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墨林书院
池严从牙子那里买了两个厨子三个杂役,还有两个绣育郎。 而宋宁则是亲自上手教新菜谱,好在两厨子天赋不错,不到一月便已经学会。 一月后,云归阁的一二楼正式开始营业,唯独三楼,绣育郎虽然已经在绣她给的图样,可销售渠道仍是个问题。 毕竟初来乍到,人脉...是个很重要的问题呢,宋宁想到这里,向西街那边走去,像是随意逛逛。 其实不然,只是她前两日听说,西街这边有个书院,是个翰林院退下来的老夫子开的分院,主院在安城,通过童试后可选择继续在这里求学,或者去安城的主院,反正教学水平都差不多。阳都,云水城,石城,这三城的世家子弟求学,都是亲自送到这老先生的书院里,别提边缘城了。 若说翰林院退下来的,倒也没什么特别,不过特殊就特殊在,这老夫子,是个男性,曾经吃尽了性别的苦,所以退下来后就开创了首家男子书院,不仅收男子还收育郎,以前大户人家生了男孩,或是育郎,都只能请个先生回家教两年,实学不下什么东西,有了这书院,育郎里虽没出什么人物,但朝堂里男子的身影倒是多了那么几个,久而久之,这书院的名声也就传了出来。 这书院里,可以说,集齐了这周边大部分的势力二代,读书人多,自然代表着机遇。 这会儿,西街能瞧见不少未出阁的男子育郎结伴同行。 熙熙攘攘的街道两旁人越来越多,似乎到了下学的时候,沿街叫卖的商贩走卒连吆喝都更起劲了。 宋宁手持一把油纸伞刚走到书斋门口,就撞上了一批学子。 三四个青布袄束着发的书生,簇拥着三个年轻育郎正往这边走过来。 其中一个细长的吊脸育郎,腰肢勒得极细,肤色不算很白。 紧贴着中间一个清秀的育郎,三个人众星拱月地被书生簇拥在正中间。 几人有说有笑的,吊脸育郎不知看到了什么脸色突然一变。 宋宁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一个身上破破烂烂的育郎。 另外两个育郎一个圆脸一个瓜子脸,衣着打扮要光鲜许多。 这般一群人门神似的挡在书斋门前,确实有几分扎眼,引得路人驻足观望。 其中,红袄子的圆脸育郎瞥了眼吊脸育郎拧得老高的眉头,似乎有些不明所以。 却见吊脸育郎像是看见什么臭虫似的抽出帕子就掩住了口鼻,张口便叱骂,“哟,这是哪儿来的叫花子?瞧着是要与我们一同进书院吗?脏死了!” 他嗓音尖细,一出口的话无论多小声都很分明,听着便令人不适。 宋宁站在人群处,看到另外两个育郎看戏的眼神,有些好奇他们围起来的那个育郎的身份。 不过想来开口的和他身边站着的育郎,这三人应当是有些身份的,不然这些书生不会都不说话。 那鞠着腰的育郎似乎在想事情,并没有听到吊脸育郎的话。 见有人挡在前面,便往旁边挪了挪。 然而他往旁边挪了,挡在他面前的人也往旁边挪了。他再往旁边来回两次,看着挡在面前的胳膊,后知后觉地抬起头。 抬起头,才看见面前一伙人。 “呦,这是哪儿来的叫花子,去去去,莫不是还想和我们一起进书院,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身份。” 为首的三个人正嫌恶地看着门口那破烂育郎不由的扬起了眉。 吊脸育郎拿鼻孔看人,“这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趁早滚去别地儿乡巴佬!” 那育郎身上虽破破烂烂的,但神色却不带半分的惶恐,又扫到他手里拿的墨本,想来是常接抄书的活计吧。 宋宁抬头看了一眼牌匾,墨林书斋。 淡淡对一旁看热闹的书斋跑堂伙计道,“墨林书院不是供人读书的地方吗?竟不知这天下书院皆被世家笼络,寒门子弟竟再无出头日,就连书斋门口都站不得了,看你二人,似乎早就相识。” 