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重生之日
这个世界上或许本身就没有什么纯粹的坏人。 华礼这么想着。 他不知道沈母今天说的话到底是突然的良心发现,还是说最初她去联系人贩子买儿媳妇这件事,才是她在一时冲动之下做出的错事。 华礼想不通,但他其实也压根不太在意这些事,不管沈母到底是本质的坏人还是一时冲动而为之,他都没法从原则上原谅她。 他只是好奇一点,就是沈母怎么突然开始主动劝自己走了? 虽然是生活在小镇的人,但华礼能看得出来,沈母并不是什么完全不通事理的那种迂腐的人,那番话很明显就是在暗示自己“我不会管你了,别让沈季拖你后腿,你快自己开车跑吧。” 但自己要是真的现在跑了,她岂不是人财两空? 所以华礼一边愿意相信沈母不是什么狗血电视剧里的恶婆婆,纯粹坏人心肠的那种人,一边又在思维的角落里分出一小部分来思考,她这么做没有任何好处,为什么会突然这样。 不知道为什么,华礼承认,自己可能是还活在十年前没长大,哪怕脑子里想的很好,但行为常常像个青春期的叛逆小孩儿。沈母现在就是让自己走的表面意思,但来到白河镇的第一晚就试图逃跑的华礼深知,沈母不管自己不代表其他镇民不会去逮自己。 他突然就觉得好累,不太想用这种方式跑路了。他知道这有点疯狂,也有点不切实际,但他不得不在自己心里承认,这个决定,跟沈季有一定的关系。 他跟沈季才相处了多久,几周?一个月?华礼没有仔细去数过日历,但不可否认的,这是在沈季病发后他才发现的,他在心中比自己想象的要更重视沈季。 原因是什么,他不知道,也不太想费心去探究。华礼并不把这个行为归咎为逃避,因为这世间不是所有的爱与恨都需要一个明确理由的。 “小花。” 沈季刚睡醒还有些软软哑哑的声音突然在华礼背后响起,华礼回头去看,就见沈季已经从床上坐起来,两条纤细的腿耷拉在床沿,正在试图用抖动脚尖的方式来把那双布鞋套到脚上。 看着觉得可爱,华礼从凳子上站起身子,伸出长腿去帮沈季把稍远处的鞋子用脚挪了过去,换来沈季一个扬起脸来的甜甜笑容。 “在这儿,” 沈季拖着鞋子踢踢踏踏的蹭到了华礼身边去,一只手很自然的,像小孩子撒娇那样的挽住了华礼的手臂,又把他往挂着日历的那面墙那里挪,另一只手在靠近了之后伸手去捞起来一页纸,“是这天。” 附身看过去,华礼看到上个月11号的那个格子旁,有一朵小小的,用红色铅笔画上去的小花,虽然长得略有些抽象扭曲,但华礼还是能认得清,那是一朵五瓣的简笔花朵。 “是这天,这是我当时画的,嘿嘿。” 沈季像幼儿园小孩邀功似的侧过身子,用门齿轻咬着下唇,同时歪着脑袋看华礼,双手都挽在华礼一侧胳膊上,晃晃悠悠的。 “是我来的日子吗?” 华礼有一点惊讶,也有一点受宠若惊似的,看着沈季睡的炸开的一头短发,突然有一点想笑。 没错了,或许这就是让华礼犹豫踌躇许久,格外在意的原因了。 “对啦小花,” 沈季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他低垂着脑袋,因此声音显得有一点闷闷的,沈季用手指尖轻轻磨蹭华礼袖口的一颗深蓝色扣子,声音轻轻的但听得出是很愉悦的语气,“明天是我的生日!” 听了这话,华礼愣了一下,赶紧抬头去瞄了一眼,明天是8月6日。 对于华礼而言,“生日”这个词有些许陌生。 他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候其实都没经过过一个正经的生日。因为母亲不在身边,父亲又不可能记得华礼的生日。 为了能让小孩子高兴一点,小嬢嬢经常在自家孩子过生日的前一天给华礼买来生日蛋糕,因为华礼要比他家孩子年纪大些,说是让哥哥的生日过在前面。 其实华礼也知道小嬢嬢是好意,还在对自己好。当年和现在的他心里都清楚明白。但是当年的华礼是个别扭的青春期幼稚小孩,从来都不领情。但好在华礼不是那种没有教养的孩子,只不过那些蛋糕和生日什么的,华礼从不提起也不去吃那专门为他买回来的蛋糕。 久而久之,华礼也忘了自己生日是什么时候了。后来离开了小嬢嬢家,刘溪大概知道些华礼家里的情况,也不主动去提这些有可能会让他不高兴的事,更是没人想着给他过个生日什么的。 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讲,华礼已经很多年没过生日了。 发现华礼有些走神,沈季咬咬嘴唇,小心问道:“小花你生日在哪天呀?” “我吗?” 华礼迅速收回心思,看了看沈季,“我没有生日。” “人都有生日啊,你怎么会没有生日啊……” 一番话出口一大半,沈季才后知后觉,华礼脸色不像刚才闲聊时那么轻松,于是忙着找补,“你是不记得了吗?” “......对。” 华礼这么应着。 “那,” 沈季抬头朝日历上看过去,连眉头都拧在一起,好像是在认真琢磨什么东西,半晌后,又将那张画着扭曲小花的日历纸捡了起来,“这天怎么样!” 听了沈季的话,华礼也垂眼往沈季手上那张日历上看去,就看见沈季的手指正指在上个月十一日那天。 “正好这天你来,那就算生日怎么样?”沈季歪着头,讨好似的咧着嘴看华礼询问。 多讽刺啊,华礼有点想笑。 人生中唯一翻车的日子,偏偏就是收到伤害那天,若是把这天作为生日,今后的每一年还要欢天喜地的去庆祝,去记着,记着这个自己被迫背井离乡,被卖到来到这里的日子。 “你也太残酷了。”华礼在嗓子眼里咕哝了一句,含混不清的。 沈季没听清,瞪着眼睛朝华礼的方像探了探头,“什么?” 后知后觉的想了想,华礼自嘲,这跟沈季这倒霉小孩儿又没什么关系,于是伸手抓了抓沈季一头睡炸开的黑短毛,“没,我说就这天吧,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