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升阳和廖昀亭“砰”一声落在厚厚的床垫上，他们睁开眼，两人相对趴在酒店的床上。

    梦醒了，惊魂未定。

    廖昀亭喘息着爬起身，揉揉眼，一脸迷茫。

    升阳也跪坐起来，眼神却怔住了。她看见廖昀亭的腹部鼓胀起一个小包，她指着对方的肚子说不出话。

    廖昀亭顺着升阳的目光低头看自己，也愣住了。他撩开宽松的毛衣，白肚皮微微隆起，活像怀孕了。他按了按肚子，里面有什么动了一下。

    他一下失笑出声，不可思议地说：“呵，我的一块腹肌！不不，这不是重点……我肚子里在动！”

    升阳犹豫着伸手过去覆住他的肚子，确实有东西在动，很轻微。

    骤变就在一瞬间，廖昀亭的腹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胀大了。如果说，刚才的鼓包像四五个月，那么现在的大小足有六七个月，并且伴随明显的胎动。

    升阳绕过床去拉窗帘，伸手触碰玻璃。

    廖昀亭还是一脸懵逼，张着手臂，不可置信看着自己大起来的肚子。那上面，时而印出一个小手，时而是一只小脚。

    升阳的手毫无意外穿过了落地玻璃，她说：“别害怕，还在梦里。”见对方不解，解释道：“看手指能不能穿透玻璃窗，是验梦的方法。”说着，她又穿了一次。

    廖昀亭眨眨眼，“我为什么会梦到自己怀孕？”

    “不是你的梦，是那个出现在你房间里的非人制造的梦。”

    “它要干什么？”

    “说不定，它是你的粉丝，只是想让你给它生个鬼娃娃。”升阳想开个玩笑，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

    廖昀亭忍不住浑身一抖，急促地说：“别说那个字！这太可怕了！”

    升阳走到房门前，抓住门扶手，犹豫着开不开，不知道外面会有什么凶险。虽然是在梦里，但这种非人恶灵制造的梦境，如果在里面受伤，也会伤害到真实的身体。

    廖昀亭大喊：“别开门！”

    升阳回头，发现他的肚子又大了一圈，已经把毛衣撑得满满的。“你想在梦里体验生孩子吗？如果不出去，再大下去真要生了。”

    廖昀亭崩溃大叫，“我身体里是什么鬼东西？它在一直动一直动。赶快把它赶出去！”

    升阳两步走过去，抱住他的肩，安慰说：“昀昀别怕！梦里都是假的。它就是为了吓唬你！你越失控，它越会折腾你。来，深呼吸。咱们出去！”说着，拉上廖昀亭，一把拉开房门。

    原本外面是个小客厅，晚间他们坐在沙发上聊天。此刻，门外是个小院子，一院葡萄藤，院中心是棵石榴树，结着饱满的果实。树下栽着辣椒，旁边很多茉莉花，飘出阵阵花香。这里是升阳小时候住过的院子。

    廖昀亭撑着腰，跟着升阳走出来，被眼前安宁的世外桃源震惊了。他想过很多可怕的画面，但没想到会如此平静。院里修整得很整齐，看起来就是普通的民居。

    “这是哪啊？”廖昀亭惊奇地问。

    升阳心想：看来，我也入局了。

    这时，一个中年女人端着菜走过来，“你们还傻站着干什么？快过来吃饭。”

    廖昀亭震惊了，“舅妈！”

    舅妈招呼他们二人过去坐，挤着眼睛，拉住廖昀亭心照不宣地说：“快八个月了吧！你可得多吃点！看这瘦的！光长肚子，不长肉。看肚子的形状，肯定是男孩！”

    廖昀亭睁大眼睛，已经惊得说不出话了。

    升阳悄悄握住廖昀亭的手，小声说：“都是梦，都是梦。平静！平静！”

    于是二人坐到桌边，升阳又说：“等下看后面怎么发展。”

