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莺燕楼(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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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阵夜风吹过,却不似原来那般清爽,带着一丝浑浊。 薛不忘紧随即直起身子,黑夜中若有若无的脚步声逐渐靠近,他起身离开窗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爬上了床榻。 床上躺着的潘世嵘还未反应过来,薛不忘就躺在了他身旁。 “怎么了?”潘世嵘眼中充满疑惑。 “他们来了。”薛不忘回答。他放下床幔,两三下解去自己的外衣,随后又将里衣扯的松松垮垮。这些做完还嫌不够,薛不忘盯着潘世嵘片刻,忽悄声道:“得罪了。”说罢伸手,一下就割断了潘世嵘束发用的布带。 潘世嵘满头的青丝顷刻间如瀑般散落,垂落在他身后。 潘世嵘一惊,问道:“少庄主你这是?” “嘘!把被子盖好,一会千万别出声。” 薛不忘刚交代完,就听见房间的窗户“吱呀”响了一声。潘世嵘和薛不忘相视一眼,都按捺不动,屏气敛息。待到脚步声愈发接近,离床榻只有几步之遥时,薛不忘陡然起身,从床上一跃而起,手握铁镖,掀开纱幔朝黑衣人袭去。 两名黑衣人大惊,急忙出手还击,三人顿时打成一团。 黑衣人人数虽占上风,但其二人的武功始终不及薛不忘,一直守多攻少,拿着刀久久不能近薛不忘的身。薛不忘的轻功上乘,身轻如燕,在黑暗中的方位更加难以捉摸,往往是声到人已走,任凭两名两名黑衣人如何循声攻击,都摸不到薛不忘的一根汗毛。 招招连环,每一镖都承上启下,并且愈来愈凌厉,薛不忘丝毫不给两黑衣人喘息的机会。 月下人影攒动,兵刃相接,叮当作响。 潘世嵘躺在床上,他看薛不忘以一敌二是绰绰有余,悬着的一颗心也就逐渐放了下来。突然,潘世嵘眼前冷光一闪,原来是一名黑衣人打薛不忘不成,气急败坏,拿着刀直直向床榻砍来。 潘世嵘急忙翻身躲过,刀砍在被子上,被子立刻变成了两截。 薛不忘见状心中一沉,主动变换步法上前,卖破绽给两名黑衣人,有意引开敌人的注意力。两名黑衣人果然上当,放过了那条可怜的被子,两把铁刀齐齐向薛不忘砍去。薛不忘接下一刀,下蹲用腿扫倒一人,后出掌直击那人面部,打的那人眼冒金星,在地上半天也爬不起来。 看自己的同伴被打,另一名黑衣人起了杀心,他接二连三地一连朝薛不忘劈了好多刀,招招都是死招。薛不忘看出黑衣人这时已然心急,露出的破绽也越来越多,趁着黑衣人一个收刀间隙,薛不忘打偏刀锋,仰面屈膝,瞬间就从下移动到了黑衣人身旁。他先是打了黑衣人胸部一掌,接着反手抓住黑衣人握刀的手腕,手指死死捏住黑衣人的手部筋脉,让黑衣人痛的是当即弃刀,惨叫声不绝于耳。 薛不忘见其刀已脱手,没再折磨他,松了手。就在潘世嵘以为薛不忘要就此收手时,薛不忘突然伸手抓住黑衣人的衣领,将他狠狠扔向房门,和字房的门顿时被黑衣人撞出一个窟窿。这时另一个人黑衣人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脑袋里还在嗡嗡作响,就也被薛不忘一并徒手扔了出去。 这回门没再多出个窟窿,而是直接被撞塌了。 薛不忘紧随其后也跳出门外,他余光一瞥,在不远处见到了张熟悉的面孔。 左彟正靠墙站着,抱臂夹着折扇。看见薛不忘,左彟一惊,他挺直身子,上下打量了薛不忘一番。看薛不忘衣冠不整,里衣还敞着直到腹部的口子,左彟饶有兴趣地笑了笑,用扇轻拍手心,向薛不忘夸赞道:“少庄主好功夫!