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马上要去机场了，昨天刚刚演唱会结束，肯定还有不少粉丝在机场蹲守。游舟打开行李箱，把衣服一件件摊在床上，开始挑选待会要穿的。

    他们是偶像，偶像就是不能把疲惫和不修边幅的模样展示在人前，哪怕只是一次不起眼的机场行，其中也大有门道。若是状态还好，又被站姐拍到了漂亮的照片，就能算得上运气不错。可若是恰巧被拍到一张崩图，不论出于什么原因，都能被嘲笑上好几年。他管不着别人怎么样，就只能每次尽量把自己收拾好，在人前把表情和仪态控制好。

    “11点出发。”应枕风说。

    游舟看了看时间，有些紧迫。他只得先放下手中的卫衣，先去了厕所，稍微化了下妆。

    化妆也不能化得太浓太明显，主要是遮一下黑眼圈和皮肤上的些许小瑕疵，游舟的皮肤状态一直不错，但不知是不是心情原因，今早起来就发现脸上爆了一颗痘，还好不太起眼。

    他化完全妆，和素颜时比起来已经精神了一些，可还是掩饰不住疲态，怎么也伪装不出神采奕奕的样子。

    游舟叹了一口气，想着待会要不要戴个帽子。

    出去后，看到应枕风正拿着他的衣服仔细端详。游舟走过去：“怎么，你想穿？”

    游舟的衣服各式各样，花里胡哨，而应枕风的私服风格十分统一，素得不行，他也不觉得应枕风会对自己的衣服感兴趣，只是随口一说。

    明明看着应枕风就烦到了极点，还是忍不住要去看他、接近他、和他说话。

    想起从昨天到今早两人如过山车一般的关系，尽管他极度想要忽略，但心底最深处冒出来的念头居然是——

    他这样就算不在意了吗？这件事已经揭过去了？可以继续装成从前那样和他相处了？

    真是不怪别人骂他，连他自己也觉得自己确实是贱、没骨气，每次心里想着应枕风是个绝世大傻逼、自己已经烦透应枕风了、再也不要搭理应枕风了，可没过多久，又忍不住要摇着尾巴跑回来。

    应枕风是个傻逼不错，可他游舟是个更傻的傻逼，才会一次又一次地装作浑不在意。

    “就穿这件吧。”应枕风递给他一件白色卫衣，也不知他是怎么在这堆五彩斑斓的衣服中揪出这一根朴素的独苗。

    游舟笑嘻嘻接过：“我也穿白色卫衣，你也穿白色卫衣，那人家不是要说，哎哟，应枕风和游舟穿情侣装诶？”他的语调故作恶心，实则咬牙切齿。

    可一贯面对他百般调戏都波澜不惊的应枕风竟然错开了目光，只匆匆扔下一句：“你自己决定，我去洗脸了。”

    游舟在原地愣神许久，后知后觉，应枕风好像有些不对劲。

    昨天的演唱会，或者是更久以前，他就开始有些不对劲了。

    游舟穿上了那件白色卫衣。

    去机场的路上，游舟刷着微博，他的小号id是一串数字字母混杂的乱码，也没有头像，平时只窥屏，从不发言，最大限度降低被发现的风险。

    昨晚他们举行的演唱会现在还挂在热搜词条上，点进去已经被营销号和粉丝控场，各种漂亮的精修图和舞台片段，挂在热评第一的不出所料，又是应枕风。

    粉丝的表白文案花样层出不穷，最近更是兴起了一种花墙，表情和文字铺排在一起，十分盛大。眼花缭乱间，他捕捉到几个关键词——“清冷舞担”“绝对门面”“神颜美少年”，略微一哂，却在滑到应枕风照片时，心空了一瞬。

    拍的是应枕风独唱时的模样。画面流淌着柔和的色调，就连光也过分偏爱他，不愿在他身上洒下阴影，这一瞬实在抓得太精妙，甚至连应枕风都仿若有了一种温柔的动容。游舟鬼使神差地，按下了保存键。

