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倪
飞机降落在S市国际机场时，已是下午一点半。 三人从机场出来时，何彤之的电话也打来了，他告诉黎秋明在出口等着她们。 黎秋明说着知道了，挂了电话后忍不住去瞄任烁，刚才还带着笑的脸这会儿有些晴转多云了。 半小时后，三人坐上何彤之开来的轿车，后座的任珍珍还笑着打趣：“何总百忙之中还亲自来接秋明，真是个好老公。” 何彤之谦逊着说：“不过是分内之事。” 他认真地开着车，没有从后车镜里去看，把客气疏离演了个十成十。 黎秋明没有心思去想这俩人的暗度陈仓，她这会儿心里乱糟糟的，想到刚才任烁满脸不情愿地跟何彤之打招呼，然后就脸色很臭地坐在她身后，或许此时他正盯着自己的后脑勺……她还有点如坐针毡的焦虑感了。 三个同龄人尬聊一路，何彤之将任珍珍母子俩送到小区门，任烁率先打开车门下去，他弯腰时幅度太大露出一小节肌肤，好巧不巧那块皮肤上有不少与黎秋明偷换时，她用指甲划破的痕迹。 正在说话的任珍珍看到后，略微愣神，她突然想到早上起来发现儿子脖子上有两块红印，当时儿子说是蚊子叮的，她没多想就信了。 可这会儿有看到像是指甲掐挠的痕迹……不过转念一想或许她是想歪了，毕竟任烁一种陪着她和黎秋明，而且在日本也没有朋友，怎么可能是欢愉的痕迹。 “珍珍，发什么呆呢？”黎秋明的声音将思绪乱飘的任珍珍叫醒。 任珍珍连忙下车，“谢谢何总送我们，路上小心。” 待车子驶出好远后，黎秋明对何彤之说：“不是说了，不用来接我。” “刚好顺路。” 气氛陷入沉默，过了好久何彤之才道：“直接回老宅，还是先回家换身衣服？” 今天是去老宅聚餐的日子，只要没有什么脱不开身的事，何家所有的小辈们都要回去，这是何家二老定下的规矩。 黎秋明说：“换身衣服再去老宅吧。” 她现在穿了身运动装，这一身见二老不行，得换一身淑女一些的套裙， “好。” 这一次对话结束后，直到黎秋明换好衣服，辗转去老宅那里，二人就没怎么交谈了。 轿车开到老宅，大气简约的铁艺大门缓缓打开，何彤之驱车开进去。 当他泊好车，又绅士地下车绕了半圈给黎秋明开门，二人开始表演一对相敬如宾的小夫妻。 他们来得不早也不晚，黎秋明挽着何彤之的胳膊走近主宅大堂时，何彤之的姐姐一家子围着何家二老说笑。 何苗见弟弟和弟媳，亲切地招呼：“彤之和秋明过来了～” 她拉着儿子的小手说：“叫舅舅、舅妈。” 刚四岁的林霄奶声奶气地喊人，乖巧的样子十分惹人喜爱，黎秋明笑着夸他可爱，心里却紧绷起来。 果不其然，何苗下一句就是：“你跟彤之也赶紧生一个。” 她的话音刚落，从别处走来的何太太接话茬道：“苗苗说的没错，你们也该要个孩子了。” 黎秋明看了一眼笑而不语的何彤之，强颜欢应着：“妈说的是。” 心里暗骂何彤之没担当，每次都让她来承受这催子咒。 ＊ 令人苦闷烦躁的家庭聚会结束后，黎秋明跟何彤之按照惯例晚上要在老宅睡一宿，二人进了自己的房间后，黎秋明再也忍不住拉着脸问何彤之。 “什么时候办离婚的事？” 何彤之慢悠悠扯掉领结，“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在等个四年？” 黎秋明的步步紧逼令何彤之感到意外，他抬头看了眼脸色不渝的妻子，“你这是有心上人了？” 何彤之的话让她心里咯噔一下，黎秋明知道眼前这个男人看似儒雅温良，实则很会算计，他是天生的资本家。 她没好气道：“若是真的有，就不会在这里跟你商量了。” 何彤之了然，他的妻子许是被家人催子催烦了。 “或许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干脆要个孩子，就这么永远利益绑定下去？”他大言不惭地提议道。 