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心中的怪物
自认识何栎以后,欧崡就越发琢磨不透自己。那一晚,他竟然主动给对方“咬”了!。他虽清楚自己的出发点是为了让情人也能得到欢愉,但不合理的地方就在于这种行径有违了自己的人设。 ??欧崡在这方面一向是个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者。他重视自己的感受和需求,所以他随心所欲,虽不会来者不拒但也不会压抑自己;对床伴更有一定的要求,必须“玩得开,浪得起”,而何栎这种毫无经验、技巧的处男基本上是入不了他眼的。 ??可是,他偏偏就对何栎产生了兴趣,并且还包养了对方。除此之外,他还会为了顾及对方的感受而说出“做爱是两个人一起享受”的这种鬼话、给对方口交、帮对方清洁等。换做平时,他过足瘾后早就拔屌走人了,才不会那么博爱地管床伴爽没爽够、射没射精。 ??欧崡虽对这件事感到诧异,但事后回想起来,他倒不觉得屈辱或尴尬,而是深深的不安。他不断地自我反思,生怕自己做得不够好,给对方留下不好的印象,尽职得简直能代表隆城竞选全国绝世好攻。那天之后,他就觉得自己的背后仿佛顶着一道圣光,连卑俗的灵魂都随之圣洁了不少。 ??人设崩塌的事虽盘桓在欧崡的脑海好几天了,但他眼下却有另外一件烦心事,那就是何栎不回家了! ??距离上次浴室走肾记已经三天后,何栎在隔天上学后就再也没回过公寓,并且这三天来就只用一条微信来打发欧崡,内容还极其精简兼寡情。这几天欧崡反复读着“这几天要忙论文,在学校暂住,望见谅”这几个字,不知怎么就琢磨出了一种人夫谎称公干实则是去偷情的既视感。 ??不过,对于这起小邦尼出走事件的成因,欧某人可是比谁都清楚。他知道这小邦尼必然不会自动回家,于是开始腆着脸给何栎发信息,时而是信誓旦旦的保证;时而是真挚诚恳的认错。见干巴巴的文字似乎打动不了何栎,于是欧崡又把新买回来的那盒套子拍下来发了过去,试图以“套”明志。 ??到了下午,办公室里突然响起明快的电话铃声,欧崡的心猛一咯噔,但很快就发现只是办公室座机的来电。欧崡沮丧地接起电话,忍不住把气撒在了拨电者身上。 ??“方助理,你是瘸了吗?有什么话不能走进来说?为何非要打电话?电话费便宜吗?” ??方铖懒得理他,一如往常地报告道:“老板,你得准备下去与Dolce Vita的代表签约了。” ??欧崡没好气地“嗯”了一声,“还有什么事吗?一次过说完,我今天不想再接到电话了。” ??“刚才何先生打给我了。” ??欧崡闻言,心中顿时一颤,二话不说便命令道:“你给我进来,说清楚。” ??过了不知几秒,方铖才踩着平缓的脚步走了进来。欧崡又恢复了以往的沉稳干练,故作一副无关紧要的样子,“说吧。” ??方铖见状,推了推并无下滑的眼镜,“何先生让我转告你,他今晚会回公寓,让你不要再骚扰他了。” ??欧崡听到这个消息,总算是舒坦了点,并且还在心里暗暗感叹图片的影响力果然比文字来着强。突然间,他又像被踩着尾巴似的大声说道:“你胡说!骚什么扰,这句是你加的吧?” ??“老板,我只是个传话的,而且是不是我强加的你心里应该很清楚。” ??欧崡见方铖一副心如明镜、洞悉一切的样子,他就气不打一处来,不忿地问道:“他为什么打给你?” ??“这你应该去问何先生。” ??欧崡快被气噎了,拼命深呼吸了好几下才稳住自己英明神武的领导形象,“没事,只是随口问问,不重要。你刚才不是说Dolce Vita的人来了吗?你先下去,我待会儿就来。” ??方铖闻言,转身就走,离开前还补充道:“对了老板,内线电话是免费的。” ??欧崡猛一拍桌,怒不可遏地朝助理吼道:“滚出去!” ??欧崡虽然不解为何自己包养的情人要通过别人来传话,但到底还是回家了,因此也就不做多想,整理好仪容后便搭电梯前往24楼。 ??欧崡这次是跟意大利的轻奢珠宝品牌Dolce Vita签订商场入驻协议,其实这种小事一般上是无需出动集团的核心人物,不过这是欧氏与一众竞争者经过一场龙争虎斗才谈回来的合约。欧崡为表慎重,因此才特地过来参加签约仪式。 ??Dolce Vita屹立了将近100年,虽比不上宝格丽这些百年老字号,但它还是凭着典雅和时尚兼具的设计风格在欧美地区打响名堂,成为现代年轻人追捧的新兴品牌。可惜的是,Dolce Vita只在欧洲数国开设分店,因此亚洲地区的消费者只能通过代购或去到当地才得以购买。直到新任执行长上任后,Dolce Vita才打算把品牌扩展至亚洲各地,而隆城便是他们亚洲分店的首选区域。 ??欧崡知道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商机,他知道一旦让这品牌入驻欧式集团旗下的栢延广场,那么将会组成一条庞大的利益链条,届时定会给商场、集团甚至是隆城带来丰厚的利益,因此他在几个月前通宵不眠、拼尽资源,为的就是谈成这笔生意。 ??欧崡泰然自若地踏进会议室,只见双方代表早已到齐,正在里头谈笑风生,气氛融洽。大伙儿见到欧崡后,纷纷站起身来打招呼,其中Dolce Vita的代表唐总更是主动向他握手问好。紧接着,唐总又朝自己的左方摊手示意道:“这位是我们大中华地区的总经理,宋总。” ??欧崡顺着他望过去,发现竟是那天在生日宴上被爷爷强塞过来的相亲对象,宋思瑶。宋思瑶也认出了他,但只是微笑着点头,“欧总你好。” ??欧崡也回以一笑,接着签约仪式便在欧氏集团的主持下正式开始了。之后,一伙儿人便连同一众媒体记者们移步到另一处接受采访、享用茶点。 ??欧崡接受完采访后,宋思瑶便拿着香槟杯走到他身边,“没想到你也出席了签约仪式,看来欧氏真的很重视我们公司。” ??欧崡见对方目前只是自己的商业合作伙伴,于是也与她攀谈起来,“那是自然的,能与Dolce Vita合作,那是我方莫大的荣幸。” ??宋思瑶笑了笑,“行了,客套话就不用说了,我过来是想约你吃饭的。” ??欧崡略微意外地耸眉,正想婉拒对方时,宋思瑶又开口说道:“别误会,我对你没意思,我就是想跟你交个朋友罢了。” ??欧崡这才笑了出来,“行。” ??“那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晚吧!” ??今晚?欧崡想都没想便回绝了,毕竟今晚他可是要找何栎算账,才不想把时间花在应酬上。宋思瑶也是个精明人,闻言只是含蓄地笑道:“看来欧总今晚有约了,那我们交换联系方式,得空再约吧。” ??等Dolce Vita的代表们和一众媒体记者都离开了,忙活了好几个小时的欧崡这才得以解脱。欧崡打算提早下班回家,不过就在这时,一位不速之客又走了过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恭喜你啊,我的弟弟,又给公司谈成了一笔大生意。”欧屿阴阳怪气地说道。 ??欧崡见是那位讨人厌堂哥,瞥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后便径自走开了。欧屿早就习惯了堂弟的目中无人,于是只是冷冷一笑,紧接着又像只怨鬼似的跟了上去。 ??“那位宋总就是爷爷给你安排的对象吧?也太巧了吧,没想到她还是公司的合作对象,那看来你们以后可得要避嫌。” ??欧崡自顾自地等着电梯,淡淡地回道:“不劳你操心。” ??欧屿故作姿态,激动地说道:“我是为了你、更是为了我们集团着想呢!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啊?” ??“看来你理解人话的能力又退步了。” ??