    过了一会，一个颇有风度的男人走进来，他穿着舒适的家居服，头染银丝，气质文雅。

    升阳悄悄问：“你舅舅？”

    廖昀亭也压低声音说：“我不认识。”

    中年男人坐下来，面带歉意地说：“很抱歉，以这样的方式请二位来到寒舍。我是这里的主人。你们可以叫我梦叔。”然后，他指了指廖昀亭的肚子，“那里，是我儿子。”

    廖昀亭激动了，“你的儿子，为什么在我身体里？”

    梦叔看着他的肚子，却掉下泪来，“这个世界是在我的灵台创造出来的，我不能离开，一旦离开，这里也将崩塌。我一个人居住在这个无边方广世界，很孤单。后来，我的世界来了一个孩子。我陪着他长大，看他变成一个青年、中年、老年。他也用一生陪伴我。他就是我的管家。”

    升阳和廖昀亭互看了一眼，不明白梦叔为什么说起他的管家。

    “管家看我一个人太孤独了，他又不能一直陪着我，就打算帮我孕育一个孩子。”

    廖昀亭抬眼看他，“您是男的，您的管家也是男的。他要帮您孕育后代？这不科学啊！孩子怎么来的？”

    梦叔一板一眼地说：“这个不能说啊，我说了就全文涉黄了。”

    升阳一拽廖昀亭，“梦里，梦里。”转头对梦叔说：“您请继续。”

    梦叔看了看升阳，又接着说：“虽然是我的孩子，但也是管家的复刻。你们可以理解为蜕壳。旧的躯壳已经无法使用，他要自己生出一个新的身体。这样，他就能得到长生。永远的陪着我。但是，在他怀孕7个月的时候，却意外死去……”

    升阳突然想到刚才的场景里，廖昀亭拾阶而上的小矮楼，那个只能容纳尸体出入的门框。裹尸布下的尸体不是微胖，而是怀孕了。它被窄小的门框消掉了骨肉，落下一些液体，廖昀亭碰过那些液体。不知是梦叔还是死去管家阴魂缠了他很久，只有这次梦里，廖昀亭怀上了鬼胎。

    廖昀亭本人已经惊得说不出话。

    梦叔说：“是我的孩子选择了你，它喜欢你。”

    廖昀亭无法接受的指着自己，“为什么是我？我是男的。而且……我……”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梦叔又说：“你放心，这件事不会影响你的现实生活。你只会在梦里代替管家怀胎7月到生产。与此同时，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不管是阳寿增加十年，还是父母健康，或者让爱的人永远不离开你，事业有成、十年爆红、财产百亿，都可以，但只有一个。当然，如果你请人动用暴力手段打掉我的孩子，我也可以让你最害怕的事统统发生。你要想清楚。”

    廖昀亭的脸色变了数变，几次想说话，最后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他显然被梦叔最后的话吓住了。

    梦叔看向升阳，语调和缓地说：“你是修行人？但是功力不高。如果你说服他为我生下孩子，我可以教你高深的术法，传你500年功力。对了，你还会得到一份丰厚的家产，一下成为世界顶级富豪。”

    升阳微笑地直视梦叔，说：“好诱人啊！我都快要动心了。您真是个诱人心神的高手。空口白牙的就乱了我们的心智。可是，您要搞清楚，是您在求我们，哪有求人一边利诱一边威胁的？成会怎样，不成就要失去所有。凭什么？”

    廖昀亭没想到刚刚认识的小姑娘，在如此可怕的场景，还能气势如虹。

    梦叔极有涵养地点点头，“不急，不急。你们商量一下。想好了再答复我。我的孩子先寄存在你的体内。不要贸然取出，轻则内脏破裂，重则立刻爆体而亡。小心啊。”

    然后，廖昀亭和升阳又在床上惊醒。这次两个人并排躺在床上，还同盖一条被子。醒来的时候，两个人都不想动，而是静静地躺着。他们必须商量好，否则打开这扇门就要面对北斗，他们要不要如实说出寻求帮助，还是和梦叔达成交易。

