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更衣遭敲打,小太监又失禁
因为没来得及向皇帝陛下投案自首,宋清澄这一晚上又没能睡好。而且在与皇帝欢好过后,宋清澄负担的心理压力更大了。他自从入宫,就因为罪奴的身份遭到众人孤立,虽然身处人群之中,却与世隔绝,对肌肤相贴的亲密感觉因此愈发迷恋,更加不想被皇帝厌弃。除此以外,他也害怕皇帝在听说蒋猛之事后,会觉得他今日动机不纯、存心引诱,加重对他的责罚。 好不容易熬到第二日,皇帝却不曾驾临小院,只派人传话,让宋清澄好好练字,每日交两幅字帖供御目浏览。 皇帝不来找宋清澄,宋清澄想起上次吃的闭门羹,也不敢主动去宫里找皇帝。况且他十五日的假期还没有结束,原本就不当值,没有理由去大内随意走动。 如此,宋清澄只得又煎熬了一天。幸而到了第三日,皇帝便派了一个小太监过来,把宋清澄从花房小院里接走,领到了乾清宫面圣。 宋清澄这才终于弥补了上回的遗憾,第一次走进了乾清宫内殿。 乾清宫不愧是天子的寝宫。虽然当朝皇帝喜爱简单朴素,但有祖宗规制在,有历代皇帝的积累,九五至尊的天子居所,怎么也朴素不到哪里去。眼前的宫殿气势恢宏,光是面积就远胜宫中其余诸殿。其中的诸般构造陈设,更是美轮美奂。不要说穹顶上的藻井绚烂多彩,远胜虹霓云霞,就连脚下绵延的四合如意云纹地毯,也干净精美,不染纤尘,好看得让宋清澄不忍踏足。 宋清澄毕竟出身高贵,也曾经历过繁华,如果只是等闲的富贵,并不能让他多么惊讶。但乾清宫的美丽奢华,还是远远超越了他过往的见识。毕竟寻常官宦人家,再怎么富裕,房屋的数量、面积,装修所用的材料,终究是不可以僭越的。也只有天子的住所,才可以拥有九重暖阁,才可以使用云锦的帷幔,装饰以特殊的彩云龙纹。 进了这样的一个地方,宋清澄下意识地就紧张起来。 小太监将凝神屏息的宋清澄引进靠西边的暖阁。这一回宋清澄好像拥有了某种特权,没有经过任何禀报或等待,畅通无阻地便被送到了皇帝的身边。只见皇帝正站在一面昂贵的玻璃镜子前,由林汲服侍着更换曳撒。见到宋清澄来了,皇帝便摆了摆手,示意他上前伺候。 林汲很有眼色地退到了一边,把帮皇帝换衣服的活儿拱手相让,全权托付交给了只观摩过一次的宋清澄。 宋清澄如临大敌。 他双手颤抖,拿着扣子不知道该往哪里扣,又不敢当着皇帝的面问人,很快就憋得满头大汗。皇帝看他这样紧张,就笑着说:“没事,清澄,让林总管教你。” 宋清澄看到皇帝温柔的笑容,只觉得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穿衣服这种枯燥的活计,顿时充满了乐趣。在林汲的教导下,宋清澄很快就帮皇帝系好了内衫的扣子。他继续为皇帝更换外衣,皇帝则一边享受着他的服务,一边十分轻松地和他闲聊起来,“上次说要带你骑马,今天朕恰好有空,天气也好,你可愿意同朕一道去南苑狩猎?” 宋清澄惊喜道:“奴婢愿意,谢陛下恩典。” 皇帝点了点头,张开双臂方便宋清澄为他系上腰带,又看似很不经意地说:“朕听说,你结交了新的朋友?” 宋清澄原本就在为蒋猛的事情害怕,听了皇帝这句,脑子里顿时像炸开了惊雷一般。他放下皇帝的腰带,立刻就跪下请罪。就在他准备坦白那调换死囚名单的猫腻之事时,皇帝却忽然握住了他的手臂,半拎半扶,迫使他站起来。 “清澄,不必下跪,朕不是怪罪你。朕只是想要提醒你,朋友还是要仔细挑选。内侍勾结外臣——”皇帝微笑着,伸手在宋清澄的脖子上轻轻比划了一道,“是死罪哦。” 宋清澄当场就吓尿了。 他原本胆子就小,被皇帝这么恐吓,几乎要立刻死过去,哪里还敢再提什么蒋猛和六千两银子。他全身颤抖,但因为皇帝没有别的命令,他还得继续给皇帝更衣。他的手抖得太厉害,腰带系了几次都没有打上。皇帝也不催促他,也不准林汲过来帮忙,就站在那里,很有耐心地等着他一次又一次地尝试。