“操!丧门星你拽什么拽!要不是你爸妈死得早,你会有现在的这一切?” ??欧屿惯会拿捏欧崡的痛处,见欧崡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痛快得都快原形毕露了。他再次抓起盐巴,猛往对方身上撒,“自己是怎么害死父母的,应该比谁都清楚吧……真不明白你怎么还有脸过着这么快活……” ??欧崡强忍着翻涌的情绪,用尽全身的意志力拴住那头在幽暗处躁动不安的怪物。正巧电梯门在此时缓缓打开了,欧崡快步走了进去,而欧屿也自鸣得意地紧随其后。欧屿见欧崡眼睛都气红了,可偏偏就故作逃避,不愿回嘴,于是又嘴贱地提起欧崡的父母,“弟弟啊,幸好大伯、大伯母不在了,要是见你这么搞男人,说不定会被活活……” ??可怎知欧屿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一记重拳给打断了! ??那头怪物终于挣脱束缚、破笼而出了! ??欧屿登时被打得往后踉跄了几步,只觉下颔传来一阵钻心的钝痛。他原想挥拳反击,但尚未来得及出手又被欧崡薅住发顶,然后被他暴力地砸向电梯的不锈钢厢壁! ??“操你妈……欧崡你个疯子!”欧屿被砸得头晕目眩,他感觉全身的痛感狂涌到了头部,剧烈的疼痛正大肆咬噬他的头盖骨,疼得他四肢发软;而且对方的攻势迅猛,他根本就没机会做出反击。 ??欧崡被嗜血的兽性侵蚀了神识,他疯狂又狠戾地重复手上的动作,眼中只见那抹狰狞的鲜红;耳中只闻笨重的哐哐声。整个过程不到二十秒,电梯轿壁便开出了一朵骇人血花,而血花的栽种者则晕乎乎地瘫坐在地了。欧崡神态自若地蹲下身,把手上的污血都蹭到了对方的西装外套上。清洁完毕后,欧崡又像没事人似的站到一旁,等待电梯门的打开。 ??晚上九点,何栎把准备好的对白排练过一遍后,才带着七上八下的心打开公寓的门。他以为一进门必遭金主的审问、责骂,但出乎意料的,宽阔的屋子一片幽黑静谧,毫无人气。何栎试探性地唤了欧崡几声,不得回应。正当他以为金主没有回家时,卧室却传来了响动。 ??何栎快步走了进去,只见欧崡在昏暗中手握着一罐啤酒,背靠着床脚、瘫坐在地,而周围则零散着四、五个空酒罐。 ??“欧先生!你怎么又喝酒了!”何栎一把夺过他的啤酒,蹙紧眉头问道。 ??闻声抬头的欧崡眯眼看着何栎,许久后才笑着调侃道:“哈,离家出走的小邦尼终于舍得回窝了……” ??何栎对他的揶揄不予理会,毕竟自己理亏在先,而且对方还醉成这副模样了,说什么都没意思。 ??“别喝了,快上床去。”何栎一边劝道,一边抓着欧崡的胳膊,试图把他拉起身。庆幸的是,欧崡这次醉得没有那么严重,尚存三分神志,因此并没丧失对话和行走能力。 ??“不……不……我一身酒气……”欧崡摆了摆手,然后就想往门外走。 ??何栎见状,登时急了,一把抱住了那具摇摇晃晃的躯体,“你还要去哪里?快躺床上去!” ??语毕,何栎便半拖半抱地把他放在床上,紧接着又给他擦身体、换衣服。欧崡睁着醉眼望着那抹忙碌的身影,渐渐地就这样安然入睡了。 ??何栎暂无睡意,又要照看欧崡,于是便打开笔电,靠在床头做功课。何栎就这样安静地陪在欧崡身侧,直到双眼感到干涩疲累了,他才移开目光,给眼睛放松一下。就在这时,他发现地板上躺着一条银链,而银链还串起了一双钻石铂金对戒。 ??何栎知道这必定是欧崡的东西,于是便赶紧把它捡起来。对戒没有花里胡哨的花纹,双双仅用一颗剔透的钻石镶嵌在光滑银白的表面上,虽设计简单,但胜在做工精细,因此即便外行如何栎,也多少能猜到对戒的价值。 ??就在此时,身侧躺着的人不安分地动了起来。何栎抬眼望去,只见欧崡虽双眼紧闭,但眉尖紧锁,似乎在梦中遇到了什么不如意的事。何栎伸手抚上他的眉头,轻柔地揉了几下,那道浓密的剑眉才稍稍舒展了些。 ??