伙计突然被点出来,连忙看向宋宁这边,在看到她的脸时,‘吧嗒’一声,手里的东西掉了下来,这个女子,生的好生貌美,片刻后才回过神来,天,我刚才居然直勾勾的盯着这位貌美的姑娘,太丢人了。 见姑娘还在盯着自己,他才想起来姑娘刚问的话,连忙回道,“是,这位郎君偶尔来这里接抄书的活。” 宋宁走到那育郎面前,“正好,我这里有几本需要抄录的书,价钱好说,你可愿?” 那育郎微怔,没想到她会替自己解围,女子历来都是高高在上被娇养的存在,自己这种卑贱的身份根本不可能入了女子的眼,更何况是这么明艳贵气的女子。 育郎压下心中泛起的情绪,僵硬的点了点头。 见他点头,门口这一排的人突然哄堂大笑。 不知有什么好笑的,吊脸育郎笑得直不起来腰。 这一笑,这群人都笑了。 这么热闹的动静,立即引得街上的行人都瞧过来。 宋宁听到笑声皱了皱眉头。 一个衣裳洗得发白的矮个子书生笑得前仰后伏,帮着吊脸育郎讽刺道,“这位姑娘,这人不过是一无知乡下小郎,来墨林书斋抄书?说大话都不打草稿。 瞧他这身打扮,认字儿吗就敢来接活?别笔都不晓得拿,反而污了人家书斋的书!姑娘就是随便找个在座的任何人,都比他要强不是。” 宋宁闻言真是要被气笑了,那伙计都说了,这郎君是常来接抄书的活,怎的还这般嘲讽人,正要开口, 那小育郎面色平静,淡淡撇了眼矮个子,“你是谁?” 矮个子书生笑声一顿,胖脸红了,气得,“你管我是谁!反正书斋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来接活,为何不能来?” 这不一个人被呛,另一人立即接茬儿奚落道,“里头都是读书人,还有好几位童生老爷。就你这满身污秽的,走一步带两步的土,别进去甩一地的泥巴,腌臜了哪位童声老爷的眼。” “书斋开门就是做生意,甭管卖什么,都是卖。怎么?穿得不体面,还不准人进去了?” “还是说书斋是你们家开的?还是说家住衙门里,管这么宽?” 这年头,乡下人都胆子小怕事,随便吓唬两句就不敢说话,不过倒是没看出来,这小育郎,竟是个小辣椒啊... 宋宁笑了笑,倒也不用她帮着解围了。 几人被他这一通抢白给噎住,半天不知道怎么回嘴,“……你会写字吗!” 育郎一副莫名其妙的眼神,“自然是会的。” “撒谎!你说大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你在这有嘴说我,难道你就认字了?” “我母亲是秀才,你说我认不认字儿!” “哦,那不如咱们打个赌。” 这群人每次一见到自己就要各种嘲讽,谁还不是个人了,前些次为了夫爹忍让,如今夫爹也去了,还忍让个什么,“让大家做个见证,若你字写得比我好,我这就认错,不该没有自知之明闯你们读书人的书斋。若我字写得比你好,你赔我三两银子精神损失费,并当众给我道歉。如何?” “为何我要给你银子,而且,谁要跟你比!” “不敢比就是自认比我差?” “比就比!” 旁观的人看这边闹起来,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还真鼓动书斋的伙计借笔墨纸砚。 只见三个育郎中最体面的那育郎瞧了一眼伙计,伙计立即进去端了两张桌子,拿了笔墨纸砚出来。 书桌一端出来,好事者就更起劲了。里三层外三层地将墨林书斋的门口围起来。 吊脸育郎胸有成竹的拿起了笔,只写三句就搁了笔,他斜眼觊着了苏皖,“该你了。” 宋宁笑了声,“只写三句,该不会你只背会这三句,后面都不会吧?” 吊脸育郎正要骂人,见说话的是个极美的姑娘,脸一红,有些羞恼道,“我,我七岁那年就把弟子规全本背了下来。什么只会这三句?” 宋宁耸耸肩,不予置否,静静看向那身着破烂的小育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