三憋红了脸,眼眶里已经蓄起了一滩水,摆着手否认:“不是的,我不是傻子,不是……”但小孩更兴奋了,他们去揪傻三的头发,又灵活的跑开,还笑着说:“哇,真的是傻子诶!”

    傻三被小孩揪的东摇西晃,他看见了李缘,但是想起昨天李缘说的话,他也不敢去叫他。

    李缘是想上去帮傻三的,可是他知道自己打不过那几个人,从班上的人对傻三的态度看得出来自己这会儿出去出风头,以后自己的日子定然不会好过。

    于是李缘喊了一声:“老师来了!”然后自己开跑,这群小孩也作鸟兽散,傻三还在那里啜泣,他不敢抬头。

    李缘把傻三牵到草坪角落,摸出纸巾给傻三擦了擦脸,像个小大人一样抱着傻三哄了两句。又让傻三在这里坐一会儿,不让人发现了就好,他还有一节课就可以回家了。

    傻三却坐在地上,抱着李缘的腰,声音也涩涩的:“我是不是真的很傻,是不是没有人会喜欢傻子。”声音不大,但是被风送到了李缘耳边,他听得格外清楚。

    李缘眼眶也开始发酸了,他开始心疼起像小孩一样的傻三,是的,李缘就是从那天起决定了以后要好好保护他,他可以弱小,可以懦弱,可以胆怯,但是不能再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