“爸爸……妈妈……”突然,沉陷在睡梦中的欧崡低声呢喃道。 ??何栎感到非常讶异,这是他第一次听欧崡提起自己的父母。何栎这才突然意识到,他们同居的这两个月里,对方没有谈论过自己的家人,唯一的一次是爷爷,而且还是对方为了通知自己要出席爷爷的寿宴才主动提起的。 ??这时,欧崡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随后又轻飘飘地溢出一句话来,“不要走……” ??何栎见对方的神情颇为痛苦,正纠结要不要唤醒他时,正巧对方突然弹了一下,紧接着就睁开了满是慌乱的眼睛。 ??“你发恶梦了?”何栎见状,小心翼翼地打探道。 ??欧崡听见那把熟悉的声音,立马挣扎似的直起身子,紧紧拥住了身边的人。何栎先是一愣,但随后也抱住了他,并且还温柔地轻拂他的背。 ??“没有,只是梦到了我爸妈……”欧崡又挪了挪身子调整姿势,但那双手依旧牢牢地环住何栎的腰肢。 ??何栎见这话题似乎有些敏感,不敢再多问下来,于是便顺势转移话题。他把手上攥住的项链递给欧崡,“这是你的?” ??欧崡见状,神情又不由自主地哀戚起来,只见他点了点头,然后就把项链取了回去。 ??“这是我爸妈的结婚戒指。”欧崡低沉的嗓音在寂静的房间中倏然响起。 ??何栎闻言,尴尬得想咬舌自尽,他从未发现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技能竟如此精湛! ??“那个……欧先生……你刚酒醒……还是继续休息为好……别想其他的了……” ??欧崡察觉到何栎的窘迫,不禁被他可爱的反应逗乐了,但另一方面又感到暖心无比,“那你又是因为什么不睡觉?又怕我被呕吐物噎死?” ??“可不是吗……”何栎小声嘀咕道。 ??欧崡无奈地笑了一下,接着便抱住对方齐齐躺下,“睡吧。” ??二人相拥着躺在床上,但谁也没有睡着,就这样安静地感受着彼此的温度和气息。不知怎么的,欧崡竟开口打破沉默,并且还主动提起了自己的父母。 ??“我父母……在我十岁的时候去世了。”欧崡语气平缓,平静得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很普通的小事。 ??缩在他怀里的何栎惊讶地仰起头来,正巧对上了那双漂亮的眼眸,但一向张扬溢彩的瞳仁却满是凄惶,让人看了也随之心恸。 ??“所以你就跟着爷爷一起生活了?” ??“嗯,十八岁后就离开他了。” ??何栎默然不语,就这样专注地听着对方说话。 ??“我刚才梦见他们回来找我了……”欧崡苦笑道,“我曾想过跟他们一起离开,试过几次,但都被家里的佣人发现了…… ” ??何栎闻言,惊愕得说不出话,这让他想起了那种被死亡支配的恐惧。他又忆起那桩童年往事,简陋凌乱的出租房、女人鲜血四溅的脖子,还有一道稚嫩的呼救声。 ??他不禁揽紧了面前的人,像是要填补一件憾事似的,不断低声重复道:“别这样……千万别这样……” ??欧崡看见何栎这般紧张的模样,心底顿时被注入了一股暖流,从心底漫上心房,然后再涌至四肢百骸,温暖了这具躯壳、更是驯化了那头凶残的怪物。 ??欧崡亲了亲对方的眉眼,柔声说道:“放心,我现在没有这种念头了。” ??许久后,何栎才开口斥道:“你这样太傻了。” ??欧崡含笑凝视着那张略带厉色的俊秀脸庞,但下一秒他便僵住了,因为何栎竟主动凑上来吻住了他! ??何栎把心中的责备之意皆化作了这个吻,他不再如以往般温柔对待,而且还狠狠地咬了对方的薄唇好几下。欧崡虽然疼得眼冒泪花了,但他依旧甘之如饴,献祭似的任由对方啃咬自己。直到血腥气充斥着二人的口腔,何栎才结束这个撒气似的吻。 ??“你咬得我好疼……”欧崡故作委屈道。 ??“咬死你个傻子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