    他做贼心虚，慌张地胡乱滑动着界面，却在下面看到了自己的照片，没来得及看评论都说了什么，他只觉得手机烫得惊人，匆匆退出去，按下了锁屏界面。

    游舟的脸也开始发热了。

    刚一下车，就有乌泱泱的人冲过来，游舟被吓得不轻。他们团的人气算是稳步提升，演唱会之前也有一段时间的闭关，这么盛大的阵仗以前还没见过。

    他是第一个下车的，其他人都在后面。游舟莫名觉得心慌，被挤着走了一段路，艰难地回头，发现每个人都被人群隔开了。虽然有安保，但人手不够，完全抵挡不住这么多人。

    应枕风微微皱眉，不知多少双手从四面八方伸过来，手机几乎要撞上他的脸，游舟暗道不好。好在他们的距离不算远，游舟放缓了速度，被挤得难受，人流又把他和应枕风挤到了一起。

    他扯过应枕风，和他贴近，后方稍远处立即传来哇哇大叫的声音，但他又慌又急，也管不到那么多了，混乱中不知是谁的手肘撞了他一下，让他毫无防备地痛呼出声。

    “不要挤了！”

    应枕风难得高声说话，虽然语气还算冷静，但稍了解他的人都能感受到隐藏在其中的滔天怒意。

    应枕风从背后半环住他，一只手护着刚才他被撞到的地方，游舟只觉得他的气息一下靠得极近，应枕风的呼吸都扑到了他的发沿，两人之间几乎不留空隙。

    方才还吵吵嚷嚷的人群寂静了一瞬，有几个靠得近的往后退去，给他们留出了一点空间。

    可突然有人嗓门很大地爆了句粗口：“x你妈，有病吧。”循着声音看去，是一个带着口罩的女生，对他们翻了个白眼。

    “你……”应枕风还没说完，她就继续发生嚷嚷：“怎么？想骂人还是想打人啊？哇，明星要打人啦！”

    周围迅速有数不清的人声讨指责她，场面混乱不堪。

    游舟只觉得太头痛了，他转过头去安抚应枕风：“好了，好了，不说了，不说了。快走吧。”

    应枕风看他一眼，眼神褪去了怒气和凌厉，竟显得有些委屈。

    大庭广众之下，游舟也不好说什么话，只好轻轻拉住他一只手，快步向前走去。好在距离并不算长，不然他真想找个地方钻进去。

    过了安检和登机口，没人跟着了，他才送了一口气。

    “你不要和他们呛声，不要理就是，有些人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的。”他有些无可奈何地看着应枕风。

    “可是……有人故意撞你。”应枕风的表情还是委屈，好像被撞的人是他。

    被撞一下算什么，游舟还被私生堵在楼梯里当面辱骂过，骂他“骚货”“贱人”，还有一些更加不堪入目的词汇，当时他确实是难受极了，也心慌极了，哪怕立刻掉头就跑也连续做了好几天的噩梦。

    他梦到有人拍到他和应枕风做爱的照片发在网上，他露出正脸，吞吃着男人的性器，雌伏其下，淫态毕露。有人抛出一些金主包养之类语焉不详的爆料，骂他是千人压万人骑的浪货，就连应枕风也来质问他，是不是为了上位可以不择手段地爬床。

    他一向很能说，可在梦里却一下失去了言语的能力，失去辩白的资格，只是止不住地流泪，不停重复：“我没有……”

    醒过来，才发现是梦。可他心跳得好快，好像下一秒这一切就要发生了。

    应枕风的话，让他百感交集。

    你真的也会在意我是不是难受，是不是受伤吗？

    “人那么多，应该是不小心撞到的。”他只和应枕风对视一瞬，就匆匆别开了眼，快步向前，先走上了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