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是第一次
一时间没有人接下这话,只有沈母表情微妙的看了看华礼。 沈季痴傻,华礼说什么他就只去理解了表面的意思,但不是所有人都跟沈季一样。这番话说出来大概只有沈季会认真的相信。当下沈母就知道,这其中有华礼不愿说的过往与故事,但去问也不方便,偏偏沈季又在这种场合说出来了。 “是,”华礼笑笑,咬了口手里刚才沈季递过来的青团,抬眼认真的看向沈季,“所以多亏上回你帮我选了个好日子。” “啊,选了哪天呀?” 沈母微微松口气,跟着问了句。 沈季咧嘴笑起来,“七月十一号,那天......” “我来白河镇的那天。” 华礼把沈季的话接了过来,看着沈母微笑道。 这回沈母的笑容彻底凝固在了嘴角。 表弟满18的生日宴前一天,华礼特意跑去银行,从攒了两年的积蓄中取了300块钱出来,他和刘溪也会出去打工做活,300块钱相当于华礼自己两三个月的工资了。那天华礼在银行想了好长时间,最后一咬牙一跺脚,拢共提了1000块钱出来。 当时华礼想了,1000块钱对于小嬢嬢家这种双职工家庭来说可能算不上太多的一笔钱,但是不管怎么说也是华礼半年多的工资,他不想让小嬢嬢担心自己,好歹也出来两年了,又不是天天往家里汇钱。 但是到了门口华礼就后悔了,生日宴也有小嬢嬢的其他亲朋会来,自己进去了,该是怎么样的一种身份待在那里,可能别人压根注意不到他,但是华礼自己光是想一想就觉得浑身都不自在。左右最初跑都跑出来了,那就自己一个人跑到底吧。 那天华礼在小嬢嬢家门前站了很久,甚至守到了下班回家的小姑父。 “不多,给表弟买点新衣服啥的吧。”华礼把用信封包好的前塞给小姑父,也不等小姑父多劝几句什么,就挥挥手转头走了。有那么一段时间,华礼觉得自己离开的背影一定挺帅的,但现在回忆起来,小姑父看自己的背影肯定像是一只还没完全长成就找不到窝的小狗。 那天告别后华礼没有马上回去,而是在冰天雪地的天气里跑出去转了转。因为刚收到小嬢嬢邀请时,华礼明里暗里跟刘溪他们好一通显摆。 “欸,明天别给我安排活儿啊,” 华礼一边收拾电脑桌边的杂物,一边状似随意的说着。 平时华礼基本不说这样的话,因为华礼除了到刘溪的工作室来,就是出去打些零工,偶尔跑去图书馆蹭一蹭那些没有封皮的免费图书。刘溪也总嘲讽他,大学都没读的人装什么有文化。 “我不找你,你明天没自己的活儿?” 刘溪眼神还停留在屏幕里,仿佛下一秒就要跟电脑融为一体。 “没有,” 华礼语气轻松,听起来似乎是心情不错,但还偏要愣压着那一股子欢喜劲儿,“请假了。” 听到这儿刘溪才狐疑的抬头过去看华礼,目光紧盯着他的脸,试图在那上面寻找点什么病发的痕迹。 “怎么回事,” 刘溪抬手按熄了屏幕,顺手从皱皱巴巴的烟盒里抖落出一根已经被压的有点扁扁的烟,塞进嘴里后一边迅速大火还不忘了观察抬眼皮华礼,“这么多年了,潜伏期过了,你终于犯病了?” “去!” 华礼凶他,“有正事儿。” “嗯,什么正事,我洗耳恭听。” 刘溪双手环在胸前打算听听看华礼有什么幺蛾子。 “就我以前不是住在我姑家嘛,” 华礼舔了舔下唇,好像短短一句话就耗干了他身体里的所有水分,“那个表弟18岁生日宴。” 顿了顿,又蹦出一句,“明天。” 还没等刘溪说什么,华礼又像怕别人误会他似的,赶紧补充道,“本来我说不回去,我姑非要我去......” “去吧,” 刘溪表情认真的看着华礼,“一辈子就一次18岁生日,你该去看看。” 整个工作室,只有刘溪是华礼以前的同学里,几乎算得上唯一知道他家大概情况的。他跟华礼相处时间多,同时心里也明白,华礼对这些事压根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不在意。 其实华礼打心眼里也感谢小嬢嬢一家,虽说华礼从没在人前表达过,但刘溪认识他这么久了,很多东西不需要说也看得明白。 于是就有了当时零下十几度的天气里,华礼在小嬢嬢家附近的露天公园里哆哆嗦嗦的瞎逛。 要是现在就这么回去有点丢人的。 华礼在心里这么想。 但是任华礼再抗冻,也没法在这么冷的天气中站在雪地里几个小时,于是愣逛了一会儿后,华礼咬咬牙还是选择回去。 进屋之后一群大小伙子就绕着华礼问生日宴怎么样,见到表弟没有。总之是能想到什么就问什么,虽然其他人不太了解华礼的情况,但也知道华礼其实好多年没回家见见所谓的家人了。 华礼耳尖手指都冻得通红,被轮番攻过来的发问打的晕晕乎乎,只能随口胡诌着回答了。手机刘溪坐在一群人后面,没有围上来问。 那天沈季的生日就这么草草的算是结束了,这一晚沈母自从知道自己儿子给华礼定生日后,面上表情就一直很微妙,奈何华礼似乎只是单纯讲事实,并没有要干什么样子,沈母也没办法再说别的。 晚上躺在床上,华礼脑子里像是有闹钟家族在开会,过去的事刚发生的事都在嗡嗡作响,争抢着想要夺走华礼的全部思维能力。 “小花,” 沈季好像也有些睡不着的样子,玩着华礼的头发丝,在自己的手指上缠缠绕绕又放开,“这次是你第一次看人过生日吗?” 柔柔的声音在漆黑的房间里响起,像是有人在用软软的棉花和温暖的水流,给华礼的耳朵来一场清洗和按摩。 这个问题问的华礼其实有点想笑。他不太能理解沈季的小脑瓜每天都在研究什么,“没有生日”等于“也没参加过别人的生日”这种神奇逻辑又是怎么产生的。 华礼平摊在沈季身边,听着沈季玩弄自己头发时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响声,脑子里突然出现了自己站在窗外看着两年间成长了许多的小表弟,以及小嬢嬢招待亲朋的画面。 华礼抿抿嘴唇,开口道 “对,是第一次。” 他没什么表情的说,“在你这儿用掉我太多第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