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红线play（上）
尹邹最终还是见到了红郎。 那是一个月朗星稀的晚上，月光照得大地格外亮堂，特别适合成双成对的人手牵手走到大街上，寻找某个诗情画意的地方去互诉衷肠，特别不适合某些道士和妖怪合伙外出去做一些不法的勾当。 事情发生之前，尹邹躺在床上，一手托在脑后，一手五指张开放在正前方。 他端详着无名指上面系着的红线，目光呆呆的。 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无知无觉地穿过了红线。可见，红线是比月光更加虚无缥缈的存在。 千里姻缘一线牵，确实充满浪漫情调……奈何他实在欣赏不来。凭什么他的感情就应该由这么一条比月光更不真实的红线决定？ 尹邹望着红线，从脑后抽出另一只手去触碰无名指，想要把红线解开。可惜，无论如何，他的手都触碰不到它，一切只是徒劳无功。 今天从清水居离开以后，他又和吴跃偶遇了。他为了追一个恶作剧过头的小妖跑进了街边的一间情趣店，结果当场就和吴跃撞了个正着。这样都能偶遇，还能不能好了！ 回想起当时，其实就是几个小时之前，他拉开门进去以后，吴跃站在柜台边，手里拿着可疑的珠链一般的东西，目光意味深长地望着他。当时的气氛那可真是不要太尴尬，他窘困不已，恨不得当场消失掉。 想到这件事，尹邹的神情变得阴郁起来，心口闷得慌。 再不把红线处理掉，说不定哪天他还真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跟那个人在一起了。怎么说呢，虽然他觉得不可能，但他隐隐感觉到了从红线上传出的巨大恶意。 神仙这种存在最擅长的就是把不可能的事情变得可能，他一个凡人绝对斗不过他们，所以说，还是要尽快找到红郎，让他把红线收回去。 所以说……所以说，那个姓白的大妖怪怎么到现在还不来？ 在今天早些时候，白圆华说了今晚会行动，可他等了这么久，却始终不见有人上门来拜访。 那家伙该不会忘了这件事直接睡过去了吧？又或者，他走到半路，被什么更加强大的妖怪给绑架带走了。 尹邹脑中转过了无数的念头。他把手放下，不再去关注红线，目光无聊地往四周看过去，正想到白圆华刚好被陨石砸中了……突然，他目光停住了，眼睛使劲盯着黑暗中的某个角落往死里看，然后他冷冷地开口说：“你站在那里多久了？” 房间里，月光所照不到的那个黑暗角落，摆着一张白色的桌子。桌上坐在一只咧嘴笑的陶瓷猴子，在猴子的前面有一只手搭在那里。手的主人倚着桌子的一侧，身形一歪，懒洋洋地站立在那里。 “呵。”尹邹话音落下，一阵闷笑声从黑暗中传了出来。随后，白圆华从黑暗中走出来，他的脸上带着笑意说：“也不算太久，大概是从你进来开始脱衣服的那一刻，我就站在这里。” 那不是早在半个小时之前的事情吗？！这家伙是变态吗？居然不声不响地潜伏在那里站了那么久，尹邹的脸像火一样在燃烧。可恶，今晚的月亮为什么要这么亮！让他连灯都懒得开，才会没注意到这个人的存在。 白圆华其实并没有尹邹想的那么变态，他只是一般变态。 他到这里时，尹邹还在楼下洗澡，于是，他就慢悠悠地在房间里转来转去，刚好走到某个角落里，摆好一个英俊潇洒的姿势，尹邹就走了进来。 他其实是准备打招呼的，没想到尹邹没有开灯，直接就站在他面前开始脱衣服。于是，他到嘴边的话一下子就吞了回去。 他面红耳赤，口干舌燥，默默地看完了一场脱衣秀。等到尹邹换好衣服后，他想再开口，时机又好像有点微妙。迟疑了几秒，尹邹已经躺在了床上，整个人散发出忧郁的气息，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 到了这时，房间里形成了一种特别的忧郁气氛，让他觉得不太适合出声打扰……嗯，好吧。咳，他承认，其实是月光照在尹邹身上，他只顾看着他，不知不觉就痴痴地看了很长时间，一直没晃过神来。 当然啦，这么痴汉的行为，即使是他自己也受不了，自然是不好意思说出来的，而且最好都不要让对方知道。难道要他说：“啊，对不起，你太好看了，我光顾看着你，把其他事情都给忘记了。”怎么听怎么像变态吧！ “咳！”白圆华不好意思解释，于是，他轻咳一声后，转移话题说：“时间差不多，我们该走了。” 尹邹忍了很久才没有对着他挥出拳头，暗暗地潜伏在别人的房间里，这可是恐怖片才有的经典片段，这家伙到底在想些什么？妖怪的想法他是一点也不懂。 “在去之前，我有一件事要提醒你。”白圆华走到他面前，站定说，“其实，对于你来说，找不到他，比找到他要好。” 