    良久，升阳才缓缓说：“昀昀，你的初心是什么？”

    廖昀亭干涩地说：“做一个好演员，演很多戏。”

    “你想红吗？”她像是三流的网络主持人，问着其他节目询问多次的问题。

    “戏好自然会红。红是效果，演好戏才是正业。”

    “如果一直不红，你有遗憾吗？”

    “那肯定是我做的不够好，我会一直把自己变得更好。”

    “不要忘记你的初心。”升阳侧身支起头，“那我们来说说那个梦叔。你觉得他是什么？”

    “是什么？”廖昀亭迷惑了，“我不懂。你觉得呢？”

    “虽然看他彬彬有礼，语言温和，但他说的事，听上去就很可怕。只有魔鬼才会诱惑和威胁并用，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我猜他不是妖就是魔。”

    “我现在怎么办？”廖昀亭无力地抹了把脸。

    “他没说实话。以男子的精气孕育鬼胎，绝对不会像他说的对你无损。鬼胎必定吸食你的元气、血肉乃至灵魂。梦叔的管家就是这么死的。怀孕7个月就被鬼胎吸干爆亡。而鬼胎越大，对寄生的身体伤害越大。如果你同意帮他生孩子，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成为养料。”

    廖昀亭抱住了头，“我不生！我不生！”

    “但他说的一点，可能不是吓唬你。”

    廖昀亭已经吓哭了，“是什么？”

    “强行拿掉，可能也会伤害到你。”

    廖昀亭要崩溃了，“蹭”地坐起来，哭道：“那怎么办……”随着被子滑落，露出他膨隆的腹部，又大了，接近8个月。鬼胎在他身体里发育了。

    升阳飞快下床，拉窗帘，手指穿过玻璃窗。她颓然倒地，“还在梦里。MD，连鬼怪都玩盗梦空间了！”

    廖昀亭疯狂捶着自己的肚子，“我不生！你出去！滚出去！”没捶几下，他就抱着圆润大肚缩成一团，“啊……好疼！”腹内的鬼胎拳打脚踢回击他。

    升阳忙到廖昀亭身边，“不对啊，梦里怎么会有痛感。”

    廖昀亭疼得额头冒汗，倒在床上不住扭动。他的肚子被鬼胎撑变了形。

    升阳没什么好办法，只得两指抵眉心，然后将手掌覆在他高耸的腹顶，微微用力镇压，发狠地说：“你再闹他，我就把你打碎，再也拼不起来！”

    果然，廖昀亭的肚子安静了，他也停止了痛苦的挣扎。房间里只剩下他喘息的声音。

    升阳爬过去，抱起他的上半身。廖昀亭埋在升阳怀里失声痛哭。

    突然，廖昀亭的肚子迅速涨大，比足月还大，变成梨形向下腹转移。他疼得仰起头，不由自主张开腿。

    升阳看到廖昀亭紧瘦的髋部突然变宽变厚，他胯下裤子上顶出一个圆包，好像孩子的头。

    廖昀亭疼得不停吸气，间隙喊道：“我感觉有东西在向下走，要冲出我的身体。”

    升阳颤抖着手，手掌聚集法力，摸向他下体。那个像胎头的东西没什么实质的形体，被升阳抚摸，渐渐绵软，最终化作一团水，“噗”一下冲出廖昀亭的身体。

    升阳抬起手一看，满手的鲜血。她尖叫一声，再次醒来。

    升阳和廖昀亭坐在外间沙发，还保持着刚才入睡的姿势。升阳的两条侧盘的腿无意识挣动，落到地上。她看了看自己的手，什么都没有。对面的廖昀亭则在摸索自己平坦的腹部，下体仍有撕裂感。

    他发现升阳在看他，一下子红了脸。他尴尬地低下头，问：“这次是出来了吗？”

    升阳眼神游移，看向别处，点点头“应该是。”