他的话让黎秋明冷笑出声，“想都别想。” 注意到她眼中毫不掩饰的厌恶，何彤之丢面子之余还被勾起一丝征服欲，他向黎秋明逼近，语气暧昧道：“你应该跟我做一次试试，也许我能取悦到你。” 他的无框镜片在黎秋明的角度来看，刚好是呈现反光的，所以她不知道对方是在对自己放电，她下意识脑补了个猥琐的眼神。 黎秋明嫌弃地后退两步，“我并不想跟有婚外情的男人纠缠。” 当初刚结婚时，就是因为闻妙雪耍心机把要洞房的何彤之骗走，后来又借他人之嘴把这事捅到了黎秋明面前，愤怒的黎秋明立马去高档会所睡了几个男公关，何彤之知道之后虽然生气被戴绿帽子，但他也理亏在先。于是二人这才有了各玩各的，等一个时机就离婚的口头约定。 第二次被拒，何彤之也没了耐性，沉着脸去了淋浴间冲澡，留下一脸警惕的黎秋明。 黎秋明双拳攥了又攥，想到大表哥官场升职的事，再联想到刚才何彤之的态度，瞬间悟了。 两家本就是商业联姻，原本黎家式微于何家，但自从大表哥从政扶摇直上开始后，黎家借势水涨船高，转行企业越做越好，现如今自然是何家要扒着黎家这门亲不放的。 她跟何彤之离婚的事……有些棘手了。 ＊ 一夜无梦，第二天天刚亮，黎秋明就起来了。 她的动静吵醒了睡在沙发上的何彤之，男人睡眼惺忪地问了句：“几点了？” “六点。” 何彤之：“……起得真早。” “抱歉。”黎秋明敷衍的说着：“昨晚该让你睡床。” 说完她去衣帽间换了身衣服，出来的时候何彤之也起来了。 “一起走吧。” 黎秋明没有拒绝，“我在楼下等你。” ＊ 开车送黎秋明去公司的路上，何彤之又提起昨晚的话题。 “我会尽快办理离婚事项，不过我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 “闻妙雪怀孕了。” 黎秋明等了半天没等到他后半句，突然回味过来：“你想让她肚子里的孩子走我名下？” 相比较于她的震惊，何彤之依旧淡定极了，“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假怀孕穿帮的，等事成了你若还坚持离婚，我会分给你一些产权，将来孩子长大了也会给你养老。” 听起来似乎黎秋明没有任何损失，但其中牵扯赢家仍旧是何彤之。 “荒谬。”她冷笑。 何彤之没有生气：“你应该静下心好好考虑考虑。” 黎秋明不知该作何表情，何彤之实在是真小人一个，但他之所以敢开这个口，也不过是仗着黎秋明娘家人未必同意她离婚。 从小她都是被人羡慕的对象，家世好，人聪明漂亮，老师同学都喜欢她。也有人正面说过羡慕她，会投胎，生下来就含着金汤勺。 可她没有自由啊，从小到大都被安排的明明白白，不准有自己的一点心思计划。 她每次都想或许长大了就自由了，高考志愿单她表示想学金融，将来想进家里的公司，可刚在父母面前提了一嘴，包括哥哥在内他们的眼中瞬间闪过警惕。 黎秋明悟了，最终选了个植物学的专业，毕业后父亲直接砸钱在自家的公司大楼腾出一层给她当办公，让她搞些有机蔬果，又将这些产品包装包装，成为高档的礼盒出现在圈子里非富即贵的家庭。 她再一次成为同学们羡慕对象，可她心里清楚，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家里给的，她是没有翅膀的家雀，离开家族的保护伞，她立马被踢出圈外成为一个普通人。 有的时候黎秋明真的很羡慕任珍珍，可以肆意妄为，无论做出什么离经叛道的事情，任家人都是站在她那里。 不像她……嫁了人后每次回娘家跟个客人一样，她跟哥哥的差距也越来越大，现如今她已经没有了和哥哥撒娇的勇气了。 到了公司大楼，黎秋明抬头看了眼这座二十多层的高楼，内心第一次生出想要逃出樊笼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