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二天便是除夕，洛瑶卿前一天熬得晚了，这天便睡到日上三竿才醒了过来，睁开眼睛便看到胡灵正笑靥如花地看着自己，想来是醒了有一阵了。

    洛瑶卿脸一红，昨晚明明没做什么，自己却仍是睡了这么久，可真像个纵欲之人了，可气的是胡灵此人荒淫无度，每天却都神采奕奕的。

    胡灵在他颈间轻轻吹了一口气，笑道：“你身子当真弱得很，昨天只挨晚了一点儿，今儿就睡到这时候。不过反正今儿是除夕，万事不理只管玩乐的，就再睡一个时辰也没什么。“

    洛瑶卿想着如此佳节，哪里还肯再睡，手支着床慢慢坐起身子。他好眠初醒，身上仍是软绵绵的，脸上还带着一夜香梦的红晕，这一番动作分外娇羞可爱。

    胡灵立刻又黏在他身上，扶他靠在自己怀里，笑着说：“昔日明皇说杨太真‘海棠春睡未足’，我看杨玉环怎比得上你，你才是‘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晓枝’，让人不由得不疼你！”

    洛瑶卿眉头一皱，愀然道：“杨玉环的命很好吗？被当做亡国的祸水缢死在马嵬，又有什么好比的。”

    他这几句话大煞风景，胡灵愣了一下，笑着劝解道：“只说你的容貌情韵胜过杨贵妃，你们两个的命却大大不同，一个是闭锁深宫，一个是神仙眷侣。瑶卿，我定要你享尽人间至乐，你又何必多愁善感？看来是在洞中闷得久了，才这么容易胡思乱想。罢了，现在就带你去后山玩玩儿吧！”

    胡灵笑嘻嘻地撮哄着洛瑶卿。

    两人洗漱用饭后，胡灵吩咐小舟道：“前儿不是做了新样子的貂裘锦袄吗？快拿来给公子穿上，外面可冷得很。”

    小舟答应着忙取了钥匙去开衣箱，很快便搬了一堆衣物过来。胡灵挑了几件出来，侍女们立刻便围住洛瑶卿给他妆扮穿戴起来，洛瑶卿像个玩偶般被她们摆弄了半天，这才像一个大功告成的作品般被推着送到胡灵面前。

    胡灵看着面前打扮一新的洛瑶卿，不由得眼前一亮，洛瑶卿里面穿了一件大红锦绵袍，红色锦缎上映射着点点金丝银光，想来是织锦时添了金线银线。外面罩了一条洁白的雪貂皮披风，领口用银链子扣住一枚七星宝钻盘花，显得分外华贵夺目。

    洛瑶卿原本有些单薄的身姿在这一身衣服的装扮下，竟显出从未有过的艳丽高华来，气质半点不输给那些贵族公子。

    胡灵心中十分惊喜，没想到洛瑶卿居然改换了气质，脱去了小家碧玉的窘迫，宛然大家闺秀了。

    胡灵亲热地搂住洛瑶卿的腰，腻声道：“你可真像玉人儿一般，与那地方正相配，我们且去瞧一瞧吧！”

    洛瑶卿心中疑惑，不知后山究竟有什么，懵懵懂懂地便跟着胡灵到了后山。转过一个山凹，洛瑶卿顿时被眼前的景物惊呆了，前面是一片极宽广的空地，足有几十亩大小，上面立起一座恢弘的宫殿，阑干阶梯、殿堂楼阁无不雕镂构造得壮丽精妙，简直就像皇宫禁苑一般。

    但尤其令洛瑶卿心醉神驰的是，这座宫城完全是透明的，如同琉璃之城一般，比之穷极华丽的紫葳洞又是一种气象，哪怕在梦中也见不到这奇妙的景致。

    他痴痴地看了好一阵，这才犹豫着问：“这里……是用冰做成的吗？”

    胡灵乐滋滋地刮了一下他的鼻子，道：“我的瑶卿果然聪明，猜到这是一座冰宫。不错，冬季这山中别的没有，冰雪倒是颇多。我将从前去过的宫禁园林琢磨了一下，画了一幅图，洞中兵丁侍从忙了一个多月，才建成了这宫殿。我敢说哪怕是人间皇帝的宫院，也没有这般漂亮！土木砖石那等浊物怎比得上这冰晶剔透之材？我们快进去，里面更好看呢！”

    洛瑶卿被他领着走上玉雕般的台阶，惊叹地摸着雕花阑干，却马上缩回了手，将一只牙雕般的手放在嘴边呵着气。

    胡灵哈哈笑道：“这些东西样子好看，却都是冰做的，冷得紧！亏你不是将舌头伸过去，否则定会冻结在上面。”

    洛瑶卿脸上一红，自己只顾着喜欢这冰清玉质的东西，却忘了它本是寒冰雕成，冰冷入骨了。

    洛瑶卿随着胡灵穿宫越院，转过许多回廊，将偌大一座宫殿看了个遍，那精美绝伦的雕镂刻画令他几乎惊讶得张口结舌。这里一切都是用冰造成的，床榻桌椅、香炉铜鼎，甚至小桥流水、树木花草，看上去仿佛真的繁花似锦，凑近了却感到一股寒气。这些平日看惯用惯的东西忽然换了材质，令人不由得不满心惊奇。

