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纵容

    恶龙睡着后真的很乖，像是和美人的手掌差不多大时一样，怎么被捏扁搓圆也不生气，美人戳戳他的龙角，又拍拍他的脑袋，他也毫无反应，只是即使在沉睡，他依旧用巨大的身躯筑起了巢穴的最后一道屏障。

    美人一寸寸摸过他的龙角、脸颊和鳞片，想象他现在的样子。

    他没有看见过任何东西，不知道那些东西究竟是什么样，但恶龙在他的脑海里始终有模糊的轮廓。

    最开始是发着光的一小团，隔着龙蛋传来微弱的心跳声，被他抱进怀里时心跳会快一些，如果他因为有事而临时放下龙蛋，哪怕是放在他仅有的东西搭出的窝里，小龙的心跳也会变得很慢，像是在伤心。

    那是除了早逝的母亲以外，唯一会回应他每一句话的小龙。

    洞穴中生起的火焰越来越小，是春天来了。

    怀中的小龙终于顶碎了蛋壳，却并不好奇地四处张望或是乱跑，他的鳞片还没有长全，连龙角都是小小软软的。而他想给小龙看一个温柔的世界，想让小龙知道他是在期盼和祝福中降生的，所以他垂眸笑着，仿佛很专注地“看”着小龙。

    他用手拢在小龙身侧，以防调皮的小龙掉下去，但小龙跌跌撞撞地爬出蛋壳，却是抓着他的衣摆往上爬。他的爪子还那么稚嫩，会受伤的，美人阻止了他危险的举动，抱起他亲了亲他的额头，脑海里的那团光在这时长出了龙角、翅膀和尾巴。

    小龙被他放回完好的半个蛋壳里，明明龙蛋才应该是他最怀念的地方，小龙却锲而不舍地爬出蛋壳，执意窝在他的肚腹上。

    美人摸索着拿起了一片蛋壳碎片，摸了摸小龙的脑袋，递到他的嘴边喂给他，蛋壳是幼崽最需要的营养来源，但小龙大概是还不能掌握分寸，他咬到了美人的手指，幸好幼崽的牙齿并不锋利，也不疼，只是美人拿起下一片时，小龙转了过去，不肯吃了。

    美人有些困惑，小龙背对着他，在他的怀里微微颤抖，他霎时紧张起来，难道是生病了？

    他无措地抱起小龙用脸颊去贴他，他以前生病时母亲就会这样做，但小龙的体温并不高，他没有生病，反倒在哭，眼泪一颗颗从小龙的眼睛里滚落出来。

    他把小龙抱在胸前，安抚小龙：“不哭了，不哭了哦。”

    他没有多想，毕竟幼崽都是爱哭的，可是小龙抱住了他的手，一边“呜呜”哭着，一边舔他被咬出浅浅红印的手指，他突然明白了。

    “我不疼。”

    小龙还是在舔他的手指，美人无法，抓起小龙的爪子很轻很轻地咬了一下：“我也咬到你了，我原谅你，你也原谅我，可以吗？”

    小龙还听不懂那么多话，他抱着美人的手不肯放开，却终于肯吃蛋壳了，但因为格外小心而吃得很慢。小龙忽然不安分地攀住他的肩膀，美人托住小龙的身体，感觉到有东西碰到了他的嘴角。

    是小龙偷偷藏起来的一块蛋壳。

    他没有拒绝，而看到他吃下去，小龙高兴地扑扇了两下翅膀，他窝回美人的怀里团成一团，美人生疏地拍着小龙的背，垂下的黑发轻轻扫过小龙的眼前，他不知道理应很快睡着的小龙看了他很久才闭上眼睛。

    就像恶龙也不知道，其实比起宝座，美人更喜欢睡在他的身边，哪怕是靠在他坚硬的鳞片上睡去。

    只是他真的长大了。

    他们现在住的洞穴并不是从前龙的那一个，这是恶龙自己找到的洞穴，他记得有段时间小龙总是偷偷跑出去，蹭了一身灰或是带着大大小小的伤口回来，问他他就哼哼唧唧装可怜，最后美人生气了，他才低着头讨好地去舔美人的手，把美人带到了他尚未筑好的洞穴中。

    龙不是群居生物，也因为他们过于强烈的领地意识和对宝物的占有欲，他们是不能容许自己的洞穴有其他存在的。

    美人摸了摸恶龙想，等他醒了，自己也该离开了。

    沉睡的恶龙突然动了下，龙在沉睡时应该是没有意识、无知无觉的，但他确实动了，他微微偏头，把脑袋拱到了靠着他的美人怀里，碰到了美人柔软的肚腹。

    “我现在可抱不住你啦。”美人好笑地摸摸他的下巴，恶龙似乎听到了一般又蹭了蹭他，美人虽然这么说着，却还是尽力展开了身体纵容他。

    恶龙发出轻微的呼噜声，似乎十分满意，美人的衣服被他蹭乱了大半，露出了大腿上的金环，恶龙总是喜欢给他穿戴上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这些东西也要记得还给恶龙。

    美人轻抚着恶龙，最后将脸颊靠在了他的脑袋上，泪痣隐没在垂落的黑发下。

    起码在他醒来之前，他还是他的小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