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梅云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摄影师一直从下午返工到了晚上，吹毛求疵的程度绕是习惯了各种刁钻条件的梅云都有点受不住。 陈姐开着车送他到楼下，还破例给他买了份小笼包，梅云一手抱着纸袋子一口一个，进楼电梯停在十几楼，另一边更好，28层。 才和缓一点的心情又低下去了，好一会他坐上电梯了才又爬起来，梅云走进空无一人的电梯间，又往嘴里塞了个包子。 那天之后他又去堵了辛昱凌几次，可辛昱凌不知道是忙还是故意避着他，电话不接消息不回，他家干脆几天没人回来，梅云那回在保安那刷熟了脸，好容易磨进去了，就看见辛昱凌家门把手上都落了一层浅浅的灰。 辛昱凌是打定了主意不想见他。 梅云知道辛昱凌不喜欢太麻烦的人，他也没多缠，赶着最近过节，给辛昱凌拍了张苹果的照片。 老样子，辛昱凌还是没回。 一路上到处亮着灯，小情侣们手拉着手，梅云也想去喝酒，可他被陈姐指着鼻子叮嘱，不许再喝酒了，他肚子上都快长膘了。 明明他肚子很平，也没变重。不过知道陈姐是为他好，梅云乖乖地没惹事儿，每天吃饭工作睡觉，没事给辛昱凌发几张他的硬照。 梅云掏出手机，还想看看有没有辛昱凌的消息，不过电梯里没信号。 算了。梅云把手机丢回口袋里，又塞一口包子。 电梯很快到了他家的楼层，门才一打开，就看见一大团人背对着他，靠在他家门口的墙上。 没露脸，但梅云看着那件黑色的短羽绒服，还有底下灰色的休闲裤，那双球鞋很旧了，鞋背都有了穿出又被刷白的褶，他今天没戴帽子，但梅云知道他应该戴个帽子。 “有事吗？”梅云问他。 司武回过头来，手里提着一个纸袋子：“云云，圣诞快乐。” 是梅云很爱吃的松饼，店开在他们高中门口，从这儿过去起码四小时来回，还不算圣诞节堵的车。 梅云脑子一下空了，他完全猜不到司武这么做图什么。 “圣诞快乐。”梅云说，“你找我有事吗？” 司武沉默了一会儿，低下头，像是犹豫着说：“我想见你。” “我们没可能了，我和你说的很清楚。” 梅云也垂着眼不敢看他，他知道自己不能心软，可司武现在这样就像高中时候牵着他逃课的大男孩。他们翻墙的时候司武都会在墙底下接着他，而他也敢就那么跳下去，摔进司武怀里。 这件衣服他也穿过，司武亲手套在他身上的。 司武沉默了很久，才说：“就想见见你，我们能做朋友吧。” 梅云打开门，解下松饼，趴在门边回过头：“下回别来了，我不想见你。” 司武没说啥，就点了点头。梅云没再说话，关上了门。 见着司武，他忽然又想起来个人，之前约他工作的于悠有一阵没联系他了，梅云划开联系人列表，一串拉到底，找到那个备注是“于”的人。 才点开聊天框，梅云精神一振，暖气熏得晕乎乎的脑子彻底醒了。 他妈的，那天日了他就跑还害他和辛昱凌冷战的傻逼总算是找到了。 不对，应该是他傻逼，他把别人认成辛昱凌了。 梅云一肚子气，又不知道朝谁发，只能自个憋着，一遍一遍戳开于悠和辛昱凌的头像。 妈的，又不是老年人，用什么绿植头像啊！ 他正在气头上，完全忘了辛昱凌的那盆是他自己买的。于悠那边也让他气上了，他点开聊天框打了半天，也没想出来怎么和人家说话。 工作这么多年，梅云一直是靠脸吃饭，还真没有和人潜规则过，而且他和于悠还是事情决定了之后潜的。 靠啊，于悠不是应该喜欢司武吗？ 司武刚还在他家门口呢！ 想起这个，梅云赶紧跑到门口去趴在猫眼上看了看，司武还在外头，一大团蹲在墙根，低头抱着自个膝盖。 梅云叹了声气，把门开了个口。 司武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梅云趴在门边，探出个头。 “进来一起吃。” 司武站起来拍了拍裤子，脱了鞋钻进梅云家。 他头一回来这儿，房子里很多陈设都不像是梅云的喜好，很明显能看到另一个人的生活痕迹。 比如鞋柜上摆着的鞋拔，玄关的穿衣镜边挂着件长大衣，长度很明显不是梅云的码。 应该是那个律师的东西，他们还没打过照面，但司武看过他的照片。 梅云进厨房拿了两个餐碟，还有两个叉子，松饼买了不少，他们俩吃饱肚子基本没问题。梅云又倒了两杯奶，热的，餐台上还摆着袋装奶粉的包装。 “你开车去买的？”梅云坐下来问。 “地铁，今天路上太堵了。”司武说，“还骑了会自行车。” 他这会鼻子都是红的，耳朵也红，都不知道明天会不会感冒。还当自己是十几岁的小年轻呢？ “没必要买的，我也吃不了多少。”梅云说。 司武鼻子埋在奶杯里，闷闷地说：“你喜欢吃。” 梅云让他堵得说不出话，半晌才出声，干涩地说：“司武，我年纪也不小了，我不乐意再像以前那样跟人暧昧耗时间。” “你别逗我了行么，放我一马。” 司武也抬起头，就那么望着他，梅云从他眼中读到了许多复杂情绪，盘结在一起就成了纠结与踌躇不定。他也许是在经历着什么心理挣扎，梅云看得有些心悸。 他预感自己将会知道什么从来都不知道的事，以至于他需要反复告诫自己，对面的人是司武，他不能心软。 他们早就没可能了，即便对他再好，不知道在以后的什么时候司武还是会抛下他，就像司武曾经做过的那样。 司武怎么样他都不想信了，也没力气了。 “云云，以前是我不好，我太好面子。”司武好久才开口，嗓子哑得几乎没了声，他清了清嗓子才又说，“你能不能再信我一回？” “我从头到尾只喜欢你，没喜欢过别人。” 梅云叉子戳进松饼里，不敢抬头。 “司武。”他叫了一声。 “你这话要是再早五年，我什么都不管了，我都要和你走。” 梅云咬下一口松饼，鼓足气抬起了眼。 “你好像从来都没弄明白过我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