    胡灵见洛瑶卿原本一直抑郁不振的精神终于变得有了生气，一双秀目睁大了不住东看西看，啧啧惊叹，就像一个好奇的孩子一样，不由得心中一喜，这人儿总算不再是一副恹恹无力的样子了，看来金丝鸟的确不应该关在笼子里。

    洛瑶卿虽然十分兴奋，但再高兴，体力也有耗尽的时候，逛了一个多时辰，在一处叫做“明光台”的地方，洛瑶卿觉得两条腿酸疼得厉害，再也走不动了。他气喘吁吁地倚在胡灵身上，眼巴巴求助似地望着他。

    胡灵捏了捏他的脸，笑道：“可逛够了？没想到居然能走这么远的路。你在外面待得久了，只怕受了寒气，我们且先回去，晚上再来这里，那时可别有一番妙境呢！”

    胡灵解开自己的黑獭大氅，将洛瑶卿纤秀的身子包了个结实，然后拦腰打横抱起，笑嘻嘻地说：“若让你再走回去，是说什么也不成的了，还是为夫抱你回去吧，嫁汉嫁汉便是为的这个时候。”

    洛瑶卿见他又轻薄自己，不由臊得满脸通红，在他怀里便挣动起来。但洛瑶卿此时身疲力弱，这几下浑如猫儿撒娇一般。胡灵呵呵笑着将他抱得更紧，让他紧紧贴在自己胸膛上，迈开大步脚下生风地往回走去。洛瑶卿扭挣了几下，便服帖了下来，绵软地伏在胡灵怀里，听凭他像抱一个美娇娘一般抱自己回洞。

    洛瑶卿这一番游玩着实累了，用罢午饭后，便软软地躺在床上，闭了眼睛很快就睡过去了。

    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一场酣梦终于醒来时，这才发觉洞中已在燃着清甜的夜云香，这才晓得已是到了晚间。

    胡灵坐在床边笑道：“总算醒了，还以为你要一直睡到大年初一呢！除夕本是尽情欢乐之时，若就这样睡了过去，未免可惜。你且起来吃些东西，我们再到冰宫中去饮酒赏玩，这时候那里可与白日大不相同呢！”

    洛瑶卿这时心绪渐好，也觉得如此佳节良辰不应该空过，便起来喝了一碗虫草羊羔粥，穿戴了比白天更厚暖的锦袄皮裘坐了暖轿同胡灵又来到后山。

    下了轿看到眼前的景物，洛瑶卿忍耐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前面冰宫的梁柱廊檐到处挂了五彩琉璃宫灯，红绿黄紫的光彩射了出来，便如霞光彩虹融入冰城中一般，似乎这宫殿就是由水晶和虹霓砌成，实在美得如梦似幻。

    胡灵见洛瑶卿怔在了那里，噗嗤一笑，轻轻摇着他，道：“回魂了！你要一直这样站到天亮不成？我们且进去饮酒玩乐耍子，里面可更好看呢！”

    洛瑶卿这才收回了魂神，迫不及待地向里面走去。

    华美的正殿中丝毫不显得寒冷，地上铺着长长丝绒的地毯，宽大的座椅上也铺了金黄的虎皮垫子，座椅下摆了两个大大的兽面三足火盆，里面炭火烧得正旺，殿堂的四角也散布着许多火盆，红红的木炭向周围散发着热力，四周虽都是寒冰，却半点也不觉得寒冷。玉炉中的龙涎香散发出的袅袅香气令这里更平添了一种香艳绮丽。再加上案头的水仙，廊柱边的梅花，一派生机勃勃，哪里像是冰封世界？竟像是早春一样了！

    洛瑶卿兴致盎然地打量着四处，却听得胡灵“啪啪”拍了两下手，两队披着轻纱的歌姬舞女便从外面飘了进来，殿前立刻便是一片丝竹管弦轻歌曼舞。洛瑶卿看着那羽衣霓裳，不由得心醉神驰。

    胡灵拥着这如花美眷，眼前又是这等纸醉金迷，绿玉杯中的酒就像水一样喝了进去，盯着洛瑶卿的眼神也愈发春意绵绵。

    洛瑶卿忽然叹道：“这里真像水晶宫一样！”

    胡灵带着酒意，道：“我是陆地之精，与水族没什么往来，不能带你去看真正的水晶宫，所以才在这里造了个水晶宫，想来比那海底龙宫也差不了太多。”

    洛瑶卿听他说得甚有情意，忍不住向他嫣然一笑。

    胡灵得了他这一笑，顿时高兴得三魂七魄都飘了起来，左手搂紧他腰、身，俯下身子右手抄到他腿弯处，便将他抱起来放在自己膝上，与他一递一口儿地哺酒喂菜。

    这时下面的乐声调子一变，悠悠扬扬分外婉转旖旎。胡灵于此情此景愈发高兴，嫣红的莲脸便像朝霞一样艳丽动人，妖魅勾人的星眸焕发着异样的神采，又亲又吻之间，红唇吐出一句句淫、辞、艳、句，说不尽的温柔深、情。

    洛瑶卿受不住这倾城美人如此淫媚的对待，不知不觉便也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