宋清澄满头大汗,脸色苍白如纸,不知过了多久,才艰难地系好了腰带。 这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只要看到皇帝的腰带,宋清澄就会想起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感。 皇帝这么做,自然是故意的,目的就是为了敲打宋清澄。察觉到宋清澄的与众不同后,皇帝便有了将人放在身边的心思。但他可不想把宋清澄养成第二个沈灵。从前皇帝喜欢沈灵活泼可爱,喜欢他在外头养出的自然野性,所以才一直对他十分纵容。而宋清澄本来就不活泼,只以乖巧听话见长,皇帝也只希望他能够一直乖巧下去。 皇帝看准了宋清澄胆小,知道只要狠狠恐吓他一下,他就绝对不敢再闹任何幺蛾子。只可惜这个恐吓,把宋清澄的坦白也一道吓了回去,使得皇帝就此错失了一个深入了解宋清澄品性的机会。 如果皇帝发现了宋清澄的一片忠心,或许会给宋清澄更多的关怀,会督促宋清澄读书写字,使他承担更加重要的任务。但在龙椅上苦心经营了十年以后,皇帝的身边如今也并不缺乏能人。少一个宋清澄,实在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对于皇帝而言,能够陪他颠鸾倒凤,把他伺候得舒服,就是宋清澄目前不可取代的最大价值了。 既然有放在身边的打算,在打了宋清澄一个巴掌以后,皇帝自然也要给他一个甜枣。太过亲近滋生骄横,太过疏远又生嫌隙,总要掌握分寸,不近不远才好。 皇帝更换了曳撒,便带着宋清澄来到南苑。狩猎的旨意下达后,南苑早已有锦衣卫提前到达,划好了狩猎的场地,在四周插旗戒严。 皇帝带着宋清澄来到猎场入口,走向几个明显是头领人物的锦衣卫,主动将其中一位身穿飞鱼服的俊朗青年介绍给了宋清澄,“清澄,朕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孩子,牵挂忧心家人。其实你的家人,朕早几日已派锦衣卫去安置了。办差的便是这位宋良宋俭事。说起来你们两人都姓宋,原是本家,合该亲近才是。” “宋公公。”宋良抱拳一礼,面无表情,态度一点也不亲近。 宋清澄惊喜不已,一时间也没发现宋良的疏远,只喜悦道:“陛下——奴婢谢陛下隆恩!宋俭事,多谢您了!” 宋良没有说话,皇帝则微笑着摸了把宋清澄的脑袋,道:“宋俭事的人品武艺都很不错,清澄你今后可以多向他学习。朕先去试验神机营新改良的火铳,宋良,你带清澄去挑一匹合适的马。你们选好马了,便去徐将军处同朕汇合。” “是。”宋良与宋清澄一同领命。 皇帝借故离开,是为了给宋清澄询问家人情况的机会。宋良于是便带着宋清澄往马厩处走。他当然也理解皇帝的意思,不需要宋清澄询问,便说:“宋公公,令堂与令姐身子都很康健,如今也已安置妥善。她们居住的别院在城中僻静之地,有仆妇丫鬟照料,我的夫人也每旬都去照看,公公你大可放心。” “这,宋俭事,我要怎么感谢你才好……”宋清澄怎么也没有想到,居然真被蒋猛言中,那位提前抵押走他家人的贵人,确实是皇帝所派。他又惊又喜,先前被皇帝恐吓的阴霾也一扫而空,心情又像头顶的天气一般晴朗起来。 “公公不用谢我。这是陛下的意思,我不过奉旨行事。”宋良仍旧面无表情,语气却透出了明显的嘲讽,“宋公公只要讨好了陛下,自然什么都会有的。” 宋清澄听到这里,也就察觉出了宋良的敌意。想到那日和蒋猛的闲聊,说这宋良是沈灵的头号死党,宋清澄就觉得这敌意完全可以理解。他倒是不怕别人的敌意,毕竟讨厌他的人,好像一直就不少。他只是心里忽然咯噔一下,不由地想:陛下不派别人,却唯独派这与沈灵交好的宋俭事来办理此事,到底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