此时，尹邹还没有清晰而深刻地意识到，跟白圆华打交道是一件非常非常危险的事情，要注意非常多的潜在规则，小心各种陷阱才能全身而退。 当然，这不是指白圆华会在地上挖一个坑，这种可笑的陷阱。而是语言上，在这种更危险的地方设置陷阱。 只有提出正确的请求，才能从白圆华那里得到想要的东西。如果没有仔细考虑就随便提出了要求，从最后达成的结果看来，往往不那么令人满意。 简单来说就是，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奸商。即使以爱的名义，即使他对他存在某种好感，也无法叫他停止自己的奸商行为。 到这个时候，尹邹还没有从第一次的交易中吸取足够的教训。他抓过背包，理所当然地点头说：“你不用劝了，无论如何我必须见到他，把手上的红线解开。” 白圆华露出暧昧不清的笑容，笑容里隐藏着难以捉摸的狡诈，说：“既然你这样说，那就跟我走吧。”他说着对尹邹伸出了手。 “这是做什么？”尹邹盯着他的手看，一脸莫名其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邀请他跳舞。 “啊！那个地方，我们要飞过去才能到达。所以，把手给我吧。”白圆华抓过他的手，往窗户的方向走过去，“鬼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什么车？”说车在外面等着，是个人都能理解，说马车在外面等着，虽然违和到了古代，多少也能接受，哪怕说成是南瓜车也好，都没有鬼车来得惊悚。 鬼车不是真的一辆车，那是一只浑身红色，有着九个头的巨型飞鸟。 尹邹被白圆华牵着手来到窗户边，白圆华吹了一声口哨，那只鸟就从远处的屋顶滑行而来，发出类似车辆行驶的声音，“嗖”地一声停在了窗户的外面。 尽管内心一万个拒绝，尹邹还是跟着白圆华上了这趟鬼车。两人乘坐在鬼车上，飞向挂着一轮明月的无边夜空。 一路上，在白圆华的解释下，尹邹才知道，这个鬼车跟其中一只乌鸦妖是很好的朋友，因为听说他们今晚要出行去一个很高的地方，所以特意前来帮忙。 “可是，你不会飞吗？”尹邹紧张地抓住白圆华的袖子，整个人几乎趴在他身上，眼睛看着下方一百多米以外的地面建筑，抖着声音问。 “你不是知道了吗？我是植物啊，当然不会飞。”白圆华笑眯眯地说。 鬼车从外形上看着很恐怖，毕竟九个头的巨型飞鸟不是随便哪里都能看到的。它载着他们，飞出了很远一段距离，把他们送到了一栋很高的建筑的最高层，鬼车把两只爪子搭在了一个阳台的围墙上，然后声音尖利地提醒他们地方到了。 “可这里不是大门，是阳台。”尹邹很想这样说，不过，在跟鬼车的其中一个脑袋对视上后，他开口的想法马上消失了，赶紧动作麻利地从飞鸟的身上滚了下去。 鬼车尽管性格很好，但一来长得吓人，声音也很可怕，还有一个跟鬼相关的名号，因此让尹邹喜欢不起来。白圆华倒是无所谓，一脸笑容地对鬼车表达谢意后，挥着手，目送它离开，还表示以后有需要可以找他帮忙。 “我们这是私闯民宅。”等鬼车走后，尹邹站在阳台上，扶额说，“现在怎么办？总不能直接走进去，说，我们是路过的吧。” 白圆华说：“没办法，它只把我们送到这里。让它换个地方停下来，我怕它咬我。（尹邹斜眼：原来你也在害怕，还真看不出来。）现在，只有这扇窗户可以进去了。你加个隐身符，我们悄悄地进去以后，出了大门到走廊上，再从走廊上敲门而入，可以说是神不知鬼不觉，那不就可以了吗？请吧。” 这一听就很不靠谱。尹邹看着面前的落地玻璃窗户说：“那个红郎真的在这种地方吗？哎，其实，当神仙也是挺辛苦的，满世界跑。上到最高层，下到地下室，到处给别人牵红线。” 白圆华差一点绷不住笑容，忍不住对着他的后颈亲了一口，说：“希望你等一下还能这么想。” 亲什么亲！又乱亲！尹邹气得给了他一拳，才问：“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不在这里，你是在骗我？” “不，他在这里。”白圆华伸出手对着落地玻璃窗的方向。 一个笼罩着建筑最顶层的隐形结界在他伸出手触碰到的瞬间快速地显形出来，然后转眼间，在他的手掌下破碎纷飞，化作无数的碎片，从空中消失掉了。 结界被打破以后，一阵呻吟声突然从房间里面传了出来，“嗯，啊！我再也吃不下了！” 尹邹努力往纯洁的方向想过去，奈何这声音实在是太销魂，太让人浮想联翩了。还有，是他的错觉吗，为什么听着那么像某个正太神仙？ 勉强思考了一秒钟无果，尹邹干脆地选择放弃。听着这样的声音，想到等下有可能会见到什么场景，他表情尴尬地对旁边的人说：“我们真的要进去吗？” 尹邹话音落下，像云朵般软绵绵的声音又从房间里面传了出来：“进得好深……啊！我要被你玩坏了。”