惜秋山庄的枫叶镖素来闻名于江湖,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薛不忘面色阴沉,他知左彟定是和那两名黑衣魔教弟子是一道的,于是佯装愠怒道:“左堂主,你在这里做什么?” 左彟笑呵呵地说道:“我?少庄主来做什么我就来做什么喽。晚上闲着无聊,就偷偷出来玩玩。没想到居然会遇上少庄主你,我们还真是有缘。” 左彟此人狡诈至极,薛不忘不愿与他纠缠,到时再露出破绽,他道:“既然如此,我看我们就不要浪费时间,再见。”说着就要回屋。 左彟阻拦道:“少庄主请留步!我有一事想请教少庄主。” “何事?” “以少庄主之见,莺燕楼的哪位姑娘最是漂亮温柔?在下出来乍到,许多事情都还不知道,还要劳烦少庄主多多提点。” 左彟语气轻浮,薛不忘瞪着他,回道:“左堂主,这种事我不方便回答你。你要真想知道,不如去直接问鸨母。” “鸨母自然是会回答她们这每个姑娘都美若天仙,我还是比较相信少庄主的审美。”左彟不怀好意地笑起来,他往旁边走了两步,绕开薛不忘,试图朝房门内看:“不知少庄主可否能让在下一睹美人芳容?” 薛不忘连忙侧身挡住左彟的视线,左彟只看见了垂下床榻的一段发梢。 薛不忘冷冷地道:“左堂主,请你自重。” 这时闻声赶来的鸨母出现在走廊尽头,看见和字房门前的惨状,她立即大叫着,迈着小碎步赶到薛不忘和左彟身边。看着破碎的木门和地上两个不知是死是活的黑衣人,鸨母气的语无伦次,许久才开口问道:“两位大爷,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左彟摇着折扇,玩笑道:“都说春宵一刻值千金,地上的这两个人打扰了少庄主的好事,所以被少庄主打成这样,鸨母,你说该不该?” 鸨母闻言怅然若失地看了看薛不忘,又看了看左彟,丧气地摇头道:“两位大爷,我一妇道人家做生意不容易。你们爱怎么玩,就怎么玩好了,砸我的店干什么呢?你们这叫我怎么做生意……”她说到这,竟拿出绢子,有要掩面痛哭的架势。 “鸨母,这你就放心吧。不管你损失了多少银子,少庄主都会原样赔给你的。少庄主,你说是不是?”左彟对薛不忘道。 左彟那双笑地弯弯的眼睛如今让薛不忘觉得的极为讨厌,他懒得再和他多语,转身准备回屋拿钱袋,谁知鸨母身旁的一个丫鬟陡然道:“妈妈,和字房我记得是常大爷和牡丹呀,怎么会是这位公子?。” 薛不忘正要迈过门槛,听到丫鬟的话,他当即定住,惊出一身冷汗。他虽然不怕左彟,但左彟怎么说也是魔教穿羽堂的堂主,两人要是真的在莺燕楼大打出手,先不说潘世嵘会不会被发现,到时倘若父亲薛重全知道此事,自己也不好向其交待。 鸨母愣了愣,恍然大悟道:“常大爷……是啊,和字房确实应当是常大爷。”她说着又细细把薛不忘和潘世嵘重新审视了一遍。 左彟没说话,薛不忘亦没有动。 就在二人僵持不下的时候,屋内忽传来一娇软的女声,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 只听女声道:“常大爷原来确实是和字房,不过他早些时候走了。这位大爷是我的新客。” 鸨母和方才说话的丫鬟面面相觑,她狐疑道:“牡丹,常大爷走了你怎么也不找我通报一声?” 薛不忘心中困惑,和字房内明明只有潘世嵘和那两个被自己打昏,捆住手脚塞住嘴巴的嫖客娼女,怎么还会有其他人呢?莫非是那娼女?不对,就算她侥幸逃脱,她也没理由这样说。 难不成是有人闯进去了? 薛不忘回头看了一眼左彟,瞧他单手把玩着扇子,脸上依旧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似乎没有要和自己动手的打算,薛不忘便没再顾忌那么多,抬脚走进和字房中。 说话的声音是从床榻上传出的,薛不忘掀开床幔,床上的潘世嵘立即警惕地起身。