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 噩梦与否
沿着长走廊回去,大家三三两两的扎堆聊天。老夫人还在大厅正座上,身边围着几个花枝招展的女孩子。 有的叫外曾祖母有的叫太婆,江晚灵迷迷糊糊的就走到跟前了。 “丫头,来的正好,准备随我入席吧。” “太婆,听说这是小叔的朋友嘛,跟我们一起吧,年轻人有话题。” “是啊太婆,我们想跟这位小姐聊聊天。” 江晚灵认得出这几个在后厅休息室出现的声音,委实不想跟她们同席,关沧海却觉得让她接触下旁系小辈们也不是不可,点头应了。 挽着老夫人入了席上了主桌,她就被拽着去了小辈们坐的最远的下桌。 同席坐着的都是跟她年纪差不多的,有男有女满满一大桌,见她过来登时都不再讲话,眼神都瞟着她,带着打量。 江晚灵见状也是拘谨难受的很,她谁也不认识,实在不想做这个尴尬的源头。 没办法,她浅笑着朝瞪看她的几位点点头,坐下无神看着面前的餐具,又拿出手机来看看时间。还早的很,关山月既然无法回来吃晚饭,想必还要很久才能回来。 “小姐姐哪里人?” 江晚灵抬头看看声音传来的斜对面,是个男孩子,跟她年纪差不多的样子,单眼皮,带着股子吊儿郎当的散漫气,态度更是轻浮。 不知道是关家什么亲戚,她礼貌答了。 拉她入席的女孩子接过话头,面带疑惑。 “Z市江家,没听说过啊,不知道令尊在哪里高就?” 江父是他单位的副处长,江晚灵如实正常的答了,席间几乎所有人都流露出不同的鄙夷,有的甚至直接带上嘘声。她有点生气,父亲这个年纪,职位不算高,可是勤勉负责,大家各凭本事吃饭,自己也不靠他们什么,她实在无法理解这些人有什么好嗤鼻的。 一改之前的客气面孔,江晚灵拉下脸来,懒得再对着他们虚与委蛇的笑脸应酬。 菜有条不紊的上齐了桌,老夫人在主桌上提了话,动了筷,各桌也就不在拘谨。 转桌上菜色丰富,江晚灵抬眸看了几眼,刚想去拿公筷,面前的菜被转走,转而来到自己面前一道汤品,她又想去拿汤匙,又被转走,周围几个女孩子憋不住一阵哄笑。 再傻也明白自己被当做了捉弄的笑料,江晚灵深吸一口气压了压心里的火,抬起头找始作俑者。 坐在斜对面的“单眼皮”挑衅的一挑眉,勾起一个不怀好意的笑。 江晚灵面色不虞的回看他,势单力薄,她不吃总行了吧。 看江晚灵板起脸搁了筷,知道她恼了,“单眼皮”借着周围的嘈杂,端着酒杯站了起来。 “小姐,初次见面,既然有缘同桌,喝了这杯以后大家都是朋友,我先干为敬。”说着便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旁边人使坏般的忙把江晚灵的酒杯倒满,几个女生看好戏般的环着臂看她。 知道他们各怀鬼胎,江晚灵没听见般,动也不动,拿着手机漫无目的的滑动着,懒得理他们。 “诶!我四哥哥给你敬酒呢,你没听见啊?” 我管你几哥哥呢,有病,真以为自己脸大了。 看江晚灵没反应,“单眼皮”直接离座,来到江晚灵身边,右手撑桌,俯身在她和旁边人之间,小声威胁的开口。 “你在卫生间打电话我都听见了,你这是背着我小叔……嗯?” 江晚灵转头看他,好看的眉毛拧成蚯蚓般,眼瞪着他,脑子转的飞快,她并没说什么敏感的话,又略放下心。她不怕别的,只怕他出去乱说,对关山月声誉有影响。 不屑地的白旁边人一眼,轻哼一声,她又低下头,继续玩手机。 其实“单眼皮”没听到多少,而且江晚灵打电话时既然没注意门是否关紧,想必也不是什么猛料,只是看她长得不错,起了逗弄的心思。小叔的女人,即便被玩过以后是敝履,但此等尤物,不玩白不玩。 “喂,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还真把自己当成角儿了?” “我把自己当什么,跟你有关系吗?你算老几?” “你……” “单眼皮”没想到这么吃瘪,刚想放什么狠话,脖子就自后被人捏住了。 颈椎骨要被捏断般,他瞬间感觉身上没力了,手臂也麻的要命,酒杯瞬间脱手。 周围桌大都没意识到发生什么,还在互相的攀比吹捧中。江晚灵这桌已经静的可怕,她也转头看着,不由自主的就站起身来。 伴着“单眼皮”的叫疼声越来越大,周围逐渐安静起来。 小鞠黑着一张脸,手上骨节突兀的厉害,“单眼皮”腿脚发软,叫着跪下身去。 关山月闲庭信步的走到跟前,没什么表情的,低头看了一眼。小鞠闲着的手抓过江晚灵的座椅,关山月抖抖衣袍,面朝地上跪着的人坐好。 略抬头看了眼愣神的江晚灵,关山月朝地上偏头扬扬下巴。 “他说什么了?” 