    “那个……东西，已经离开我身体了吗？”一想到梦里的自己，像个女人一样大张双腿要生孩子，被刚认识的姑娘摸下体，整个人都泛红了，尤其是耳朵尖，红得透亮。

    升阳心里隐隐觉得，不会那么简单，被她法力低微的一模，就能流掉鬼胎。

    正在她认真端详自己手指的时候，敲门声响起，廖昀亭起身去开门。进来的是北斗、元诚、九问、涂山氏、神清道明、圆融道人几个人。

    大家听完升阳讲述的梦中梦，都沉默好半天，圆融道人说：“依贫道看，那个梦叔可能不是妖魔。你们看，灵台、创造出来的世界、无边方广玄妙，这是什么？只有金仙才有造物的能力。”

    元诚问：“难道是造物神？”

    这个转折有点匪夷所思，廖昀亭眼睛都直了。

    升阳小声解释说：“修行人修炼可以达到地仙，有寿命五百年。在这五百年内如果飞升，就成了天仙，不老不死。飞升不成，五百年后陨落。飞升成仙后还要继续修炼，再历劫成为金仙。金仙可以开辟元神灵台创造无边方广玄妙世界，开辟神仙洞府。无中生有的造物。”

    北斗也点头说：“我同意道长的说法，梦叔不是妖魔，而是一位金仙，甚至是生于上古的神。”

    升阳摆手说：“哪有神逼迫别人给他生孩子的？太邪了！”

    北斗说：“如果他是神，就说得过去。神不分善恶，只是天地初开的产物，他们古老、不现于世，不懂人间社会的道德标准。道德本来就是社会行为制定出来的。他们只懂平等交换、立契约。这个，在旧约里经常出现。打个不太恰当的比喻，他们和我们比，就是远古未开化的猿人，或许比远古还要早更多。”

    廖昀亭越听脸越白，难道他要给一个没开化的神明生孩子？这太可笑了。他抱紧自己。

    升阳突然出声，“你不是北斗。北斗不会说这样的话。你们是谁。”

    廖昀亭也跟着站起来，他觉得身前一沉，低头看，自己的肚子又大成8个月。

    这下也不用穿玻璃验梦了，廖昀亭的鬼胎不会带进现实世界，那么，眼前的北斗等人也是幻化出来的。

    在他们意识到的一瞬间，假元诚和假涂山氏按住廖昀亭，把他按在墙上，勾住他的腿，让他四肢无法动弹。只有一只硕大的肚子突兀地挺着。

    假北斗嘿嘿笑着，“梦叔说，如果你们不同意，就别想走出这个梦。”

    升阳怒瞪着这些伪装成她朋友样子的鬼魅，安抚着廖昀亭，“昀昀，别怕！我会救你的。别怕！”

    假北斗又说：“你们不同意也没关系，我现在就剖开他的肚子，拿出孩子。”说着，向廖昀亭走去。

    廖昀亭挺着肚子动不了，失控大喊：“你别过来！走开，走开。”

    升阳却笑了，“鬼怪的话，连标点符号都不能信！如果剖腹取子可行，你们早剖了，还用他同意做什么？自然是不能剖，只能顺。”

    假北斗也笑了，“小机灵鬼！”

    升阳说：“在梦里，你们无法对我们造成实质的伤害。只能利诱威胁，打心理战。还舔着脸说什么金仙、上古神明。格局就不大。你咋不说外星人呢？”

    假北斗收敛笑容，挥动拳头，“无法伤害你们？你信不信我一拳打爆他的肚子？虽然死不了，疼痛可是真的。五脏都被打扁，挤爆。孩子从身下挤出来。你们再次醒来，我们和刚才一样，重新进来，说一样的话，被你发现，他被压到墙上，再次被打爆，再次醒来。一直循环下去。虽然你们死不了，但梦里的时间会消耗你们的现实时间。如果你们几十年一直没出去，就会死在梦里。二十年出去了，你们入梦只是一瞬，醒来立刻苍老。怎么样？要试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