在看清来人是薛不忘后,潘世嵘自信地抿嘴对薛不忘笑了笑,开口朝门外道:“常大爷走的急,我还没来及的汇报,您别生我的气。” 潘世嵘的嘴一张一合,发出的声音却是个女人的声音,薛不忘迟疑了片刻,他不知原来潘世嵘竟还有学女人说话的本事。看潘世嵘同门外的鸨母一问一答,句句对答如流,尽在掌握,薛不忘紧绷着的脸有些许舒缓,拿着钱袋走出门外。 薛不忘从钱袋中掏出十两银子,愁眉苦脸的鸨母见了遂喜笑颜开,捧着双手去接,她谄媚道:“谢谢大爷,谢谢大爷,大爷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奴家立马去办。”她将银锭揣进袖子,训斥身后的几名龟公道:“等什么?赶紧把地上那两个登徒子从大爷眼前抬走!没点眼力见!”鸨母说完,还不忘交代房内“牡丹”,她道:“牡丹,你可要好好服侍这位大爷,服侍的好了,大爷亏待不了你的!” “大爷,您好好玩,奴家就不打扰大爷休息了。”鸨母离开时一步三回头,眼神中尽是不舍,就差没有冒金光了,也是,毕竟她也很久没有见过出手这么阔绰,还英俊挺拔的摇钱树了。 围观的人群看没什么戏看了,都自知无缺,纷纷散去。 鸨母表演的这出变脸让左彟轻笑了几声,他对薛不忘道:“真不愧是少庄主,出手大方,十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说赏就赏,在下叹服。” 薛不忘看了左彟一眼,皱眉道:“左堂主,现在已经很晚了,我就不奉陪了,你请便。”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潘世嵘一直在床上偷偷观察着屋外的情形,他听吵杂声变小,估摸着应当是糊弄了过去,从床上探出个头,朝门的方向看去。 薛不忘走进屋,他从柜子中拿出一床被子,“咚咚咚”三声过后,那床被子被薛不忘用枫叶镖牢牢地钉在了门框上,把门遮挡的严严实实。 薛不忘这时才问潘世嵘道:“世嵘兄,你没事吧?” 潘世嵘道:“我没事,少庄主你可有受伤?” “那两个不过是魔教的喽啰,伤不了我的。”薛不忘回忆起潘世嵘刚才的女声,问道:“你怎么会用女人的声音说话?” 潘世嵘道:“我本是学来逗我姐姐开心的,没想到会在这里用上,真是世事难料。”他抬头对薛不忘复道:“我刚刚听你称门外的一人堂主,他可是魔教的人?” 薛不忘一愣,背过身敷衍道:“他……他是芦苇斋的,不是魔教。对了,刚才多亏你帮忙。” 潘世嵘没再深究,只当那人是薛不忘不愿向自己提及的旧相识,他道:“一点小忙而已,不足挂齿,少庄主不必放在心上。” 二人在莺燕楼待到拂晓,这时潘世嵘的身子已经又好了些,已经能使得出轻功。薛不忘看潘世嵘的样子,心道:那老郎中还说十天左右才能痊愈,照这样下去,潘世嵘估计不出五日就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 远方的城楼传来开城门的击鼓声,潘世嵘听到声音,对坐在地上打坐养神薛不忘道:“少庄主,我想差不多是时候去和终离雪汇合了。” 薛不忘缓缓睁开眼睛,他看了看窗外的朝阳,估摸了下时辰,答应道:“好。” 潘世嵘点点头,将窗户推开了些。薛不忘看出他的意思,开口提醒道:“世嵘兄,临走前还有一事。” 潘世嵘不解地回头。 薛不忘的眼神看向屏风,潘世嵘立即心领神会。潘世嵘移开屋内屏风,走到已经醒来的常老板和牡丹的面前。看见潘世嵘,常老板和牡丹都害怕地“呜呜”叫起来。 薛不忘本以为潘世嵘会给他们松绑,结果潘世嵘却出乎他意料地又把两人打昏了。 潘世嵘将屏风还原,重新遮住二人,对薛不忘道:“少庄主,这下我们可以走了,他们一时半醒不过来的。” 薛不忘先是一愣,接着露出一丝微笑,他道:“嗯,事不宜迟,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