江晚灵轻吸口气,“他让我喝酒,我不喝,他说别让我把自己当角儿。” 关山月翘腿间,看似顺脚一勾,直踢在地上人的下巴上,尖叫伴着骨头碎裂的“咔巴”声让江晚灵一个激灵。 江晚灵看着关山月寒冰般的侧颜觉得胆寒,她都如此,更不要说旁人,主桌上已经有一个老人颤巍站起,晃晃悠悠,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想必地上人跟他关系匪浅。 “还有没有其他人说什么?” “有……她们说,我带了金钗也不像格格,说我穿的显摆配不上。” “谁。” 江晚灵余光瞥瞥那几个女孩子,无一不是不敢抬头,颤抖着缩成一团,心生恻隐,琢磨着惩一儆百也就罢了。 “不……记不清了。” 关山月偏头横看了一圈桌上的年轻人。 “那就有一个算一个。” 说完转看仍被小鞠钳制着跪在地上喊疼的年轻人,挥挥手,小鞠起身,关山月翘着腿探探身,看着脚边疼的直不起腰的人。 “既然有这么多不长眼的,嘴巴既然不用吃饭只需胡言乱语,那我关家的饭,以后不吃也罢。” 江晚灵站在一旁听着,以为关山月替自己出气撵他们走,谁知下一秒大多数人都坐不住了,纷纷站起,嘴里求着情想涌过来,又被关山月一个眼神吓退。 不吃关家饭,等于再也不能依附关家做事,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谁不是借了主家的势才有今天的太平好日子。上台容易下台难,趾高气昂被人追捧的日子过惯了,若是被主家弃之如履,那以后的境况,他们想都不敢想。 老夫人一语不发,看也不看,静坐喝茶。 主桌上的形形色色,左右看看,纷纷求情。 “大姐,小孩子打打闹闹不懂事,您便让山月消消气吧。” “是啊姨母,您说句话吧。” 关沧海吹吹茶水,又喝一口,慢悠悠放下茶杯。 “我年纪也大了,家里的事自然由阿月做主。” “这……” “大姐……!” 关山月抬头侧看江晚灵,看她小脸儿有点白,面上努力压着,不卑不亢的样子,心情转好了些。 “晚灵,你说。” “……我不好说。” “你怎么说就怎么办。” 虽然看起来差不多大,但那些女孩子大都比她小一些,嫉妒骄纵了些她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 “今日……便算了吧。” 关山月扬扬眉,意思问她是否确定,江晚灵看着他点点头。 男人矮下身,看着趴在地上的人。 “今天我碎的是你的下巴,再有一次,我就卸了你浑身的骨头。” “…………是……” 年轻人含含糊糊的答应着,小鞠又捏上他的颈椎骨,拖着往外走,也不知道要丢到哪儿去,侧桌一个妇人忙捂着嘴哭着追出去,关山月也没管,转看看江晚灵的碗筷干净的很,又不悦的皱起眉。 “怎么不吃东西?” 江晚灵自是不敢再说是他们故意捉弄为之,小心扯扯他的衣袖,声若蚊蝇。 “别气了……等你回来一起吃。” 皱起的眉舒展了些,关山月站起身牵着她走到主桌旁。 “阿月今年回来的早了些。” “是,离席早了些,想早点回来陪祖母过节。” 关沧海笑摇头,“哪是为了陪我哟。” 江晚灵不好意思的低头,瞥瞥席间其他人,大家还沉浸在刚才压抑紧张的气氛中,表情僵僵的。江晚灵不太明白其他人为什么畏惧成这样,看看关山月,又想起下午老夫人给她说的那些关于他的往事。 能给别人带来噩梦,他自己还不知是承受怎样的噩梦一路走过来的。 “愣什么呢?跟祖母道别。” “啊?哦,奶奶再见。” 关山月无奈的瞥一眼自己的小东西,守着这么多人,不知道在胡思乱想什么。 “再见什么哟,跟阿月早去早回。” “嗯,好。” 她刚才完全没听到关山月说了什么,迷迷糊糊的跟老夫人道了别,在所有人的目送下,被他牵着,走过餐厅,走到门口,关山月又接过佣人手里的外披帮她穿上。 门在两人身后合拢,小鞠站在梯下等着,关山月牵着江晚灵站定。 拢拢她的额发,垂眸看她。 “傻乎乎的,是不是受欺负了?” “没有……你都这样帮我出头了,算不得受欺负。” “今儿日子好,不愿多做计较。” 宫灯的柔光耀在关山月身上,银鼠灰的衣袍染上灯晕,变了色,男人温柔的表情看着她,灿若天神。 江晚灵踮起脚顺了顺他的高马尾,拉到他身侧,顺手拥上他的腰。 “爸比,你刚才特别帅,但是我也有点怕。” 关山月刚想张口,怀里的小人儿又闷闷的问了句。 “阿月,你累吗?” 累啊……人生总有到头的时候,索性半路遇上了你,还不算太糟。 没回答她的问题,关山月拉起她,刮刮她的鼻尖。 “走吧,去看花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